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被路過的道人帶走。
這一走幾百年的時光過去,過去的村子,親人,村口經常罵自己的老大爺都變成了灰灰,可真是應了那句,一入修真歲月催,萬般煩惱皆塵土。
他看着那捧塵土以為自己解脫了,誰知這才是不幸的開始。
收他入門的那個門派沒有多有名,本就是個凡人莊稼漢的他更不清楚自己這等人物想入修真界是何等困難,他只知道自己被一個老道士帶走了,然後那個道士變成了自己師傅。
想當然的,修真界千年前就有了正規戶口,他這個純粹的黑戶當然是見不得光,那時他還沒有怨念過師傅,在他了解自己遇上怎樣潑天的機遇之後,趙永歸甚至是感謝他的。
然而,一個真正心地善良的老道士是絕對不會随手帶一個沒有多少天賦,腦子也和個榆木疙瘩似的的莊稼漢上天,因為那對他而言是個災難。
可惜那時的趙永歸沒什麽自知之明,跟着師傅走南闖北,見識過修真界的繁華奇妙就真的以為自己是個修士。
當然這種錯覺在他幫師傅處理第三百二十具屍體時就在腦子裏消失了,他确實是蠢,是笨,不然不會遲遲才反應過來,而反應過來之後,居然也習慣了渾身彌漫着屍臭味的自己。
他們這個門派在偌大的修真界中屬于小道,玩弄屍體,把玩枉死者的靈魂,用活人煉器,乃是切實的邪門歪道。他那個師傅之所以願意帶上他,原因還是看在他腦袋不靈光的份兒上,不然他就該和自己那個村子一起消失在修士漫長的生命之中,而不至于活到現在。
沒錯,趙永歸從他師傅口裏得知,自己出身的那座村子其實是被自己尊敬的師長所滅,自己也不過是因為蠢的恰到好處所以撿到條命。
或許是因為這些年的忠心耿耿讓老道士對他放下心來,也許是因為他愚蠢遲鈍的模樣讓自喻長生之輩的修士根本不放在眼裏。
趙永歸在自己三百六十三歲生日的那天,得知了全部真相,同時心裏的一片虛假幻夢終于被揭開了。
自己不是什麽高貴不凡的修士,而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劊子手。
自己學的也不是什麽長生之道,而是給自己的師傅當做“垃圾”處理的打手。
活了這麽些年,他學會的全是害人的手藝,比當初地裏刨食的時候還要不堪
當他用四十年的時間反省過來,連他的師傅都忘記自己對他說過什麽話的時候,他冷不丁的動手,這一下就是精準的洞穿了他身上的死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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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東西臨死之時的眼睛裏充滿了不敢置信和不甘。
他怕是從未想過自己這個榆木疙瘩的徒弟會對自己動手,他更是從未想過這個天生無情的弟子會為那些平凡如塵的鄉親向自己複仇。
趙永歸面無表情的把他埋在土裏頭,看起來和以前被自己埋的人沒什麽不同,作為震懾這座大山山氣的陣眼更是沒什麽不好相信的。
自己有一個壞到骨子裏的惡棍師傅,那麽自己也一定不是什麽好貨。
既然認定了自己是壞人,那麽不去幹些喪心病狂的事反倒才是奇怪。
倒是這老東西命不錯,因為長年累月的幹壞事,修真界裏寫滿他大名的通緝令不少,所以他只能下到凡人的國度裏過活,就像是當初撿走自己時那樣,跑到民家鄉村裏招搖撞騙,沒想到卻意外在這遠山郊外發現一處仙人府邸。
由于靠近代國的緣故,老東西沒敢大搖大擺的折騰,但多少也設計一些迷陣放在樹林裏頭,每次來都能看見迷陣範圍裏多出不少獵戶野獸的屍骨。
雖然只是偶爾,但也有運氣不佳的人誤入進來,到時無窮無盡的迷陣往往會将他們困到餓死也不得解脫。
現在老東西死了,這座仙人府邸就是自己的,趙永歸動用自己那不甚靈便的腦袋瓜仔細思考一陣,一拍巴掌,看着還熱乎的“師傅”幹脆把他填了陣眼。
老東西還沒死的時候曾提出過一種想法,利用上千童男童女的命與山上這些古樹相合,形成一處能将方圓數千裏的地界涵蓋進去的陰森鬼蜮。
他最大的野心是将代國也一并劃歸進來,然後在這處人間地獄之中稱王稱霸。
趙永歸現在覺得他的想法不錯,幹脆一拍腦袋——單幹!
利用這些年學會的邪術誘拐平民人家的孩子,再将那些孩子活生生嵌入樹身裏,将将維持住最後一絲生機。
開頭幹的不錯,那些陳年老樹得了童男童女生氣的滋養,生根下地的力氣更大了,沒多久就将那座府邸牢牢困在地底。
一般實力的修士即使來到這座山上也不會察覺到這裏頭的貓膩,只要不引起上界的注意,他确信自己是安全的。
完成初步設計的趙永歸更有自信的開始進行下一步計劃。
他這回将幾十個年齡不過八數的孩子放入鼎中烹之,以九幽冥火炖烤,煮的噴香酥爛然後獻祭給地府冥神。
喚大冥神來此山駐紮,徹底鎮壓疆域萬裏之內的靈氣。
山地有靈,一花一草一木一石皆有靈性,自己幹這等喪心病狂之事,人間正氣定然是不允許的,若無足夠的靠山在此,恐怕天道早以雷劫狙之!
趙永歸這是給自己安排後路。
可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雷劫不曾到,冥神還未來,一個本不該在人間出現的元神期老祖居然踹門上來。
趙永歸一聲怒氣沖沖的“誰”吼出來,立刻就被正在拆殿門的向君華發現了位置。
他身在暗室之內,卻有一雙眼睛無視距離阻擋,直直的将視線落到他身上,那一剎那,趙永歸這等腦子木頭的家夥亦是感到毛骨悚然。
仿佛五髒六腑都被看透的目光,不見絲毫情緒波動,滿滿的透出一種“可算找到你了!”“你這孫賊居然躲在這裏!”“別跑,看老子怎麽收拾你!”的意味,當即就把他吓死了。
什、什麽情況!
趙永歸悚然一驚,原地一個小跳,顧不得盯着靜字不放,心有餘悸的回想起剛才的對視。
這可不是築基期修士能施展的神通,這麽說此地居然有一位最低金丹境界的修士?
想到這裏,趙永歸瞳孔不由自主的放大,恐懼在一瞬間降臨到他身上,冷汗不止……
自己可是連築基都沒有的邪修,被那些自愈正義的修士大能抓到……怎麽可能會有好下場?!
思及可能出現的後果,趙永歸咬牙看了眼周圍,滿目的留戀不舍。當年能迷得老東西生出那般狂妄的幻想,當然是因為這裏到處都是好東西。
一座完整的仙宮大殿,連禁制符文都是半樣不缺。自己不過是探索到第二層就已經流連忘返,這裏頭還不知有多少靈玩仙器呢!
為了獨吞這塊地方,自己才精心布下天地不容的童子陰陽大陣,化此地以外方圓數千裏為鬼蜮,還意圖請大冥神來鎮壓各地正氣,沒想到會事到關頭無功而返。
“可惡!”
用力跺跺腳,趙永歸到底心性冷酷,強忍住不甘,立刻施展遁術逃離。
可以說從他發現向君華,再到判斷出敵我差距,以及做出逃跑決定時的果斷,全都在優秀以上,奈何——實力察覺之大,已經不是這點兒小聰明可以彌補的了的。
來者不是什麽金丹期或者元嬰修士,而是元神期老祖!
神念一掃,精準的找到某個正在大地中遁走的異物,冷哼一聲,向君華一閃身出現在此地天上,袖子裏的重量在此時成為他腦洞大開的支持,他一出手,這處山脈盡數被他抽離,變作無邊長龍。
鼓鼓地面有形似龍,酷做長鞭,待他沖着趙永歸猛力揮下,實力的差距呈現出碾壓式的無情。
趙永歸腦海中一瞬間閃過很多東西,但直到視野盡數被黑暗覆蓋,身體也被這座大山掩埋,也沒人知道他臨死前都在想着什麽。
向君華大袖長服,衣擺被風吹的獵獵作響,留長過腰的發絲迎風而動,神态姿容在此時像極了傳說中的神仙天人,尤其是他手裏還握着一根大地山脈形成的“長鞭”。
“去吧。”
毫無留戀的丢下這根神異非常的趕山鞭,鞭身落地立刻變為一座綿延數百裏的山川地脈,輕松将趙永歸留下的痕跡掩蓋,仿佛天地間從未有過這個人的存在。
以群山為鎮,以天地正氣為碑。
向君華想,哪怕這人還有本事變成鬼,也逃不出這處五指山!
袖子在此時變得格外不安分,天上的寒風也确實是大了點兒。
搞出這麽大件事還沒有人跑出來看熱鬧,真是多虧現在月黑風高……不想繼續惹事的向君華随手拍拍裝了不少孩子的衣袖,語氣輕松道:“我們回家。”
寬白的袖口無聲,但也确實安分了下來。
想家,想回家……
空中一道靈光飛速遠去,向着代國的方向如同一抹流星于天穹之上轉瞬即逝。
此時山下有個被落下的人呸出好幾口灰塵,整個人無比狼狽的站在山腳下,目瞪口呆的看着天上遁光一閃即逝,自己就這麽被忘了?
渾身雖然狼狽不已,但張大虎不愧是自吹過逃跑絕技的人,剛剛山地變“長鞭”之時,他緊急慢趕的逃到山下,距離被揉成趕山鞭一部分就差将将那麽一絲兒,現在還能站在這裏可謂大幸!
結果就這麽被人忘在腦後,孤零零的呆在夜風裏,他想着想着,居然冷不丁的把自己逗笑了,噴笑出聲。
張大虎豪邁的大叫道:“哈,這個人有點兒意思啊!”
一聲長嘯,他也迅速離開此地。
……
代國丞相府內。
溫池舟正在提筆着墨,手下一張品質上好的“香紙”舒展開來,長寬具是等量的白色紙面散發如同暖玉一般的光澤。
筆鋒置于其上,懸墨向下,輕輕勾勒幾筆,一廣袖長舒之人,手持無名長鞭力鎮天地的樣子就被生動的描繪出來。
他看着這幅畫,突然輕笑出聲,将它放在陽光下晾曬。
府外雄雞高叫,烈陽升空,遠處一抹天際泛起魚肚白,萬千光芒散射世間,原來不知不覺間,已到天地蘇醒之時……
7、加更何在?
七
代國郊外千裏之處一座平凡無奇的小山村內,挨家挨戶圈養的狗爬在窩裏聳頭聳腦,本該到時打鳴的公雞難得趴窩,一直到日頭逼近晌午,才有一扇閉緊的大門小心翼翼的從內向外窺探出一條細縫。
門裏有人低聲仿佛畏懼着什麽的問道:“怎麽樣?外面的天地變了嗎?”
有人停頓了幾分鐘,方才用放松的語氣緩緩說道:“沒有,都好好,好好的……”
“唰啦——”
大門被推開,屋子裏頭居住的一家三口驚疑不定的走出來,望着熟悉的院子,走出棚子的大黃狗,還有那只神氣十足的大公雞,這些人才有一種活下來的實感。
昨夜天地大變,那座這數月來鬧出不少詭異之事的山峰居然消失了一整夜,巨大的轟鳴聲不斷響起,今早又一切恢複正常,不明真相的人恐怕會懷疑神仙顯靈!
這戶人家的男主人膽子大,半夜趴在窗口一瞅,當即就吓得臉白如紙,立刻把房門窗戶統統關緊,一邊招呼家裏的其他人念佛求神,一邊閉目等死。
愚昧的人有愚昧的智慧,外面鬧的驚天動地,他們這些家在附近的,就算逃出門也比不上人家翻掌覆袖間的神通威力。
若要殃及池魚就他們那點兒力氣?跑還是不跑沒有絲毫區別!
意識到自己無路可走的男主人抱着自己的妻子,妻子又摟着孩子,一家人就這麽心驚膽戰的過了一宿。
今早聽到外面的動靜消失了也不敢出門,直到中午思忖着光天化日之下,魑魅魍魉這等邪物應該不敢現身,才小心的打開房門,探探屋外的變化。
然而房門一展,村外山清水秀,景色一掃先前的邪氛缭繞,倒是恢複多年前的光彩。
趴窩的老狗晃晃悠悠的走出來,用濕潤的鼻頭蹭蹭小主人的褲子,大公雞氣勢十足的咕咕咕叫!
越來越多和這戶人家相似的人走出房門,望着這處祖祖輩輩生活的地界,臉上充滿了劫後餘生的喜悅。
他們活下來了!
附近好幾個村子看着鐘靈毓秀的山峰,不約而同的做出相似的感嘆,喜悅溢于言表。
之後不久,附近德高望重的幾名老人決定在這座發生許多怪事的大山上起一座山神廟,選址就在三個村子的正中間,廟宇建成的那日,三個村子的居民共同發誓,此後常年祭拜,代代不休。
誓言成立當日,天降浩然洪霞,披紅帶彩,氣象萬千發于山巅,見者無不大喜!
随着山神廟的異象出現,這附近的土地上再也沒出過任何怪事,人民安居樂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好一派詩人筆下書寫的田園風光。
日子不知不覺過去,所有人都遺忘了那晚發生的一切,整座山在缭繞的煙火中越發神聖,古木蒼松,綠意盎然,山脈生機旺盛,大片翠色綿延數百裏地……
而在群山深處,某個被鎮壓的存在卧倒在深深的土層下方,其腐朽的屍骸之上,有一具成人大小的骸骨用森然慘白的骨爪用力抓緊屍體的脖子,骨爪兇狠淩厲,撕爛屍體的喉嚨血肉,仿佛有什麽深仇大恨,即使這具身體已經死去,白骨之身也仍要親手索命!
漂浮在大山表面的煙火之氣向着這具屍體的方向飄來,化作金光閃閃的信仰之力吹入骸骨表面。
只見白骨表層不見絲毫泥濘,幹淨的有如一整塊玉石雕刻而成,肋骨剔透,指骨修長,頭部兩個空洞之中,因煙火之力的相助,兩朵赤金色的星火驟然點亮。
山神廟的頂梁柱一陣動蕩,咔嚓一聲,堅固無比的廟宇居然在這個無風無雨的天氣中坍塌成一地廢墟。
此時的代國對此一無所知,或者即使知道也不會放在眼裏。不過是一所村民自發建造的山神廟塌陷,這又有哪裏值得日理萬機的文武大臣過問?恐怕連城門口的小吏都不會當做一回事。
這時的代國上下,有權有勢的貴族公卿,注意力早就集中到丞相府門口。
代國首府,陽京城內。
各街坊人流奔走,喜大普奔的到處通知,那些丢失的孩子都被找回來了!
不少丢了孩子的人家一早就集中在丞相府門口,許多眼神亂灑的父母焦急的尋找着自己孩子的身影,這種亂象沒持續多久,丞相府內就有派仆人出來,鎮定自若的指揮這些父母在一旁老實排隊,同時拿出點名冊,每個孩子都被安安全全的送回到自家父母手中。
這些尋回孩子的人家抱着找回來的人左看右看,待發現他們的臉色不過是有些蒼白就全無影響之後,熱淚當場流落下來,這些孩子連着他們的父母自發的向丞相府叩拜,場面一時熱鬧到連皇宮裏都派人過來詢問。
而本應該站在外面接受萬民敬仰的當事人,向君華正趴在書房裏一條軟塌上用手指把玩着心魔石。
講個不太讓人開心的笑話。
他發的文被人打差評了。
今早兒匆忙趕回來吃早飯的他,還沒等睡一覺開心一下,就因為手欠打開心魔網,看着那個突然出現的差評內牛滿面,心理落差賊大。
作者的小心肝被傷透了。
向君華要嘤嘤嘤啦。
打負分的混蛋你做個人吧!!!!!
脆弱的玻璃心差點兒暴走!
為了阻止他,丞相府耗費了三塊硯臺,兩幅瓷枕,外加一整套的茶具和座椅,全都是質量賊硬扔到地上都邦邦響的那種結實貨!
結果這些東西落到他手裏平均支撐下三秒,這還是因為他摔茶具時回憶了一番手感。
被打負分的傷害太大,向君華揉着發紅的眼睛,打算記住黑子的名字并惡狠狠的在小本本裏詛咒他!
兩指一劃,像是現代觸屏手機一樣的玩法,心魔網小說區蘭若文學《劍氣沖霄》評論界面內,一行字體清秀的名字仿佛一幕郁郁蔥蔥的竹林小徑,水聲叮咚,琅竹雅亭,攜着滿筆書韻浮現在眼前。
竹林文客。
四個筆畫深刻的大字,意味着某個時代的一筆華彩,那是一個《蘭若》生香的時代。
那時有人說,世間文采有八鬥盡付文客之身,直到他隐退,某位手眼通天的大人物,還創作蘭若文學來懷念此人的一筆美文。
這些幾千年前的往事,向君華當然是不知道滴~
他更在意這個叫文客的家夥居然給自己打負分!
他生氣了,他很生氣,他氣的嘤嘤嘤,可又不能沖讀者嘤,他就好氣哦。
氣呼呼的向君華翻來覆去的在軟塌上折騰了好久,久到外頭服侍的丫頭婢子都要忍不住來詢問是否有什麽需要的時候,他突然一個翻身坐起,手指在那條評論上指指點點。
瞧瞧這個叫文客的家夥都說了什麽?
他居然鄙視自己不好好更新,食言而肥!
我有哪裏食言了啊?
我這分明是為了生存在做奮鬥好嗎?
沒有吃沒有穿,咱們應該怎麽辦?
先賢雲:自有敵人送上前!
回想起上一次自己辦事麻利,如今呆在丞相府裏享受也半點兒不虛,向君華覺得自己這時候還記得更新已經是非常有責任心的表現了!
他可是剛解決溫飽問題就來滿足讀者的胃口,雖然……但是……也許……自己稍稍偷懶了那麽好幾天……但就是幾天!
他認為自己還是不需要虧心的!
可這家夥是什麽意思?
啥叫食言而肥啊!
我怎麽你了,你要這麽欺負我。
向君華哭唧唧的又把頁面刷新一下,打算看看新評論舒緩一下心情。
黑粉什麽的……就讓他随風而去吧。
自己又不能沖過去咬他……
可是畫面一轉,某個超大靈石砸的心魔石都震了三震,向君華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個有史以來的最大打賞,艱難的吞了口唾沫。
做了好一會兒心理準備,他再次瞪大狗眼看向砸雷的大佬是何方神聖。
竹林文客。
陰魂不散的四個大字第二次出現在他的視野之中。
瞬間變得震驚的視線緩慢下移。
竹林文客:一百靈石加更一章,作者前言在下不敢忘,如今一萬靈石奉上,加更何在?
向君華艱難的想起那個負分評論。
食言而肥?
對比一下兩個評論發出的時間,視線漸漸空洞。
好一個小機靈鬼兒!
向君華吐血!
……
丞相府主人最喜歡的水榭內,婢女來來往往,環肥燕瘦,美女如雲,輕易演繹出一場人間情/色,然而有能力合情合理享受這一切的人卻并不将區區美色放在心上。
前不久,向君華回來,被他帶回的孩子不過是身體虛弱,呆在府內調養一陣就可回到父母身邊。
一場大案了結,還處理了在人間作亂的邪門歪道,溫丞相的心情很好,處理事務的速度也比平時快了幾分。
把一天的公務交給手下的人送往各大臣的官邸安排後續,難得空閑,他拿出心魔石,看着界面上前不久留下的打賞發出舒朗輕快的笑聲,聽得連水池裏的錦鯉都躍出水面,與笑聲相映成趣。
溫池舟愛看《劍氣沖霄》這本書,可不久前作者停更半年,好不容易回來更了一章,又拿出請假遁法,至今更新不見蹤影。
作為一名有教養有心機的讀者,溫池舟的目光放在請假兩個字上的時間久了一點兒,回到評論頁面,他翹起的嘴角就沒放下過,帶着點兒小得意與惡作劇的味道,難得這般促狹的念叨。
“這下看你怎麽辦!”
8、催更成瘾啦
八
怎麽辦?
向君華想涼拌。
蒙頭在書房裏一呆就是四五天,碼字碼的已經逼近瘋魔!
若不是心魔網的功能無比強大,作者只需要在腦子裏想到情景,一個個合适的字眼就會自動漂浮入心魔石內,形成一串連續優美的字跡,只需要作者最後完善一下文章,或許……可能……大概……向君華就會成為第一個因為碼字猝死在這修仙大世界的穿越者。
到時只怕連最親近的人也只能沖他允悲,沒有其他二話。
在各種腦梗和神展開中打滾數日,書房的大門終于打開一條縫隙,一張蒼白貧弱的臉仿佛不适應外面的陽光一樣眯起一雙散發着異樣氣勢的眼睛。
向君華虛弱的向等在外頭的女婢伸手,一把抓住人家溫軟的柔胰,可憐巴巴的說:“來碗熱湯,加點兒辣……”
女婢十分專業的把人扶回屋內,等他坐穩,微微福身。
“婢子省得。”
然後腳步輕盈的退出房內,走出院落,在向君華看不見的地方此婢女昂首挺胸,甩甩帕子。
“吓死老娘了!原來不是占便宜啊!”
一旁路過的張大虎:“……”
這府裏頭的女人看起來芊芊弱質,其實一個賽一個的彪悍,真不知道丞相大人是從哪裏找來的,滿園霸王花可還行!
心說莫不是丞相好這口兒?但仔細想想,代國文丞相從出名那天起就一直單身從未被超越。
張大虎也就讓這胡思亂想持續到庭院門口,然後在通報聲傳來後立刻清空腦袋,裝作什麽都沒想的樣子走進去。
溫池舟經常喜歡在晴天的日子裏将公務挪到院落裏進行,丞相府配合他的喜好,外加皇帝縱容,文丞相這座官府在短短十年間擴建無數個園林水榭,面積比以前增加了十倍有餘!
每一臺障景後頭就有複廊延伸而去,沒入奇花異草,怪石假山之間,形如曲徑通幽的獨特景致。偶爾有貌美多情的婢女走過,更顯瑰麗曼妙,集世上手藝之大成!
現在他所處的這座春華庭,一到春天更是滿園芳菲,蝴蝶奇鳥交之亂舞,花香迷人,青石階下連接水脈,一玉石打造的臺榭依湖而建。
每到月圓,天上明月入水成心,湖心池因此而得名,取水月天心之好,結幸福美滿之意。
雖然這時并非是此園賞景的好時候,但架不住府邸主人想起它來,所以一大早上,奴仆們忙忙碌碌,将一堆東西挪到這間久無人居住的庭院裏,快手快腳的打理出一番清新怡人的模樣。
等溫池舟用散步的速度趕到時,此地院落已經打理整齊,所見奇景,妙入人心,大巧不工,得他贊嘆別有風味,一大群人才集體放下心來。
待他坐下,素手溫婉的女婢為他燃點香料,圓桌旁一座碩大的香薰爐正往外冒出缥缈紫煙。
紗簾斜縫隙處,有日光穿紗而入,落于香爐之上,此情此景有詩曰:日照香爐生紫煙,遙看瀑布挂前川,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
溫池舟突然道:“要不在這裏再修一條瀑布吧?”
旁的人不敢答,只當丞相又打開基建模式,但是溫池舟左右看看,緩緩搖頭。
“不成不成,若設瀑布,湖面定然波瀾點點,水月天心之景不攻自破,這可就浪費了。”
正好月亮門外面走進一名看起來像老虎幻化成人模樣的大漢,威風凜凜的進門就聽見溫池舟站在浠水清風中發出的感嘆。
張大虎也忍不住感嘆起來。
這也就是主子您,換個王爺都不敢這麽折騰,也沒錢這麽折騰。
別人不知,似他這種侍奉在丞相身旁的老人還不知道嗎?此地各個園亭院落所用素材無不是萬裏挑一的精品,最難得的還是,這些材料沒有動用一分一毫的民脂民膏,更不需宮裏頭開恩典,全是溫丞相自掏腰包。
自己花自己的錢,哪怕有人再多嘴也無話可說,頂多背後念叨幾句這家夥哪裏來的錢!他怎麽這麽有錢!等羨慕嫉妒恨的敗犬之叫。
雖說張大虎也很想知道主上的錢都是哪裏來的,但就像是他來見溫池舟時會自動讓腦袋放空,學會閉嘴不多想才是他能在溫丞相麾下幹這麽久的主因。
別的愛多想的?現在都不知道在哪裏呢!何來重用!
龍精虎猛的一條漢子大步跨過竹木小橋,一雙虎目炯炯有神,把這裏服侍的人壓得喘不過來氣,紛紛在這爆表的存在感面前掩面不及。
溫池舟眼皮一掀,擡筆一點兒:“重來。”
張大虎猛地僵在原地,擡起來的一條腿都沒來得及放下……
蘸着墨水的筆放到清水中涮了涮,他這才看向自家一臉懵逼的屬下。
溫池舟:“看你走的不錯,重來一遍給我看看。”
張大虎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然後灰溜溜回到門口又走了一回。
這一回別說是羞憤欲死的張大虎,連仆人之中都發出幾聲輕笑。
“主子!”
“再來。”
溫池舟擡手磨墨,他不喜紅袖添香,更愛親自動手,所以滿園美色視若無睹,大家夥就這麽看着張大虎來回走了一趟又一趟,一趟又一趟……活生生把老虎走成了病貓!
張大虎最後站在溫池舟面前時,別說是嚣張似虎,他臉上的麻木兩個字幾乎能具顯出來!
溫池舟這才一展剛剛繪好的畫,放在陽光下晾曬,湊的近的仆人餘光一瞥,好像看到一頭兇猛無畏的老虎虎嘯風林。
“都處理好了?”
張大虎剛接受過調/教,此時恭恭敬敬的不敢有半點兒怠慢。
“是,您要屬下為向公子收拾首尾,如今所有失蹤的蒙童各回各家,此案已經在大理寺那邊兒了結。”
溫池舟沉吟道:“你看向君華此人如何?”
張大虎低頭道:“屬下不敢妄言。”
“說。”
“屬下覺得……他是個奇人。”
“哦?”溫池舟面露興味的看過去,這不是他第一回問旁人對向君華的看法,但每次他都表現的興致勃勃。
張大虎見他感興趣,連忙斟酌起用詞,“向公子應不是下界之人,而是上界修士。屬下肉眼凡胎,可也能看出向公子手段非是一般人可為。”
溫池舟淡道:“你跟在本丞相身邊也算見多識廣,就算如此,向君華此人仍能配的上一個‘奇’字?”
張大虎不假思索:“屬下當年得蒙文丞相所救,歷經十數寒暑所見奇人異事不能算多,但在這片江湖中也算名列前茅,可哪怕屬下摸着良心說……還真沒見過有人能抽山脈化靈器,此等手段在屬下看來,是神非人,匪夷所思!”
溫池舟眉目一動,嘴角緩緩勾起。
“說的不錯,你下去吧。”
張大虎連忙低下頭躬身,畢恭畢敬的轉身退下,背後突然傳來一聲詢問。
溫池舟道:“可服氣?”
張大虎再次回身行禮。
“心服口服。”
伴着溫池舟的輕笑,張大虎這名在武林中已是宗師級別的大人物頭也不回的快走出春華庭。
短短一夜之間就跪了,而且跪的毫不猶豫,連向君華自己都不知道,他是為什麽跪的,張大虎自己想起來也覺得好笑。
當時去接向君華的那名大漢是他的手下,從旁人口中得來的只言片語讓最近有些驕矜的他,看這個一來就被丞相致以貴賓之禮的男人格外不順眼。
被丞相委派到他身邊時,其實是打着給他點兒顏色看看的主意。
誰知斤兩沒瞧見,一晚夜襲跑死他三匹千裏駒,趕到地方後,又被大乘期老祖的本事兇悍打臉。
其實不用溫池舟說,張大虎自己心裏頭就已經跪了,跪的老老實實,心甘情願。
對一個擡手抽山川地脈化鞭的大佬打壞主意?
張大虎沒瘋,他還想多活幾年!
但似乎自己先前的不滿讓溫丞相察覺到了,所以他一将首尾收拾幹淨趕來回報,就被不動聲色的敲打了好幾下。
回顧剛才不斷在一條木橋上走貓步的經歷,張大虎冷汗涔涔,慶幸自己還算清醒,沒有招惹到自己惹不起的大能!
“張大哥!”
在他深深反省的時候,一名嬌小可愛的婢女邁着輕盈的步子追了上來。
張大虎認識這丫頭,比自己小三十多歲,看起來就和閨女似的,平時在府裏自己給她做過幾回主兒,因此兩人較之平常關系更為熟稔。
“這不是紅裳嗎?有啥事找大哥我?”
紅裳快步來到他身邊兒,小小的急喘幾口氣,然後白了他一眼,遞出手裏緊緊捧着的東西。
“這是丞相要交給你的,剛你走的太急,我可是追了好一會兒!”
張大虎面對似自己閨女一樣的小丫頭,一點兒也不計較她嬌蠻的語氣,粗犷的臉上露出憨厚的笑容。
“我知道了,下次走慢點兒。”
紅裳又白他一眼。
“你可小心點兒,這是丞相親手畫好的畫,可別弄壞了!”
“我知道啦。”
他當然清楚自家丞相有畫畫的愛好,作品放在外頭千金難求!可張大虎一個粗人性子,要說會多精心,那也不盡然。
拿過這一卷裝裱好的書畫,當着她的面小心展開,畫面完整的一瞬間,萬千氣象筆走龍蛇,似有無盡氣勢從筆墨游走之間奔湧而出,看傻了這兩個人。
白色宣紙之上,一頭狂嘯山林的猛虎瞪大炯炯虎目,仿佛随時可以突破畫框的掣肘,沖畫外的人露出獠牙。
“嘶!丞相的畫技又進步了!”張大虎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