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2)
更新時間:2013-04-25 10:00:39 字數:3937
“父王。”
一聲低喚讓病榻上靠在王妃肩頭不理任何人的老頭睜開眼,虛弱地說:“上玉虛宮致謝還願了麽?”
“父王盡管安心。”
“翹楚!”忍了多日終于忍無可忍的王妃開口發難,“你玩也罷了,怎麽把來歷不明的人帶進內堂——”
老王爺被她震得耳朵都疼,氣息奄奄之餘,不經意的眸光流落在玉夭身上,這一看不打緊,陡然睜眼,兀一下坐直,吓得大家不輕。
“王爺?”
“父王?”
玉夭被看得汗毛豎起,下意識地往翹楚身後躲。
老王爺一直盯着她,“你、你過來。”
“父王。”翹楚把她摟在懷裏,“我要娶她。”
“你真是着了魔——”王妃氣得臉色青紫,“她是什麽身份,怎麽配做我淮南王府的世子妃?”
老王爺擡頭看看兒子,只又強調一次:“讓她過來。”
“民女拜見王爺。”玉夭被翹楚推了一下,硬着頭皮行禮。
“玉史臺是你什麽人?”老王爺嗓音沙啞地問。
玉夭聽到“玉史臺”的名,詫異地張嘴,“王……王爺認識玉史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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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肆。”王妃抖着手裏的帕子,“是王爺在問你話,還是你問王爺?”
“夫人。”老王爺淡淡的兩個字已是極限。
王妃別過臉去。
“玉史臺是家父。”玉夭閉上眼,“王爺既然認出,要把民女交給朝廷論罪民女絕無話說。”
想不到事隔多年,還有人能看出她的來歷。
“她是罪臣之女……”王妃萬萬料不到翹楚帶回一個燙手山芋。
“沒有人能動你一根汗毛。”翹楚讨厭看到她擺出引頸就戮的姿态。
老王爺連咳數聲,艱難地說:“玉史臺是本朝名臣,可惜……可惜了……朝廷福薄,本王與他一面之後竟再無機會相見。”蒼老卻銳利的眼眸一掃周圍,“這裏沒有罪臣,只有本王故人之女,咳,咳咳,你們都聽到了麽?”
這話是對其他心懷不軌的人一個事先警告。
“王爺……”玉夭想到含冤的父親,眼淚淌落,“有這聲‘可惜’,爹爹,他便沒有枉死。”
翹楚擦去她的淚,“既是歡喜便不該哭。”
“你是知道我與玉家有所淵源才會帶我回來?”莫非那些說與她見過的話都是随口編的?為什麽這種情況那麽像當初狐翹楚願意與她共結連理,一半為了胎兒的不壞之身那麽像?
狐就是狐,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翹楚挑眉,“你不要給我安罪。”
不是麽?她也挑起黛眉。
老王爺多日不見的笑意回到唇邊,努力振作精神,“是巧了,翹楚自幼體弱多病,本王之前進京面聖……咳……都沒有帶他,自是不曾見過你,女大十八變,若非見你脖子上挂的那個墜子,咳……咳……我也認不出來。”
墜子?
玉夭摸了摸脖子上所挂的小玉墜,“這個墜子有什麽特殊來歷?”
王妃面色不佳。
老王爺笑道:“那是淮南王府的定親信物……”
玉夭驚訝不已,“難道——”
“看來我們真的很有緣。”翹楚在她耳側呢喃。
玉夭的心亂了。
怎麽辦?本想要胡亂找個理由守在他身邊,見機行事,一拿到九花靈株就灌藥,她就能功成身退。
這下好,老王爺在認親,她……認不起這個親啊!
王妃插話:“王爺該不會是想履行當年的承諾?”
老王爺一陣怔忡,“你反對?”
“妾身怎麽敢反對王爺?”王妃柔聲道,“玉家畢竟涉罪,她的子女這些年經歷過什麽,您問也不問,萬一人家嫁了人,有了孩兒怎麽辦?”
她調查過她?
玉夭索性順水推舟:“王爺,王妃說得不錯,玉夭曾淪落風塵,與人育下一子,實在高攀不起世子,更不願連累王府遮遮掩掩度日。”
老王爺是看玉夭相當順眼,可是聽她曾與人有過姻緣,也不由得沉吟。
玉夭本以為翹楚會力争到底,沒想到他說:“父王,這事以後再說,先讓玉夭在府上住些日子吧,好歹盡了心意。”
老王爺也累了,聽罷擺手,“也好,也好啊……咳……好好招呼玉夭,別讓她受委屈。”
“父王放心歇息。”翹楚躬身一禮,“孩兒明早再來請安。”
老王爺點了點頭閉眼不再吭氣。
出門後,翹楚和玉夭誰也沒說話,詭異的氣氛在不斷充溢,路過的丫鬟誰也不敢多嘴,目送二人遠去。翹楚抓住玉夭的手用了很大力氣,直到把她帶到他的居所,狠狠甩到整整齊齊的床鋪上,冷冷道:“你巴不得與我撇清關系?”
揉着酸疼的手臂,她趴在床鋪一角,也懶得再坐起來,“我說的實話,王妃對我的底子摸得清清楚楚,你能瞞王爺多久?再說,我也不覺得我的那段過去有什麽見不得人。”
“就算不能名正言順嫁給我你也不在乎?”他上去擡起她的下巴,陰鸷的眼神充滿戾氣。
攀着他有力的雙臂,她緩緩籲了口氣,“在玉虛宮時,我既答應跟你來,就沒有回避的意思。”
“你是說——”他一字一字問,“你跟着我卻不要任何名分?”
“虛名對我沒什麽意義。”她只要守在他身邊,确定他平安,小劫生也順利成為下任狐仙,那就值得。
“你可真豁達。”他眯起眼,嘴唇貼上她的狠狠咬了一下,“還是根本不稀罕我給你的東西?”
她的眸子裏閃過一抹哀傷。
他沒有漏看,那是很多很多想要傾訴的情愫,而又沒有辦法道清。
翹楚托着她柔軟的身子,強迫兩人四目相對,“你恰巧出現在桃都山玉虛宮的雲水堂前,我恰巧對你有莫名的熟悉,世上真有這麽多巧合?”
“也……也許吧……”挨得太近,她會呼吸困難。
翹楚笑得神秘,拇指劃過她的紅唇,“未必吧。”
玉夭咽了口口水。
“來日方長。”他的手指一彈了她的額。
玉夭的心怦怦亂跳。
很無聊。
玉夭是不大習慣過王府生活,以前在即墨的天香樓整日花天酒地,之後在桃都山雲遮霧繞,至少有個特色,而貴氣王府卻一成不變,唯唯諾諾的下人小心侍候着她,偶爾冤家路窄撞到淮南王妃,也是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表面上井水不犯河水,暗地裏誰不知她被詛咒了多少次。
真正讓她介意的有兩件事。一者是何時進京,否則沒法接近九花靈株;再者不知發生什麽,到王府沒兩天,那個在她面前晃來晃去的翹楚就不見蹤影,問哪個丫鬟都說世子在忙,可忙什麽忙到連個面也見不到?
滿腹疑問和焦慮讓她好多天難以合眼,數個晚上頂着黑眼圈坐到天明。
這日,天蒙蒙亮,外面傳來嘈雜聲。
剛有睡意的玉夭被吵醒,她翻身坐起,揉了揉眼,不等穿好衣衫,多日不見的翹楚推門進來,上去抱住她,在嘴唇上烙下深深一吻。
“乖乖等我回來。”
什麽跟什麽?
玉夭覺得貼着自己的那具身軀涼冰冰堅硬十足,仔細一看,翹楚滿身戎裝手持盔纓,铠甲胸前的護心鏡明晃晃,十分耀眼。
她不由分說抓住他的衣角,“你要去哪裏?”
“前線。”他淡淡道,“少則半月,多則一月,我必凱旋。”
打仗?他要去打仗?
玉夭像在做夢,“你之前就是在忙這個?”
“嗯,淮南邊境流寇作亂,爹身體不佳,身為淮南王世子我有責任督陣。”他撫摸着她的臉蛋,“你臉色不好,別熬夜。”
腦海閃過狐翹楚為狐族子民擋災一幕,她惶恐地抓緊他,說什麽都不肯再放手,“你不是世子麽?手下那麽多人,沒有必要親自去吧。”
“群龍無首勢必動搖軍心。”他稍稍拉開她,“我很快就回來,沒有你想象的那麽恐怖。”
“我——跟你一起去——”她顧不得什麽形象不形象的問題,“要麽讓我随你出戰,要麽你不要去,我不跟你分開!”
她對他的态度始終淡淡的若有似無,怎麽這會兒反應如此激烈?
“玉夭。”他若有所思地凝視着她,“你是否預見到我有災劫?”不然為何這麽緊張。
“不是。”她用力搖頭,“我說不清的……反正……讓我跟你一起去,否則就算偷偷溜出去我也要混到你附近。”
這女人敢對他軟硬兼施!他故意板起臉,“我死了,你就自由了,對你不是好事?”
她立即捂住他的嘴,嗔怒道:“你胡說八道些什麽!”她付出那麽大的代價才換回他的一條命,怎麽能說死就死?
翹楚反握着她沒有半點暖意的小手,“你在擔心我是不是?”
她沒有回答任何一個字,就那麽直勾勾望着他。
“罷了罷了——”他将她揉進懷裏,“你可以跟着我,但不許亂跑,必須随時跟在我左右!”
打仗不是鬧着玩,那群流寇殺人不眨眼,他禁不起她的閃失。
玉夭的臉蛋浮現醉人的甜美笑容,“好。”
那一笑對他而言足以傾城。
好個如花美眷。
翹楚嘆氣。
玉夭好奇道:“你怎麽了?”
“我一定會把你寵壞。”他自言自語地幫她挽起那散在掌心的長發。
玉夭又是好笑又是感慨,心底忖度:多半是因果循環吧?做狐仙的狐翹楚郎心似鐵,讓她傷心無奈,現在的世子翹楚對她無可奈何既寵且憐。
或許是蒼天賜給她的最後一段甜蜜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