第40章 五更

蘇茵茵聽說哥哥成事了, 開心地跳起舞,舞步笨拙,但勝在靈動。

賀淮從游廊走來, 見她像個小蝴蝶一樣,彎了彎眼眸。

蘇茵茵瞧見他在看自己, 差點腳踩腳。

賀淮走過來,“小丫頭, 不是跳的挺好麽。”

蘇茵茵害羞地低下頭,盯着地面,“不好。”

“挺好的。”

“真的?”

“我騙過你?”

蘇茵茵搖頭, “二殿下是君子,不騙人。”

可他騙了她的心呀。

她默念在心裏。

賀淮環視一圈,“你哥呢?”

“我哥哥做大事呢。”

“什麽大事?”

蘇茵茵形容不好, “給我生小侄兒呢。”

“......”賀淮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他狠狠推了一下她的腦袋, “你懂怎麽生小侄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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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懂嗎?”

她還挺好學。

賀淮無奈,“以後, 讓你相公教你。”

蘇茵茵聽不懂, “你找我哥哥有事?”

“嗯。”賀淮平靜道:“我要去游歷了。”

他要離開這裏了。

蘇茵茵聽見了心碎的聲音。

她拽住他袖角, “你要去哪兒?”

賀淮低眸,看向她白淨的手,簡單回答:“漂泊四海, 游歷山川。”

“我也要去!”

賀淮詫異于她的反應,“你去幹嘛啊?”

“我我我...我想去!”

“你這年紀,該待嫁閨中,嫁一個疼你的丈夫,相夫教子。”

蘇茵茵擰緊眉頭, “二殿下這話就狹隘了!誰說女子就要待嫁閨中,相夫教子,誰說只有男子才能漂泊四海,游歷山川?”

賀淮被她怼的啞口無言,頭一次正經八本瞧着小丫頭,溫柔地笑了,“是我狹隘了。”

蘇茵茵噘嘴。

賀淮忍不住掐了一下,極為軟糯。

蘇茵茵滿臉通紅地看着他。

他立即收回了手,才意識到,她是個大姑娘了,“這是怎麽了?我哪裏惹了你啊?”

蘇茵茵擰着自己的手背,用足了勇氣,道:“我我好像...好像喜歡...你。”

“......”

蘇茵茵:“我能跟你在一起嗎?”

賀淮相貌英俊,加上尊貴的身份,愛慕他的人不少,遇見這種事,他通常能淡然處之,但對蘇茵茵,沒法淡然。

賀淮從未把她當女人對待過,怎麽可能跟她在一起。

她竟然觊觎他??

他笑笑,“抱歉,可能叔叔做了什麽,讓你誤會了。”

叔叔?

蘇茵茵嘴巴噘的更高了,“你占我哥便宜。”

賀淮摸摸鼻子,忽而正經道:“叫哥哥不合适。”

蘇茵茵從他淡淡的眉眼看出了疏離感。

世人都說二皇子最是心軟,可此刻,她感受到了他的硬心腸。

正房內,蘇黎安正在幫沈枝倒水,湢浴內戰況空前。

沈枝捂住自己,拿水瓢揚了男人一身水,“你出去。”

蘇黎安撸起袖子,将衣裾卷在腰封上,将人兒按住,“乖,給你搓澡。”

沈枝又揚他水,“我昨晚搓過澡了!”

蘇黎安:“昨晚出了一身的汗,你不難受?”

沈枝急了,“不難受,你出去!”

蘇黎安逗她,“我難受,讓相公洗洗。”

“等我用完,你再用。”

“等不及。”

“白日不宣淫。”

“嗯,這句話不能用在你身上。”

他将沈枝提溜起來,視線向下,落在那截纖腰上。

沈枝護着胸,哼哼唧唧起來。

這招對付蘇黎安最好使,蘇黎安松開了手。

她滑溜進桶裏,青絲浮在水面上,“我餓了,你去幫我拿些粥菜。”

“行,多吃些。”

“為何?”

蘇黎安輕笑,“晚上好有力氣幹活。”

沈枝深吸口氣,告訴自己,不要與一個剛開了葷的男人一般見識!

“叩叩叩。”

屋外有人叩門。

沈枝如獲大赦,“去開門。”

蘇黎安以為門外的人是鈴铛,慢悠悠走過去拉開門,有點詫異。

門外,蘇茵茵哭成了花貓臉。

“嫂嫂...唔...哥哥!”

蘇黎安擰眉,扣住妹妹肩膀,“茵茵怎麽了?”

兄妹倆擰眉的樣子簡直一模一樣。

蘇茵茵哭的傷心透頂,“二殿下要走了。”

蘇黎安知道賀淮要去游歷了,不覺得有什麽,好笑道:“走就走呗。”

聞言,蘇茵茵更傷心了。

沒人懂她。

不對,還有嫂嫂。

她繞開哥哥,直奔內寝,“嫂嫂!”

蘇黎安嘴角一抽,大步追上她,“你嫂嫂在沐浴。”

蘇茵茵一邊哭一邊擦眼淚,“嫂嫂!”

哭的那叫人心疼。

沈枝跨出浴桶,扯過衣衫,很快穿上,急匆匆小跑出來,“這是怎麽了?”

蘇茵茵見到沈枝,哇一聲抱住她,鼻涕眼淚全都蹭在了沈枝的衣裙上。

沈枝沒在意,拍着她的後腦勺,“誰欺負茵茵了?跟嫂嫂說說,嫂嫂替你做主。”

蘇茵茵哽咽道:“二殿下要走。”

沈枝聽明白了,複雜地看着懷裏的小可憐兒,哄道:“等二殿下得閑,嫂嫂跟他談談。”

蘇茵茵一抽一抽地看着她,“談什麽?”

“談你和他的事呀。”

沈枝拉着她走到塌邊,拿過娟帕幫她擦掉眼淚。

沈枝想,賀淮不明白茵茵的心意,她去跟他說,看他作何反應。

蘇黎安從她們的只言片語中抓住重點,走到兩人身邊,看向妹妹,“茵茵喜歡二殿下?”

蘇茵茵又不敢承認了。

蘇黎安比沈枝的心情還複雜。

妹妹頭部受過傷,記憶力極差,思考能力也跟不上同齡人。

而賀淮,自幼聰明絕頂,他會喜歡妹妹麽?

平心而論,賀淮是一個很不錯的妹夫人選。

但他皇族的身份,哪能讓他輕易娶一個思維受阻的女子。

這也是為何,當賀遠澈表露出對妹妹的情意後,蘇黎安會堅決反對。

皇族的姻緣,由不得他們自己。

把蘇茵茵哄睡着後,沈枝看向蘇黎安,“我去跟二殿下說說。”

“還是我去吧。”蘇黎安拍拍她手臂,“你也休息會。”

蘇黎安去說,當然最合适,沈枝點點頭,“即便二殿下拒絕,你也別把話說滿,留點餘地。”

蘇黎安揚眉,“你很看好賀淮?”

“二殿下冰魂雪魄,誰不看好他呢。”

沈枝無心的一句話,引來自己丈夫的不滿,蘇黎安刮刮她下巴,“評價真高。”

沈枝怕他小氣記仇,踮起腳摟着他脖子,“我相公最好。”

“再說。”

“相公最好。”

蘇黎安勾唇,拍拍她臉蛋,轉身走出房間。

沈枝不知他跟賀淮說了什麽,男人的交談,可以很簡短,也可能很冗長。

翌日一早,驕陽初生,賀淮來到後罩房,将一封信插在蘇茵茵房間的門縫上,隔着門板與睡夢中的姑娘道別,“茵茵,保重。”

當蘇茵茵拆開信時,如同一雙手撕開了她的心,悶疼悶疼的。

信裏沒有文字,而是一幅幅水墨畫,畫裏的女子爛漫明媚,似乎不會被哀傷籠罩。

最後一幅畫的落款,賀淮寫了一行小字:茵茵的及笄禮。

蘇茵茵捏着畫,趴在花園涼亭的欄杆上,沒精打采的。

忽然,前院傳來大喊:“有飛賊!”

蘇茵茵驚坐起來,拔腿往二進院跑,卻被一人攔住去路。

來者一身錦衣,站在東陽裏,光芒萬丈。

蘇茵茵戒備地看着他,向後退了一步,“小賊......”

聞言,來者哈哈大笑。

“你們府的侍衛叫我飛賊,到你這兒,就變成了小賊,小家夥,瞧不起誰?”

蘇茵茵心裏怕怕的,裝作淡定,學着護衛們的口吻:“來者何人,報上名來!”

“好說,蘇豫。”

蘇豫笑看着她。

蘇茵茵搖頭,“沒聽過。”

“......”

蘇豫也不惱,“你沒聽過我?”

“嗯。”蘇茵茵虎頭虎腦問:“我應該要聽說過你?”

蘇豫單手捏眉,“我是你嫂嫂啊。”

“......”

蘇府護衛追來,堵在月亮門口,不敢貿然進來,怕飛賊傷了蘇茵茵。

沈枝走到人群前,看着蘇豫的背影,“閣下是哪位?為何擅闖寒府?”

蘇豫扭頭,上下打量沈枝,“這位就是沈小姐啊。”

沈枝認真打量他,認出了他的身份。

蘇豫嬌媚一笑,“沈小姐聽說過我嗎?”

沈枝皮笑肉不笑,“鼎鼎大名的蘇世子,自是聽說過。”

“那便好說了。”

蘇豫走向她,護衛們湧上來,沈枝向後比劃一下,制止了他們。

蘇豫作揖,“沈小姐,蘇某有禮了。”

沈枝:“請世子稱我一聲蘇夫人。”

蘇豫一愣,意味深長看着她,見她不是賭氣,亦不是說笑,颔首道:“蘇夫人。”

沈枝心裏稍微舒服些,不料,蘇豫卻道:“聽這稱呼,感覺咱們倆才是一對啊。”

“......”

蘇茵茵跑過來,擋在沈枝面前,“小賊,不許欺負我嫂嫂!”

蘇豫敲她的頭,“跟你說了,我才是你嫂嫂。”

蘇茵茵捂着腦袋,蹲在地上。

沈枝擔憂,“疼了?”

蘇茵茵,“嗯,有點頭暈。”

蘇豫:“......”

這是碰瓷??

他有些想笑,蘇黎安這只狐貍,還養出了一只狐貍妹妹。

蘇黎安聞訊趕回府,見門口貼了一對福字,淡淡一笑。

這笑,發自肺腑。

蘇豫靠在門口,風情萬種道:“好久不見,冤家。”

護院們惡寒。

紅彤彤的火燒雲籠罩在京城上空,讓蘇豫的錦衣更為豔麗。

蘇豫笑,“口渴,有茶嗎?”

蘇黎安淡笑,帶着沈枝,請蘇豫去往花園閣樓。

三人坐在鋪了地龍的藤席上。

蘇豫接過蘇黎安遞過來的聞香杯,旋擰、翻轉、輕嗅,陣陣沁人茶香撲鼻,寧靜致遠。

“你們挺有夫妻相啊。”蘇豫靠在憑幾上把玩茶寵,茶寵被茶水澆灌滋養,呈現圓潤細膩的手感。

蘇黎安往茶壺裏添加茶葉,“趕明兒,也給你尋個有夫妻相的姑娘。”

“別了。”蘇豫長腿交疊,坐沒坐相,跟在自家似的,“賀淮走了?”

“他前腳剛走,你就到了。”

“可惜,沒見到那位人善心慈的二殿下。”

蘇黎安睨他,“有機會介紹你們認識。”

蘇豫聳肩,“有緣自會相見,诶,剛我看你妹妹躲在花園悶悶不樂,是不是有心事?”

“茵茵十六了,有心事很正常。”

“你這兄長不會是逼她嫁權貴吧?”蘇豫将茶盞重重擱在桌子上,茶湯濺起,濺在手背上,他渾不在意,“怎麽說,蘇丫頭也是家父的義女,算我半個妹妹,我不同意。”

蘇黎安不跟他扯皮,“一會兒去喝酒?”

“行啊。”蘇豫看向沈枝,“蘇夫人不介意吧?”

沈枝在外人面前一向給蘇黎安面子,點點頭:“自然不介意。”

她看向蘇黎安,兇巴巴的,意思在說,你敢喝多,看我會讓你進屋麽!

蘇黎安勾唇,若是身邊沒有蘇豫,他要吻她了。

沈枝雙手執杯,示意他添茶。

蘇黎安慢慢為她斟茶。

沈枝抿口熱茶,随後看向斜靠憑幾的蘇豫,“齊侯和世子準備在京城呆多久?”

“蘇夫人要做東?”

沈枝:“自然。”

蘇豫:“還沒定,但蘇夫人張口,我和家父一定到場。”

說着,他站起身,問蘇黎安:“茅廁沒換地兒吧?”

“......嗯。”

待他走出去,蘇黎安勾住沈枝腰肢,扯低她衣襟,看了看羞人的紅痕,又為她攏好,“身子若是不舒服,就回屋休息,不用陪着。”

沈枝頗為埋怨地瞪他一眼,“不許喝多。”

“謹遵夫人叮囑。”

沈枝是被男人吮醒的。

蘇黎安身上沒有酒氣,相反,還很好聞。

沈枝嘤咛一聲,“幾時回來的?”

“有一會兒了。”蘇黎安将手伸進被子裏,充滿暗示地問:“行嗎?”

沈枝沒吱聲。

蘇黎安掀開被子躺在她身邊,手一直在她身上沒收回。

沈枝面色染紅,嗫嚅道:“輕些。”

得了應允,男人的手越發肆無忌憚。

他剝落她的寝衣,汲取她的甜美,“夫人真美。”

沈枝雙手抓住床柱,像脫水的魚兒。

床榻搖曳,春色依舊。

後罩房。

蘇茵茵存放好賀淮送她的及笄禮,趴在窗前看着濃黑的夜。

張嬷嬷為她披上毯子,坐在她身邊縫尿布,“小姐有心事?”

蘇茵茵耷拉着眼皮,“嬷嬷,二殿下還會回來看咱們嗎?”

張嬷嬷摸摸她的長發,“小姐希望他回來嗎?”

蘇茵茵目光躲閃。

張嬷嬷:“他會回來看咱們。”

——但未必會特意看你,傻孩子。

同一夜空下,賀淮坐在樹幹上,耳邊刮過呼嘯的北風,似夾了女子的哭聲。

他記得很清楚,蘇茵茵為他哭了鼻子。

這次離京,并非是去游歷,而是為鳴啓帝尋找隐士名醫,他不想再耽擱,所以走的匆忙。

賀淮從包袱裏拿出一個饅頭,咬了一口。

那丫頭才多大,哪來的癡情可言。

等過些日子,他再回京,她的感情早變了。

也或者,早已定了親,準備嫁人。

啃完饅頭,他随意地躺在樹杈上,也不嫌冷,放蕩不羁如同野人。

入睡前,他呢喃道:“小丫頭,你是在跟我說笑吧。”

——但願如此。

那麽單純的姑娘,他不忍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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