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

更新時間:2013-04-25 10:00:39 字數:3926

前往淮南王府的第一個晚上,他們寄宿在鎮上的客棧裏。

玉夭住的地字號房裏來了個不速之客——

淮南王妃。

那張高貴的臉保養得相當滋潤,然而,看不出一絲溫情,有的是沒有掩飾的輕蔑與不以為然。

不過她沒有說話。

倒是一旁站立的丫鬟對玉夭的我行我素很是惱火,“你有沒有規矩,看到王妃來應該跪倒行禮。”

坐在桌邊的玉夭徑自飲茶,不理不睬。

丫鬟上來躲走她的杯子,“跪下!”

她就知道王侯府裏多傾軋,随手又拿出一個杯子,不為所動道:“是你們世子說出門在外不必多禮。”看了她一眼,“或是你的話比他管用?”

“你——你——”料不到眼前女人伶牙俐齒,丫鬟被噎住。

王妃一擺手拂袖走人。

樂得清淨的玉夭呼出一口氣,在身後又出現一個人時,浮現真正的無奈。

“看來我不需要教你怎麽應對她。”他說。

她懶洋洋地道:“我見過太多形形色色的女人,王妃不過是其中之一。”

“如果你是男人——”他扭過她的臉蛋,“我會覺得這口氣比較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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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青樓呆過好幾年。”她淡淡地說,“一群女人為一個男人争風吃醋的事屢見不鮮。”

“喔。”他擡起她的下巴,“你真是奇特。”

“奇特的不是我是你。”她拉下他的手,“非要一個有過孩子的女人跟你走,莫非天下沒有女子了?”

他把杯子遞到唇邊,親自喂她喝茶,“你不同,目前不知是何緣故,但我相信你我之間沒那麽簡單。”

她是他的謎。

“你想太多。”喉嚨被山泉滋潤過舒服多了,玉夭滿足地輕喟。

翹楚拉開椅子坐到她對面,雙手交握,“接下來會有一段麻煩的日子。”

“看王妃的神情我就有所準備。”她支着面頰,“哪天被吃了都不奇怪。”

“我說過不會讓你有危險。”

玉夭向他拱手,“那就倚仗世子了。”

又叫他世子!他抵觸她也這麽稱呼他,“你不是不知道我叫什麽。”

玉夭愣了下,然後笑道:“這點有那麽重要?”

他盯着她。

玉夭當即從善如流,“翹楚。”

他總算是恢複和顏悅色。

玉夭舒舒服服伸懶腰,“好了,我也要睡啦,你請回。”

她一定不知她打呵欠的樣子有多嬌柔。

翹楚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你若堅持為我守夜——”她揮了揮飄飛的長袖,“我是不介意。”反正名聲早八輩子沒了,淮南王府的人怎麽看她也無所謂。

掀開被褥,她鑽進冰涼的被窩,徐徐吐息。

翹楚吹滅了蠟。

玉夭的神經也随之繃緊,随之而來的是一個厚實的懷抱,将她連人帶被卷到臂彎裏牢牢禁锢。

“你不要亂來。”

翹楚卻在她耳邊說:“你所謂的‘亂來’是什麽?”

玉夭在黑暗中不期然迎上那雙幽深眼眸的主人,“叫我一聲‘玉姐姐’,我跟你解釋。”

他挑挑眉,“你占我便宜?”

“我比你大。”她說道,“不管你信不信。”

“玉姐姐——”他的唇開開合合若有似無地掃過她的耳垂。

玉姐姐。

她又聽到這三個字從他嘴裏說出了,無限情懷萦繞在胸,偏又半個字都說不出口,只能埋頭在胸前。

翹楚的手撫着她顫抖的脊背。

“翹楚,為什麽初見時你說見過我?”許久,她問出那個揣度已久的疑問。

翹楚淡淡道:“你不是不信?”

“但我現在想聽。”

“在夢裏我見過你——”他緩緩地說。

“我什麽樣子?”她悄聲問,“是不是像仙女?”

他笑了,“你在誇自己美若天仙?”

“先不說我美不美,只說你夢到的是什麽樣的我?”

聽她似乎很介意這個,翹楚開始吊人胃口:“這個嘛——”

“不說就給我離開!”她不客氣地捶他一記,撐起羸弱的身子。

“沒什麽好說的。”他将玉夭的小拳頭包在掌心,“就是你這身打扮,連衣裙顏色都沒變。”

所以他才一口咬定見過她?

原來夢到的是她,不是玉玄碧……她釋然了。

“還是你希望我夢到什麽?”他眯起眼。

果然,他和她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沒有。”玉夭嗫嚅道,“這樣我很滿足。”

“但我不滿足——”他一骨碌坐起,連同她一起拉出被褥,“你是不是隐瞞了什麽?”

“我曾流落風塵,有一個男人,一個兒子。”她縮縮肩,“沒對你隐瞞。”

“那個男人呢?”他的語氣森冷,“為何丢下你和兒子不管?”

為何丢下他們母子?

饒是玉夭滿腹凄涼也被他這番話弄得啼笑皆非,明明就是他做的好事還要追問別人是誰幹的。

“你竟笑得出來?!”這女人的腦瓜簡直匪夷所思。

“那個男人為了保護我們母子還有很多人而自願‘犧牲’。”她雙手托着下巴喃喃道,“你說他是負心人,還是有情郎?”

那個男人……不在了?

半天,他說道:“丢下你是他不對。”

“我也這麽覺得。”她完全贊成他的看法。

“你——”他猶豫着仍是問了出來,“仍然愛他?”

“愛。”她幹脆地答。

“不會改變?”時間流逝,人不在側,也情如磐石?

“不會。”玉夭眼角動了動,“除非我死了。”她的大限一到,天地不存,灰飛煙滅,還談什麽情愛?

他瞅着她明媚的杏眼,良久良久,臂膀垂在嬌軀兩側。

驟然失去依偎,玉夭冷得發抖,會是錯覺嗎?她比以前怕冷得多,尤其是黑夜降臨之時,身如寒冰。

但願不是五衰之始的征兆。

“把你留在我身邊。”翹楚雙手環在胸前,“讓你困擾啰?”

“我說是你會放我走嗎?”

“不會。”

“那還問我做什麽。”玉夭淡淡道,“就像你說的,反正我無家可歸,而你又承諾好好對我……”

“我要你愛我。”

“什麽?”

翹楚一擺手,“死去的人我不跟他計較,從現在起,愛我。”

“愛情不能讨價還價。”她苦笑。

猛地撲倒她,他貼上她柔軟的唇,深深一吻。

闊別的纏綿如暴風驟雨讓人毫無招架之力,玉夭無力地癱軟在他身下,喘息連連。

“敢說你對我無感覺?”他忍不住又啄了她的唇。

“我……”要怎麽說才好,他本來就是那個讓她愛到不顧一切的男人,只是他不記得而已,她也不能在拿到九花靈株前吐露太多,以免依戀越深,分別時候越發痛苦。

“你——”壓下滿腔妒火,他抱住她宣布,“你終究屬于我。”

她的确困擾到他了。

玉夭的手繞過翹楚的肩膀,輕輕地拍了一下,又一下。

該怎麽樣才能兩全其美?

淮南地界。

這個地方位于淮河流域,在東海瀕的西南側,民風質樸,車水馬龍,看得出在淮南王的統轄下,一切井井有條。玉夭坐在轎子裏,隔着簾子聽到街上的老百姓在向王府的隊伍參拜行禮,那是一種自發的行為,沒有任何人強迫。

看來淮南王是個不錯的父母官。

不知怎的想起了自己含冤下獄而死的父親,同是在朝做官,也不是每個人都有幸一展宏圖,弄不好就要抄家滅族。

正當發愣時,轎子被擡入一座偌大府邸。

有只手掀開簾子,将她拉出,那是一身華服玉帶的翹楚,而同時從轎子裏出來的是淮南王妃,彼此互觑對方誰也沒說話,暗流在悄然湧動。

一陣腳步響起,裏面走出個年輕人,“王妃和世子回來了。”

玉夭覺得那名男子有些熟悉,恍然記起樓玉京曾說,他有親人在淮南王府寄居,多半是這個人吧。

“玉戈,你娘呢?”王妃銳利的眸子掃向那名年輕人。

樓玉戈皺眉道:“在膳房給王爺煎藥。”

寄人籬下,不再是昔日處尊養優的母子倆很會做事。

“王爺又犯病了?”王妃二話不說直奔後宅。

玉夭瞅了瞅翹楚,“不去看看你父王?”

“跟我一起去。”翹楚拉住她的手往跨院走。

“等等啦。”玉夭掙不開他,只能邊走邊說,“我去不合适,那是你們一家人相聚的地方。”

但翹楚仍是一意孤行,把她帶往一處僻靜的幽徑,外面候了幾個先生,多半是會診的大夫,見翹楚來紛紛施禮。

“世子回來就好,王爺一直在等您啊!”

翹楚睨向滿頭大汗的他們,“你們幾個束手無策嗎?”

“呃……”

“我一個快死的人都能存活,父王為何無藥可治?”他的話很冷很厲,足以凍傷在場所有人。

除了玉夭。

玉夭能夠明顯得感覺到握着她腕骨的大手在不斷縮緊。可是,藥治不死病,佛渡有緣人,她沒法子跟他說清,他為何能夠死裏逃生。

人命并沒有想象中堅強。

“廢物!”

翹楚拉着她穿廊過苑,繞過一片太湖石假山,進了內堂,濃重的藥味也撲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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