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何一種人。
當視線對上之時,他第一反應卻是不動聲色的藏起自己的戒備和好奇。
這個晚輩提到的需要照顧的家夥似乎不怎麽需要照顧啊。
溫池舟一眼看出向君華此時的境界已是大乘,整個修真界的大乘期修士不超五十之數!
這種級別的大佬還需要人照顧?
以及靈虛城的家夥是幹什麽吃的?
把大乘期修士丢下界,你們是活的太輕松想去地府溜達一圈吧?
不動聲色之間,腦海中已然浮現出一串疑問,溫池舟到底不是一般人,心有疑慮的前提下,神色之間竟是沒有露出一絲一毫的痕跡,反倒風姿翩翩,反惹得向君華頻頻側目。
再次多看了他幾眼,向君華不禁又一次感嘆。
這人太好看了,比錢還好看!
口袋空空的滋味實在不妙,如果自己長的和這人一樣,還愁沒有錢花?
有生以來,向君華頭次扼腕起自己的臉,哪怕他實際長的不賴。
“向君華?”
不用溫池舟揮手,帶向君華來到此地的仆人已經自覺退下,整座庭院之中僅有溫池舟與向君華兩人,但隔着一彎湖水之外的回廊間,卻有許多若隐若現的婀娜人影來來往往。
向君華知道這是什麽,不外乎排場,不外乎實力,不外乎眼前的這位是個大佬,抓緊機會抱住大腿,自己就又能躺成鹹魚啦!
“我是。”
Advertisement
對方既然主動問話,他自然不卑不亢的回道,左右不過是個名字,慫個蛋!
溫池舟意外的挑起眉梢,仰起頭來好好打量了對方一番。
八尺男兒,蓋世英豪,自古以來男子以昂然挺拔為美,硬朗驕傲為俊,眼前這人雖然衣着破爛,但自有一股子氣度內斂不發。
……也對,畢竟是修士,定然要有出色之處才是。
壓下心頭的疑問,他心知自己這一問,滿朝上下,無不戰戰兢兢,若心懷不軌,更是直達本心,當庭下跪亦是不無可能,然而此人卻是堂堂正正,那麽……他又是為什麽特意下界?
向君華還不知自己這只戰鬥機已經露了底兒引發了懷疑,如果讓他知道,他怕是會感謝蘇夫子全家。
好不容易混個廉租房,結果被當時認識的鄰居坑了,這讓一條致力于躺平抖鹽的鹹魚如何自處?怕不是只能魚眼問天下,死魚何辜了!
幸好溫池舟雖有疑惑,但沒打算刨根問底,簡單的幾句話帶過,也沒告訴他自己為何找他,而是随手指派了個客卿的位置,留了他在丞相府內。
如果向君華一如蘇夫子信中所說,僅僅不過是個被驅逐回來的武夫,那麽溫池舟倒是能給他指派幾個代國的位置,或當兵報國,或清理國內不法之徒,畢竟有能力登上九天的,無不是當世奇才,俠中英豪!
先天之境雖然在修真界不過墊底,可在江湖之中卻已然是宗師級別的高人,但凡出世,定然惹來一片腥風血雨!不過因天上仍有修士掣肘,故而此等級別的武夫,多是報效國家,捍衛朝廷,除此以外就是坐鎮地方大派,不會故意禍亂天下。
似代國就有幾名客卿元老級別的先天武者壓陣,以防他國恃武逞兇。
但是向君華這個客卿卻和上述描述中的群體不是一個意思,他實際上是丞相府的客卿,準确說是只歸溫池舟一人做主的客人。
如果他只是先天之境,溫池舟定然會安頓他為代國元老,然而他實際是大乘期的修士,那麽這等待遇就是侮辱。
修士在凡俗之中有着偌大的地位,不過元嬰期的修士下凡,就有國主以舉國之力迎之,大乘期的高人,其實已然超凡脫俗,不懼內外。
可以說,整個代國有資格招待他的,唯有同是修士的溫池舟,如此也就可以解釋,為何向君華是被安排以客人之禮留在這裏。
他不是一般人啊!
然而這貨心裏沒有一點兒逼數,被安頓下來後第三天就惶惶不安的找上門問有沒有自己能幹的活計?
他吃白食吃的自己都要不好意思了!
這些天以來,溫池舟給他的待遇不像是随手撿到的叫花子,錦衣玉食,美女環身,服務到位的讓向君華心裏毛毛的。
有高人曾說過一句話: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他深以為然。
所以左思右想之後,向君華還是期期艾艾的找上門,委婉的表示,你這是啥意思?對俺好的俺有點兒慌!
誰知溫池舟倒是被他問的摸不着頭腦。
以修士在下界的地位,自己難道招待的不夠好?
在他眼裏,丞相府的待遇是不錯,但哪裏比得了天上?這人來歷不明,但自己卻沒有用心照顧,可能是因此感到不滿了吧?
思及此,溫池舟放下手裏正在看着的書籍,舉止之間自有芝蘭馥香,書香之韻,看的向君華眼花缭亂,直感自己要gay!
溫池舟淡道:“可是下人招待不周?”
向君華精神一凜,連忙搖頭。
“沒有沒有!”
大晚上突然冒出個萌妹子要侍寝,自己都要吓的跳窗戶了好嗎?哪裏敢有所不滿!
溫池舟看眼他,确定他沒有言不由衷,再道:“那君為何不快?”
向君華苦哈哈的說道:“我肯定沒有不滿意,但我就是覺得自己這麽白吃白喝的不好意思……”
“你是本丞相的客人,她們用心招待你是應該的,何來白吃白喝?”溫池舟不以為然的一拂袖,文人風度盡顯。
向君華忍不住做出以往上朝時所有大臣都會幹的動作,沖着自己的腳尖眼觀鼻鼻觀心。
“我想不通自己怎麽就變成你的客人了,你看,我連你叫什麽都不清楚。”說着還偷偷用眼神斜瞄他,一副忐忑不安的樣子。
溫池舟沒管他的小動作,略作沉吟便颔首。
“可。”
向君華:“啥?”
“我乃溫家公子,代國丞相,號文韬,名池舟。”
“溫池舟?”向君華緩緩重複了這三個似乎寫滿了詩情畫意的文字。
溫池舟淺淺彎眸,像蓮葉拂水時的一抹漣漪,眉目中隐藏着不可見的鋒利。
“然也。”
“向君華。”
連片刻也沒有,就已經不甘示弱的斬上那抹鋒利,他一無所覺的用字正腔圓的語氣對上溫池舟融入到字裏行間屬于世家公子的驕矜,仿佛有無形的金鐵之音自空氣中交擊,自信的語調一度使得溫池舟側目。
難得。
溫池舟不動聲色的在心裏點評道,夠膽和自己這麽說話的人不多,沒想到此人卻有如此風骨,他深感意外。
不過溫池舟顯然沒有想到,此人是對自己一無所知的小白。
無論是代國官場上的一系列慘案,還是九天之上曾發生過的許多故事……
向君華的一無所知反而凸顯出自身的器量,溫池舟對他感官不錯,想了想便道:“你既然閑來無事,可願為我辦幾件事?若能成,在下不吝啬重賞。”
向君華聞言搖頭:“重賞什麽的就算了,我現在吃你的住你的,用錢的地方實在不多。”
溫池舟不禁一笑:“看來閣下已是胸有成竹。”
向君華老實道:“沒,我是做好被你掃地出門的覺悟才這麽說的。”
這裏的待遇是好,但他感覺自己還是更适合回歸廉租房的生活。起碼在那裏,自己雖然需要苦惱靈石,随時可能因為房租錢不夠被丢到門外,但他感覺是在過自己的生活,可在這裏,他感覺自己正在變成另外一個人。
錦衣玉食,美婢嬌娘,足以迷倒大英雄大丈夫的富貴之家,可他心知自己既不是大英雄,也不是大丈夫,區區一個普通人,在這裏住的久了,腿都打飄。
太虛了!
看哪兒哪兒假的不得了。
所以為了回歸腳踏實地的日常,向君華決定老老實實的給自己找找活兒幹。溫池舟不知他心中所想,将這一句真心實意的感嘆當做了玩笑和謙虛。
開玩笑,誰敢小看大乘期的修士?
修士每次突破都等同歷劫,雖然三魔劫因心魔界之故已然名存實亡,但另有十大境是修士逃不開,饒不過的坎兒。
有能力一步步超越自我,得證大道之人,無一不是天之驕子,修真奇才!
這等人實力,手腕,心智具是人中之龍,佼佼者也。
在溫池舟看來,向君華有實力突破到大乘期,那定然身懷絕技,自己這幾件事交給他去辦,那就真的只是件小事。
可惜他不知道這位“佼佼者”是半年裏速成的,要是知道……好吧,他估計也沒可能知道。
向君華惴惴不安的看着溫池舟露出一個百花失色的笑容,緩緩啓唇。
“近日代國之中有幼子不斷失蹤,幾經追查,确定是上界修士有意用童骨煉器所為。此器一成,兇煞難擋,天成魔性,立化周遭數十裏地為焦土,為了不讓此心狠手辣之輩功成,特請向君華俠士将之捉來繩之以法!”
如畫眉目透出令人心驚的狠厲,一字一句仿佛有冰霜結形,寒意徹骨,聽得向君華神色一凜,精神大震!
代國丞相現今發布任務,任務完成玩家立刻獲得大量獎勵,同時代國聲望自動+10,代國官場聲望自動+10.民間聲望自動+30,文丞相本人好感度立刻+3,望俠士用心體會,用心做事。
一個小黃卷軸似乎就在溫池舟腦袋頂上飄忽,而向君華自己就是那個接任務的俠士。
這感覺真特麽微妙!
不過仔細想想任務內容,向君華微微張開了嘴巴。
“……”
呃,我可不可以拒絕?
半年前還是個雞都沒殺過的普通人的自己,用什麽來懲治罪大惡極殺人無數的邪道修士啊?
溫池舟卻對他非常有信心,見狀微微拱手。
“本丞相代黎民萬千,謝過俠士了。”
向君華:“……”
嘤,被逼上梁山的節奏QAQ!
4、偷人孩子者
四
事實證明,溫池舟不愧官僚體系裏面的帶頭大哥,用起人來,完全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大氣架勢。
要是換成別人被這麽對待,向君華也要承認,就這麽被收服了一點兒也不奇怪。
因為自打他接手邪修這件事,整個代國就好像任務面板開啓了一般,各種支持從四面八方而來,最讓他充滿了既視感的,還是他從丞相府裏走出來,第一件事就是去拜訪一位賣老母雞的人家,然後從正在收拾雞蛋的老婆婆口裏得知下一步線索的位置。
心裏有數的時候,知道這是與受害者家屬聯合回顧作案發生時的細節,心裏沒數的時候,他就感覺自己像是剛進游戲的萌新,在無數NPC友善的指導下到處跑任務。
直到玩家把整個新手村踏遍一圈,連王二嫂家的雞有多少只都門清的時候,主線劇情姍姍來遲。
等到向君華把自己的大腿從最後一戶人家的手裏□□,耳朵裏還回響着對方的哭喊。
那是一名年輕的母親,和現代許多二十幾歲還未婚的女子不同,她如今不過二十,孩子卻已經六歲,名叫牙牙的小姑娘更是在十天前失蹤,讓這一家人心急如焚!
特別是在向君華沖他們打聽整件事的細節之時,孩子的母親當場就跪下了,抱着他的腿哀聲懇求,其夫在得知他是丞相府派出的人後,收起眼中的警惕,樸實木讷的臉上不禁浮現許多愁緒。
向君華和他們聊了很久,和這些受害者家屬說了很多很多,聽到許多心酸,等他回到丞相府的時候,精氣神已經和白天之時完全不一樣了!
日落西山,溫池舟沒有繼續在庭院裏處理公務,将一切事務挪回書房,派去協助向君華的人在他耳邊依次禀報今日以來的所見所聞,包括向君華的變化。
說完之後,此人應是溫池舟的心腹,略作思索便謹慎的說道:“大人,向公子似乎另有想法?”
溫池舟将筆頭在墨水之中蘸了蘸。
“哦?說說你的看法。”
心腹應道:“是,以屬下看來,向公子應是憤怒邪修所為,想來在明日定會加快步伐,告破此案!”
溫池舟瞥他一眼:“你是這麽認為的?”
心腹忙将頭低的更深。
“區區淺見,”溫池舟嗤了一聲,随手将筆按下,“你可知向君華是何人?”
心腹回想起自己從旁人那裏打聽來的消息,不得不承認,此人一來歷不明,二沒見有多大本事,偏偏主人對其極為看重,已經叫幾名貼身侍從不滿,但他這話是不可能沖溫池舟說出來的,所以他只能将臉埋低。
“屬下不知。”
溫池舟淡淡道:“他是修士。”
心腹立時倒抽口冷氣,連臉上的驚愕都來不及收起的就看向溫池舟。
溫池舟輕笑一聲,重新提起筆:“若非他有那個實力,我豈會将此事交給他去辦?”
心腹忙道:“主上英明,但此人真的是修士?”
溫池舟瞥眼他:“不像?”
心腹略作猶豫,吞吞吐吐道:“……是。”
和自己見過的那些眼睛都要長到天上的修士比起來,這位會因他人苦難生悶氣的公子無疑更加可愛,但也因此,讓他難以相信對方居然是冷酷無情的修士!
溫池舟不禁搖搖頭:“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過幾日你再看?到時定是邪修枭首,此人有大本事!”
心腹抽了抽氣,為自家主人對此人表現出的莫大信心。
“況且,”溫池舟嘲笑一聲,“你見過幾個修士,怎知所有修士都是那般模樣?知人知面不知心,也不僅僅是用在凡人中間,換做修士……亦是貼切。”
心腹慌忙低下頭,一副不敢聽的樣子。
溫池舟揮手:“不過他真的對此表現出憤怒?”
心腹不敢猶疑,連忙回道:“應是有所觸動,因為屬下發現,不論那些丢掉孩子的人家如何哭喊,有人更是言行粗暴險些将追查此事的向公子打出門去,公子也未見憤懑,反倒是在那些哀聲哭泣的人家裏流露出忍不住動手的不悅。”
“居然如此……”
溫池舟看似意外,沉如墨石的眼睛落到窗外群星倒懸的天空之上。
“且看看吧,為人如何定然會在平日處事之中浮現,爾等只需從旁協助,并将所見所聞禀報于我,除此以外,不許做任何多餘的事。”
心腹不敢耽誤,立時回道:“諾!”
書房內的交談自此告一段落,來到安置了向君華的屋內。
丞相府無處不是精美,連一間客房也比尋常富戶家的主卧大氣。
換做前幾天,他會一邊兒大驚小怪的驚嘆屋子裏東西的價值,一邊兒美美的享受婢女們的服侍,最後在做夢之前感嘆一句,灑家值了!然後在第二天早上再重複一遍以上行為。
不是他沒見過世面,而是讓任何一個現代人穿到鐘鳴鼎食之家,他也一定會變得像劉姥姥進大觀園!
古代雖然沒有現代科學方便,但自有現代無法比拟之處。
比方說,現代人想體會一把複古,頂多跑去哪家攝影樓穿穿古裝,或者去故宮等地拍照,但想真正體會皇族貴胄的待遇,在現代是萬萬不可能的。
成千上萬人只為一人服務,千金白銀用如流水的維持這錦衣玉食的富貴生活,一言決生,一言予死,在古代,上位者生殺予奪的權利被放縱到最大!
古有言: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
顯然,在現代的人們再有權也是在條條框框裏作威作福,但在古代,卻可以體會到駕馭千萬人生活的快感!
整座丞相府裏的所有人,生死全都維系在溫池舟一人身上,這幾日已經看明白過來的向君華不禁感嘆,換個人在這裏怕不是會效仿此地主人的一言一行,然後對權利上瘾。
雖然他本人是拒絕變成這樣,但若一直繼續下去,恐怕再堅定的內心也會動搖,所以他主動去找溫池舟,也做好了離開這種生活的準備,沒想到……滔天富貴,絕頂享受沒讓自己為難,倒是耳根子軟的聽不得他人哭喊了。
回到丞相府,耳中還在回響着白日裏那幾戶人家的悲恸泣聲,一個白天的時間太短,而丢了孩子的人家太多,他走訪的地方不多,可就是這“幾戶”,已經讓他寝食難安。
以他的習慣,此時早就梳洗結束,可他卻睡不下。
傻愣愣的坐在床邊,望着搭在膝蓋上的兩只手,向君華有些不知幹什麽了。
是就這樣躺床上強迫自己去睡,還是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
一句話反應過來,向君華狠狠咬了咬牙。
操蛋,向君華,你個蠢貨是有點兒力量就膨脹了吧?又不是點家傲天,更沒有穿越後就長了一身本事,就特麽熬夜熬出來的修為能有多靠譜?你居然想就這麽單槍匹馬的去把孩子找回來,逞英雄也不是這麽幹的,你還把自己當個人嗎?
屋子裏氣氛壓抑的幾乎能滴下水珠,向君華面沉似水在心裏瘋狂責罵自己,但他悲哀的發現,一個人的良知不會因痛罵就消失無蹤,反倒會讓那一個個心悸的小細節再度變得清晰。
他記得那位二十歲的母親的眼睛因整日流淚已經快要瞎掉。
他記得那位努力支撐起一家老小的父親發白的鬓角。
他記得每對父母面對自己的詢問,忍不住流露出的悲傷神色……
……
……自己不該記得啊!
他仰天長嘆,然後豁然起身拿起搭在屏風上的衣服,手腳麻利的穿戴整齊,大步走出門去。
偷人孩子者,自古以來就罪不可恕!
這件事老子就算是水貨我也管定了!
5、古樹鬼影中
五
代國千裏之外,一座無名之峰聳立雲端,平日既無異花奇草,更無大能隐居,往日來往者多是山腳下的獵戶或伐木養家的砍柴人,平平常常不見半分靈異,但就是這樣一座到處可見的山巒,過了夜間,卻顯出鬼影重重。
無數生長的高大粗壯的古老蒼木,在夜幕下拍打厚厚的枝冠,頭頂冷華一灑,遍地邪影妖異。
若是無人踏足,此地就是一間不曾開啓的鬼蜮洞府,可今日卻有人踏入此地。
腳踩月光,沐浴滿身冰涼之色,淡色系的邊幅暗留玄紋,挺拔高大的身材只需回首就能看見正在發生異變的影子,但在似人的陰影扭曲到關鍵時刻,一只腳踩了下來。
向君華:“我準你吓我了嗎?”
說吧,挪挪腳掌,一聲凄厲的鬼嘯從影子中傳來,然後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小,最後一縷青煙從腳下飄起,淡淡的很快便消失無蹤。
看看自己腳下,向君華揉了揉老腰,要怎麽做到一邊踩自己的影子,一邊氣勢十足的放話是門學問,他學的不到家,就很苦逼的閃了腰。
“這裏到底是什麽鬼地方!”
半夜熬不住良心的譴責出門幹架,現在好不容易找到幕後黑手的老巢,結果不僅沒見到人,先閃了老腰,向君華有點兒惱羞成怒了!
一腳踹向旁邊的大樹,咔嚓一聲,百年厚的樹皮硬是因為他這一腳脫落,寂靜的沒有一絲聲音的山林深處突然響起一陣嘩啦啦的怪響,他這個當事人都被吓了一跳。
向君華一驚一乍的喊道:“何方妖孽!”
“……”
空氣回應他一陣安靜。
向君華尴尬的動動嘴巴,然後蔫蔫的走過去看看無辜遭殃的大樹受到了怎樣殘暴的對待……嘤,明明沒用力啊?
看起來使勁兒,實際沒有,他總歸也不過是洩洩火而已,根本沒想對人家大樹先生怎麽樣,但是當他來到“受害者”前頭,臉色卻刷的一下變了。
慘白之中醞釀着惱怒的火焰,驚愕之中止不住的滔天殺機。
一個年紀不過七八歲大小的幼童雙目緊閉的被困在一棵樹內,小小的臉蛋慘白之中泛起一絲青色。若不是在看到第一眼時,向君華就伸手去确定對方的呼吸,不然很可能會把這孩子誤認成死人,連氣息都幾近于無,還不知維持這個狀态有多久……
這幕後之人該死!
如斯慘無人道,更不能想象此人的心底有多麽陰暗。
環顧四周,向君華心底發涼,掰開手指算算。
溫池舟告訴自己有多少孩子失蹤來着?
這裏又有多少參天古樹?
一陣森冷的寒風拂過,向君華打起冷顫。
那些在夜色下影影綽綽的不知名古樹仿佛一只只即将脫困而出的妖魔,厚密的枝冠垂落下的無數陰影,就像即将打開的另一個世界的大門。
他想了想,扒開另一棵有些年頭的大樹的樹皮,一張同樣慘白鐵青的臉蛋出現在他手下,證明了向君華那個異想天開的想法。
“嘶!”
這簡直喪心病狂!
向君華沒想到居然真的有人如此殘忍無情,拿這麽多孩子煉制邪法。
他不是正統修士,看不懂那人到底幹了什麽,自己的系統也是個廢物,頂多在靠近對方百米範圍內,提醒他有新的WIFI用戶可嘗試破解密碼,但是作為一個正常人的三觀和良知……深吸一口氣,前者告訴他,這貨絕逼不是什麽好人,後者警告他,不幹死他你連人都算不上。
“我CNM的!”
一聲絕對對不起這身仙人打扮的粗口從嘴裏冒出來,向君華急紅了眼睛。
大半夜的,一身白衣飄飄的男人瘋狂扒樹,就好像對這些大樹有什麽特殊愛好一樣,從每一棵年齡足夠的樹身裏挖出一個孩子。
向君華小心翼翼的将他們放下,這些孩子可還活着呢,他們可還有家人等着他們呢,厚厚的樹葉如今成了最合适的軟床,他一共從這裏找出三十八名失蹤的幼童,數一數,還有一多半的兒童不知所蹤。
咬咬嘴唇,他看着這些孩子感到棘手,是繼續找下去還是先把他們送回去?
這是一個兩難的決定,首先,光是這些孩子裏就有幾個差點兒憋死在古樹裏面,如果不是自己救援及時,他們在樹身之中腐爛了估計家裏也找不到人,其次,失蹤不見的幼子可能處在更危險的境地之內。
自己如今好不容易找到這裏,萬一因為自己帶這些孩子離開,讓兇手意識到自己的老巢暴露了然後轉移地點,那麽在代國裏的那些父母可能再也見不到自己的孩子了。
要不怎麽說是兩難的決定呢?
向君華瘋狂撓頭,一身翩然若仙的打扮,分分鐘變得不忍直視。
他這個人就是這樣,形象什麽的,那是有餘裕的情況下才需要重視的小問題,眼下這麽多父母盼望着,這麽多孩子生死未蔔,他還在乎形象個屁啊!
“天啊!賜我一個幫手吧!”
“向公子,在下奉主上之命前來相助……看來公子不負主上所望,已經找到大部分丢失的幼子,接下來是準備一鼓作氣,将此事幕後之人一舉拿下嗎?”
向君華:“……呃…………”
突然傳來的聲音,外加突然出現的人,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此人虎目炯炯,一身血氣極度旺盛,以至于這片森然鬼蜮在他面前倒不敢嚣張,反而平常的仿佛夜間森林,既無鬼影也無邪氛。
掃眼地上躺平的許多小人兒,狀若猛虎的男人蹲下身,小心檢查過每個孩子的狀态,在确定每個人頂多有些虛弱後,不禁露出如釋重負的神色。
向君華這時才有膽開口:“你是……溫池舟派來的人?”
“是!”此人一張口,就仿佛虎嘯,嗓門極大的在林間傳來無數回響,“某叫張大虎,得溫丞相點名前來防止一些人有眼不識泰山妨礙到公子查案,沒想到公子的進度如此之快……”說罷,他看眼這些從樹身裏挖出的孩子。
張大虎:“某得到消息就立刻從丞相府出發,丞相也沒想到公子居然如此古道熱腸,居然連夜追查到此地,幸好有公子在,不然這些孩子可能再也見不到自己的父母了。”
說道這裏他亦是慶幸,以他一流高手對人體的了解,很容易看出向君華救下這些孩子時,他們的情況有多麽危險,可能不過是一時疏忽,就會演變成天人永隔。
張大虎用力看向向君華,像是要把他的樣子記在眼睛裏。
那是真的用力,向君華覺得自己都快被這視線燒起來了!
他弱弱道:“你在看什麽?”
張大虎:“沒什麽!公子下一步該如何做?”
向君華讪讪後退一步,他感覺自己被敷衍了,但是張大虎說的沒錯,自己頭疼的要死的問題還沒解決呢!
“我想把他們運到山外,你有什麽好辦法嗎?”
張大虎爽快搖頭。
向君華頭上一堆黑線。
“好吧……”
這可咋辦。
張大虎看他兩眼,飒然一笑。
“某無法,可公子有大法。”
向君華:“哈?”
張大虎拍拍自己沾滿塵土的綁腿,大聲感嘆:“公子不愧是修仙人士,一念就可達百裏之外,似我這等習武之人,頂多跑死幾匹快馬,用盡內力才能遲遲趕來。”
向君華:“啊?”有聽沒有懂的表情。
張大虎也不以為意,說明自己是怎麽趕到的之後,他便直言道:“常聽修士能無所不能,公子可會袖裏乾坤之法?”
“……略有耳聞。”
向君華下意識的也開始拽文。
張大虎大喜:“公子可施展袖裏乾坤之術,将此子盡數收入袖中,倒是公子不敗,此袖不破!”
向君華倒抽口冷氣:“那地方能裝活人嗎?”可別給裝死了,那才是犯大罪了!
誰知聽他這麽說,張大虎一臉摸不着頭腦,從他的表情中,向君華看出“這不是常識嗎?”的意思,他為自己的孤陋寡聞感到深深的悲哀。
“我幹……”
既然常識沒人家多,那就別問東問西趕緊幹活吧。
向君華也不愧是能當穿越者的悟性,換成點家那也是一個妥妥的傲天,他愣是在沒頭沒腦沒提示的情況下,把袖裏乾坤這招憋出來了!
說起來,他之前馭風而行的本事也是花了五分鐘搞定的。
翩然大袖一甩,廣袖長舒,地面躺平安然入睡的三十多個孩子立刻消失不見,與此同時,向君華感覺到自己袖子裏多出了些難以描述的重量。
沉甸甸的。
讓他半點兒馬虎不得!
張大虎在旁問道:“很重嗎?奇了怪了,袖裏乾坤這招不該如此啊?”
他看着向君華奇怪的捧袖姿勢,發出詫異不解的聲音。
向君華苦笑,這袖子本身當然是沒有重量,沉的是自己心裏的那抹責任。
“別說了,咱們繼續找下去吧。”
“某不能跟你去。”
啥?
向君華愕然轉頭,旁邊的張大虎一臉的理所當然。“某就是個尋常的習武之人,哪裏來的本事和公子一起追捕案犯?所以到時候公子你不用管我大可以沖在前頭,某練有一手三十六計,定然不會拖公子後腿,您放心去吧!”
三十六計?
三十六計走為上嗎!
向君華今日可算是見識到什麽叫“光明正大不要臉了”,他佩服佩服,可惜自己沒點亮這個技能。
“……溫池舟不是派你協助我的嗎?”
不過看着張大虎那張狀似憨厚的臉,他又特別不甘心的掙紮了一下,反正在撓頭的時候形象就沒了,多問兩句怎麽了?
張大虎一臉的不知其意。
“防止有人因丞相的緣故故意打擾公子辦案,這才是我的任務。”
換言之……你特麽就是一個監視!
向君華算是看透了,早在當年玩游戲的時候就該看透這幫NPC。
一群送死你去,快樂我來的貨,玩家不管為了他們送掉多少條命,結果永遠不會是喜大普奔。
他腳步沉重,袖子沉重,身體也特沉重的往樹林深處走,背後還有一頭老虎一樣的家夥虎視眈眈。
向君華首次懷疑起自己的良心,但等他找到目标後,麻木的心情一下子就不麻木了,他激動的就差長出三頭六臂。
自己先前想的沒錯,這個家夥确實該死!
一座建立在大地之下的道宮大殿,本該莊嚴堂皇的修士道場,因邪修手段終日不見天日,整座宮殿都被無數巨木的樹根纏繞,形成天然的保護和僞裝。
花費一番力氣尋找到這裏的向君華,放眼所及,就是一口口大鼎,鼎內各有兩到三名的孩子被烹煮,鼎下雖然無火,但場面給人的第一感受卻是無窮冷意。
向君華只感到一股邪火直沖腦門,這回他确定孩子們無恙,揮手設下三分鐘內憋出來的結界法,護住他們,便決定——
擡手拆宮!
我不信我把你老巢拆了你不出來!
咬牙切齒的俊俏男人,擡手便将宮殿的大門卸下來,驚動宮內一名靜坐冥想的人物。
寬暢的靜室內,一張草字書寫的“靜”字飄動在牆壁上,筆畫天成,透出非同一般的神/韻。
一雙漆黑如墨的眸子用極其吝啬的速度将視線移開,怎麽都舍不得少看“靜”字一眼,透出蓬勃怒氣的聲音剎那間響徹大殿。
“誰!”
6、回首天地醒
六
趙永歸認為自己的一生特別不容易。
從小就是個放牛娃沒有接受過良好的教育,長大後被父母鄉親當做配種的男人匆匆娶了個老婆,老婆懷孕後又爆出不是自己的種兒,萬念俱灰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