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大家別忘記前面的訂閱! (4)
”
“當然!”
向君華爽朗的承認自己演技經過專業人士的調教已然可以出師,就是不明白溫池舟的表情為何這麽複雜。
溫池舟神色怪異的看着他,好似想穿破這層皮肉審視到他的靈魂, 這眼神平心而論還真有點兒涼飕飕的。
“是嗎?你居然有這個潛力,天賦?”
向君華:“……雖然不清楚你在嘀咕什麽, 但請你不要繼續往下想了,總覺得會變得特別麻煩。”
溫池舟收斂心緒,神色重新變得晦澀, 目光平緩的好似籠罩密林的天空,黑夜時靜谧幽深,白日時蒼穹高挂, 打從骨子裏透出的特殊氣質與周圍百姓民家的煙火氣格格不入,就好像兩道平行線,證明這個人生而神聖,不屬人間。
可是溫池舟最長在的就是人間,與食五谷雜糧的凡人混在一起。
聽他先前說是為了照顧母族,但真的是如此嗎?
向君華想到瘋皇提起過的,溫池舟那個神秘的出身,心中有所計較,忍不住好奇的一次次偷偷看他。
難得溫池舟沒有發現他的窺視,眉目沉凝,心中藏着的心事少有的讓他遲鈍了一把,沒有敏銳的察覺一手安排出來的路線正出現一點兒誤差。
“既然你沒有什麽事,那麽我們就先回去吧……為什麽抓住我不放?”
溫池舟掃過抓住自己的那只手,平和如皎月的眼眸落到向君華身上。
向君華讪笑,然後正色的追問道:“你就想問我這一件事嗎?”
溫池舟怔了征,面露不解。
“當然還有別的問題,但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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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談怎麽也需要有古樸不失韻味的矮桌在前,桌面上取紅泥小爐烹煮茶葉,再以高雅的琴聲佐味,空氣中飄來清淨心神的香氣,規避衆人……沒有以上前置條件,那是話都沒辦法好好說,你明白嗎?
向君華被他堅持的眼神看的一滞,鼓起的氣場頓時像是跑了氣的氣球,哭笑不得的看着這個對形式教條格外認真的家夥。
“你就不能簡單點兒嗎?”
這還不簡單?
溫池舟用眼神回道。
向君華翻白眼看天,是不夠麻煩吧!
心思複雜的嘆了口氣,剛想說什麽,又沒說出來,向君華沉默的看着用手捏自己臉的男人,英挺的眉峰向上挑起玩味的弧度。
“溫池舟。”
“一不小心……”溫池舟收回手,舉止間有種攜花滿袖的風流雅致,似笑非笑的眼神鈎子一樣的自向君華心頭挑過,叫他再也說不出別的話來。
向君華按住砰砰作響的心髒,目光自這次穿的格外禁欲與風雅的溫池舟身上掃過,然後視線流連在他含笑的眼角。
輪廓狹長的眼型标致冷豔,不乏氣勢,幸好偏深的瞳色柔化了這份高冷,再加上天生喜歡高雅的事物,縱使後來常年玩弄權術,一身芝蘭玉樹的端方神韻也已經刻入骨髓,平日裏一颦一笑都格外有氣質。
向君華不是不知道溫池舟長的好,但也許是這次離開他身邊太久了,而再次見面,這個人又難得的換了一身裝扮,比起手握大權的權臣朝服,這身翠骨青竹的修身常服反而消減了重色帶來的深沉氣度,使之神采明快了許多。
起碼看起來不像是他大,而是兩個同齡人走在一起。
而且也是最重要的,向君華首度感受到來自欽點好友的美顏沖擊,他有點兒詞窮。
溫池舟低咳一聲,忍下笑意,裝作沒發現他的窘迫,目光平緩的自這民生的角落滑過。
“政治清明,百姓自然安樂。”向君華飛快掃眼街上這些人,确定這些代國百姓或多或少都神色輕快,沒有多少困苦的模樣,方笑意吟吟的調侃起文大丞相來。
誰知溫池舟僅僅是附和一聲,沒有多談的意思。
向君華感到奇怪,但沒等他問出口,溫池舟便道:“先回去、”
向君華看過去,隐隐察覺到他的神色被什麽改變了,剛才交談時若隐若現的輕松此時已然被一股凝重取代。
……
平時雖然人少但總是很吵的論壇內,新帖子遲遲沒有發出,水友只能寂寞的翻出很久以前的墳貼拿出來抖抖灰。
《論修真界靈氣保障章程最終定稿》
水蓮:當年我們何等意氣奮發。
豪俠:當年我們何等氣概群雄。
瘋皇:當年……當年我們一拍腦袋逼文客搞出來的救世範文居然沒被文客以權謀私的舉報掉嗎?
水蓮:喂!
豪俠:摳鼻]瘋皇你活着回來啦?
瘋皇:當然了,本皇豈是一般人物!
豪俠:妥了,文客沒跟你一般見識。
瘋皇:喂!
瘋皇:比起聊些有的沒的,你們搞的咋樣?“人質”在手,這回你@水蓮你總該有底氣質問文客目的為何?
水蓮:……這個嘛……一言難盡……
瘋皇:別告訴我,本皇都豁出去破相的危險,你居然還是被忽悠過去了?你這樣不行啊,你這樣真的不行啊!
水蓮:又不是我願意的!
豪俠:怎麽回事?我最近一直被困黑暗山脈,得知你們暗地裏的打算也只能精神上支持一下,近來都沒辦法冒泡,更別提幫忙,但如果只是這樣你們就排擠我那也就太狗啦!
瘋皇:屁!是我們讓你被困黑暗山脈的嗎?
豪俠:不然咋整啊,黑暗山脈是三大禁地中最接近原始的野地,靈氣波動詭谲,不時不時來看看,要是誕生出奇奇怪怪還消耗靈氣巨量的物種,到時候收拾爛攤子的不還是我們?
瘋皇:定期除“草”工辛苦,這次山脈中有出現異種嗎?
豪俠:沒啊,只有一些“小動物”,前不久我剛除掉一只,雖然本身沒有什麽危害,但長的太大了,容易占山為主,開啓靈智。本來這一界內的靈氣就不夠分了,異種還是別來湊熱鬧了。
瘋皇:那問題還不大,相比之下,文客這頭的打算摸不清楚才讓我憂心,而且我開始嫉妒他的運氣了。
豪俠:?
瘋皇:哎呀!和你們說不清,你們只要知道,文客家裏那個小崽子特适合修行我的功法就行了!
豪俠:……這還真是出乎意料。
水蓮:瘋皇,文客沒和你說些什麽就回去了?
瘋皇:不然呢?我家大魚還在,他智熄了才會考慮一挑二。
豪俠:這樣啊,那你未來幾百年要小心喽,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文客陰人百年起步。
瘋皇:了解,我最近不打算挪窩啦!
水蓮:=_=雖然是廢話,但我還是想說,難不成就沒人能制住文客了嗎?
瘋皇:不知道。
豪俠:不清楚。
水蓮:所以是沒有呗?[看眼帖子名
瘋皇:既然知道就不要廢話啦![看眼帖子名]你看它幹嘛?
豪俠:[跟着看眼帖子名]你們看啥呢?
水蓮:敲桌]當初那麽矜矜業業找資料,現在一朝重來該怎麽搞!媽噠,計劃不明,前途未蔔就代表加班啊加班!
豪俠:水蓮爆粗口啦,誰來阻止一下,禁個言。
水蓮:我就是管理員誰敢禁我?
瘋皇:嗯?你廢物到大好局面都沒把握住還有臉當權限狗?
水蓮:都說了不是故意的啊!文客用了我沒法拒絕的條件逼迫我,壓榨我,威脅我!
瘋皇:嗯?
水蓮:T^T如果我再多嘴他就把我現在的洞府地址發給我之前分手的一百零八個前女友。
瘋皇:這又不是事兒!不都是和平分手嗎?
水蓮:再發給一百零八位基佬壯漢,讓前面的一百零八位圍觀後面的一百零八位搞我。
瘋皇:……太狠了!
豪俠:簡直不是人!
水蓮:Q^Q所以我從心的被糊弄過去啦。
豪俠:可以理解,可以理解,你辛苦了!
水蓮:Q口Q我至今在夢中仍受到那天帶來的恐懼,每每夜不能眠,淚濕枕巾……
瘋皇:真是的!這貨怎麽就這麽霸道無恥,就不能上天賜個克星嗎?啊!
水蓮:(╥╯^╰╥)嘤嘤嘤……
豪俠:我們還是來聊點兒有意思的話題吧。
水蓮:好的。
……
“噗嗤,所以就是這麽回事,你覺得怎麽樣?”
黑暗山脈之中最為高大的古老蒼木上,論壇名豪俠,本名郝天向的男人放下心魔石,轉頭看向樹幹對面正盤踞在粗壯的樹枝上,含苞待放的一朵牡丹花。
“花揚,怎麽想都是你露出了馬腳,溫池舟才懷疑起論壇裏面的人,你可要對我負責啊。”
妖異的花苞上正流轉着奇異的彩光,九種顏色漸漸變幻最後重歸于那點兒奶白色的黃,花枝在郝天向的注目下微微搖曳,碩大的花苞足以容納一個六七八歲的孩童盤膝坐下。
郝天向不在意這仿佛唱獨角戲一樣的待遇,耐心十足的與這花苞搭話。
“不管怎麽說,我是支持你的目的的。秩序代表着安逸,安逸帶來堕落,如今的修真界安逸太久了,一旦堕落就無人能挽回頹勢。在這方面,我一向認為及時止損不如根絕。維持和平的假象有什麽意義嗎?反正該來的總會要來……”
“……”
“你也是這樣覺得的吧?不然也不會找上我。”
面目粗犷有一種少見的大俠英氣的郝天向眯着眼睛自言自語。
“文客,水蓮,打從一開始,我對你們的行事作風就是不贊同的。”
“一盤散沙就算加固成城堡也無法在海嘯到來的那天幸存,唯有讓一切歸于本真方有一線生機……牡丹王,你沒騙我吧?”
半天的沉默過後,一道稚嫩的嗓音回複了他。
花苞綻放,綻放的彩光泠泠最後變成童子身上的衣衫。
只見牡丹花中央,異香撲鼻,一名約莫五六歲的花中精靈盤膝跌坐,眉心一抹花瓣痕跡栩栩如生更襯得他面龐細白,唇紅眼黑。
少年一頭細長的白發披散肩頭,語氣空靈又純淨,好像天地萬物的聲音變成最為本真的初始呢喃。
“萬物歸于混沌,始于太初,末日順應這最初的‘理’到來,唯有貪生怕死之人,才會刻意延緩接近新生的時限。那些人将茍延殘喘當做生命的延續,卻不知道,末日正是新生,太初永遠公平公正,在堂堂正正的大道前方,小聰明又能做到什麽?呵。”
盡管花中妖精的語氣非常具有煽動性,郝天向也不是好忽悠的人,他含混着吐出口濁氣,眸心的清明不遜色任何一位大德智者。
“你嘲笑文客他們螳臂當車,不值一提,那你又算什麽?”
妖精笑道:“我當然是大道的使者,沒有人比我更清楚這末日來臨之後,天地會迎來怎樣一場造化!”他興奮的張開手雙手,擁抱這片被遺留在黑暗當中的古老雨林,“世間再也不會有仙凡之分,土地上永遠奔跑着生靈,整個世界都在上演最樸實無華的規則,而這樣美好的未來,只需要将我們作為祭品。”
“相比起那樣宏大的新生,郝前輩,你不覺得這樣的代價反而太微不足道了嗎?”
“……”郝天向垂下眼簾,“希望你沒有騙我。”
“我為什麽要幹這麽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妖精挂着蠱惑的笑容,十分驚訝的叫道:“和前輩你們不同,和所有人都不同,我這雙耳朵是可以聽過大道之音的,是大道在指引我行動,這樣才能解釋為什麽所有人和我相比都是庸才。”
“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妖精振振有詞的道:“人族大賢留下的教誨我雖然有所異議,但他這句話的大體意思很對。非凡人走非凡路行非凡事,既行非凡,故同行者皆為不凡。不能與我同行者,都只是終将會被上天賜予的種種困苦所累,最終被碾碎成塵土的‘平凡人’罷了。感到高興吧!郝前輩,你被我選中,你是天底下第二特殊的人了!連天道都會眷顧你!”
“這可不是值得高興的事情。”郝天向無動于衷的回複道。
五六歲孩童模樣的妖怪大能撇撇嘴,不被對方冰冷的語氣打擊到,原本主動搭話的人已經變成冷冰冰的雕塑,沉默的那個也開始眺望遠方。
在黑暗山脈這棵最粗最壯的古老蒼木上,牡丹花成靈的妖精眼底閃爍跳動的烈焰,終有一天,這火焰将焚毀萬界,神座凋零。
128、晉江文學城
一百三十二
“是什麽時候開始的?”
指節輕扣紫檀木的桌面, 留守代國的部下将這些時日以來的民間動向彙報上來,溫池舟神色不變,心中卻多出幾分計較。
旁聽的向君華面帶不解, 他不像溫池舟這般對代國的種種變化了若指掌, 就他到這邊的這點兒時間, 連地名都搞不清楚, 此時聽的雲裏霧裏,還不如身旁這個和自己一樣出門好些日子的人。
兩人回到代國都城的街巷, 然後溫池舟像是看出了什麽,臉色不好的就回了府。偌大丞相府沒有因為主人不在就變了個樣子,這裏的一山一水都仿佛被定格在時間當中。跨過門檻後, 連向君華這個不久前還是個外人的人都從中感到一絲放松。
下人們遵守規矩,捧水洗手, 焚香送茶,無一不體貼細致,客卿們任勞任怨的為把持朝政的權臣提供這段日子以來的朝中動向, 民間變化。
在享受過精致的侍奉後,向君華跟着溫池舟落座,之後就是一串聽不懂的朝廷大事。
向君華聽的犯困, 他本就是遠行歸來,前不久剛經歷各種生生死死的神異處境, 如今好不容易回到自家地盤,眼皮子就有些擡不起來了。
悄悄擡起袖子打了個哈欠,泛起水汽的眼睛瞥眼主位上一本正經的溫池舟, 想到這人和自己一樣也是剛回來,但就是好像出門賞景了一番,從未走遠一樣, 仿佛定海神針般的端坐在那裏,這樣一想,溫池舟的優秀好像早就體現在這種種小細節上。
起碼,向君華自己做不到。
“困了嗎?”比起稍微聽了一會兒就犯困的向君華,溫池舟表情淡定,不動聲色的下達種種指示,注意力似乎也沒因此離開他身上,此時見他神情困倦,體貼的出聲詢問,好像下一秒就能命人在這裏給向君華打個地鋪,或者擡來一副軟塌。
幸好向君華沒堕落到那個地步,甩甩頭,稍微清醒一點兒,看着大廳裏不停來往的衆人,怎麽都不好意思張嘴,哽了哽,他扭頭看人,提起一件挺在意的事。
“先前你看見什麽了,急急忙忙的趕回來?”
他不提還好,這麽一說,溫池舟立馬叫負責的人上前。
向君華呼吸一滞,咋回事這事?
原本雖緊促但并不沉重的氛圍,僅僅因為這一個舉動就變了。
在場中的人無不默契的一聲不發,若不是修真界五感敏銳,他或許會懷疑這些人好像連呼吸都暫停下來,連心跳都不允許震動。
向君華磕巴了聲。
“怎、怎麽回事?”
溫池舟神情嚴肅:“我今日回來時,發現民間販賣一些來歷不明的手工藝品,你們可知它們的出處?”
在溫池舟離開,受命管理這一切的幾人互相看了看,由一名高個的男人走出來,彎腰一禮。
“回大人,若說那些民間風藝,因歷來十裏八鄉各有所好,吾等也無法細究到底,大多睜只眼,閉只眼,畢竟這自古以來,移風易俗最是難辦。有些看起來不起眼的東西,說不得就是那些人從小相信的吉祥物件。”
向君華打量一番站出來的這個人,此人說話極有條例,且不緊不慢,讓他不禁想看看此人長的是不是也是一表人才。
雖然他仔細看了看,發現這人長的非常普通,留了一把胡須,面貌也是随處可見,僅僅是個頗有學識的中年男人。
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出來回話的這人在顏值方面和主位的溫池舟有着天差地別般的差距,但在心細方面,确實是一等一的人才。
別看他剛剛回話時是一副推脫責任的姿态,但溫池舟之後又不喜不怒的詢問了幾件事,對方都一一道來,可見做事井井有條。
如此一來,溫池舟也大概能明白這是個得用的人,之前的回複也偏向中肯,而非有意推卸責任。
“既然如此,盡快查明那些物件的具體來歷,我看它們出現時間不長,規模卻不小,應當很容易查出痕跡,查到之後務必不要擅自行動,将消息上報,我自有安排。”
“喏!”
衆人齊聲應是的場景有些少見,向君華多看了幾眼,一直到他撐不住手臂支着桌子睡着,才沒有繼續看下去。
無論如何,這種場合在向君華的觀念中多出現在古裝片內,時隔許久,冷不丁的回想起來屬于穿越前的回憶,還是有幾分懷念的。
只不過等他睜開眼,正堂已經空空蕩蕩,他移動了下手臂,肩膀上就有什麽滑了下來,偏過頭,一件略厚的外衣半披半落到自己身上,他笑了笑,已然猜出衣物的主人是誰。
溫池舟正擺着架子,又是點香,又是沏茶的坐在湖中心水榭旁修建的動心亭賞月,向君華就在這個時候摸了過來,一過來就搶走擺放在主人家面前的茶。
被搶了茶溫池舟也沒有反應,僅僅是不緊不慢的給自己又泡了一杯。
一盞紫筍而已。
溫池舟的皮膚本來就白,回來後又換上色調沉穩尊貴的服飾更是襯得色調冷白,眉目有紫氣氤氲,面相貴不可言。
“你這倒是一睡睡了一大天。”拿起茶杯的手頓了頓,他認真道:“就不餓嗎?”
向君華:“……你不說我不覺得,你一說……”
咕嚕嚕!
這不可就察覺到了嗎?
溫池舟灑然一笑,不去看向君華怨念起來的臉,轉身吩咐了下去,接着便一邊喝茶一邊談起自個先前的發現。
“不太妙啊,代國之中出現外神的信物,這對中土一介小國而言可不是什麽好事。”
向君華不像溫池舟品茶那麽富有韻味,單手吊起杯子像喝酒一樣灌了一口,出門許多,眉頭已被磨砺出棱角,此時上挑,月色之下竟有一股冷意。
關于修真界的事情,他早已不是吳下阿蒙。溫池舟稍稍提了下引子,他就聽出了言下深意。
“你不是說,神仙香火多受塞外蠻族供奉,中原本土,修仙占據主流?”
慢慢品了口茶,姿色不俗的人望着碧綠茶湯中倒映出的圓月,平心靜氣的道:“神道一系終究是曾和修士道分天下的巨頭,如今哪怕半殘也仍有殘餘滞留中原也不奇怪,你看,蠻族不也有修士嗎?”
修士不修士的我不知道,但我記得那個什麽王子卻是神道修行有成。
向君華默不作聲,只偷眼看他。
溫池舟好看,皎潔月華下更是好看,就是穿的衣服顏色太老氣,雖貴,卻不夠完美的展現出他的優勢。
不知不覺,腦子不經意的就回想起瘋皇和他說起的那件事。
若真是稀罕,讓溫池舟變成女身服侍你就是了。
這想法忒大膽,向君華僅敢想想,可越想越是心旌搖曳。
一個大男人都這麽好看了!
……女孩子的時候豈不是更好看?
好看的人誰不想康康!
他就是想康康,又不是想做些別的什麽?
平心而論,直嗎?
他還真就不怎麽直。
低眉順目的瞧着茶杯,和讓自己心神不定的人賞同一輪月色。
兩人對着品茗幾許,氣氛寧靜到耳畔只有蟲鳴鳥叫的時候。
溫池舟突然問道:“你有病?”
“啊?”向君華懵懵的擡起頭,不懂他突然來這一句是幹啥?但他轉念一想,立馬想到的罪魁禍首,他忙哭笑不得的道:“沒,那是我忽悠人的,你別信!”
溫池舟神色不改,出聲追問:“真的嗎?”
“……真……的……”遲疑的張張嘴,向君華皺起眉頭,“也不是,多少還是有些感慨的,不然也說不出來。”
溫池舟眸中有光華閃爍,流光萬千,望着他的視線,就像是街頭巷尾掀起的一場繁華盛典。
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再沒有比這更美麗,更打動人心的目光了。
呼吸一滞,原本說不出口的話,不知怎麽就能說出來叫人聽聽,評論評論。
向君華笑着,有些不安在眼中閃爍。
“我說孤獨是絕症,我不曾患病,但……我真的沒有患病嗎?”
所有人都在患病嗎?
不然吧。
不一定吧。
個人的想法僅僅是個人,有的人或許在旁人眼裏重病纏身,命不久矣,豈不知,在命運的種種安排下,人家才是長命百歲的那一個。
生活太過未知,未來太過無情。
他承認自己只不過是個膽小鬼,不願意随大流罷了。
如果置身人群,被迫聽着他人指指點點,被迫在人流的滾浪中艱難沉浮,不若只做一名孤獨的患者,獨自跋涉,哪怕最後死亡在戈壁之上,天空仍有陽光。
向君華緩慢但堅定的訴說出從未講述給任何人聽過的想法,他以前不說是不想惹來嘲笑,畢竟人群接受不來太過特立獨行的東西,現在說來給人聽……可能是患者遇到一位能稍稍打開他之心扉的醫生?
不過溫池舟的态度比起醫生更像是一位導師。
訴說完畢,月色靜谧。
沒有強勢用力的反駁,沒有循循善誘的有心教誨。
溫池舟這個人的神色很淡,經常叫人瞧不出想法隐晦不明,但這種時候,他神情淡淡的說了聲。
“這樣啊,我知道了。”
沒有任何會誘發孤獨之人變得越發不安自閉的因素,向君華不知怎麽就大大的松下口氣。
“我很怪吧?”
然後有些自嘲的話就更加自然而然的說出口了。
溫池舟彎起眉眼,線條冷豔的眼尾因這個動作秀出一抹嫣然的弧度,好看的像是有蝴蝶落于其上,眼睫輕顫,自有美景勝卻無數。
“不用擔心,我見過比你更怪的人,他們都不及你在我心中重要。”
這一刻,這一分,這一片月色,不知怎麽就讓他心頭擂鼓,呼吸一滞。
向君華看他,頭一次這般不知所以,惴惴不安。
129、晉江文學城
一百三十三
其實從天啓境回來, 向君華就一直有和溫池舟談談的想法,但就目前而言,他沒想過這次交談的場合會變得如此美麗。
也許是心髒不規律的跳動讓他的眼前多了數十層濾鏡。
這天的月色美麗的讓他往後過去許多許多年都不會忘記, 而月下的這個人……
無法用筆墨描繪的面容精美絕倫, 就像一場海天之下的絕美蜃景, 透着虛幻與不真實的觸動。
差點兒迷惑的心靈只在最後一刻, 靠一絲清明拉住即将滑脫的理智,回過神來, 向君華哪怕沒有一身冷汗也難免在心底感慨兩聲色令智昏。
溫池舟是真的很bug。
長的能攻城略地,智慧又是公認的算無遺策,舉世無雙, 簡直好像所有優勢都被這個男人占盡了,一張青年的外皮之下, 這都是什麽妖魔鬼怪?
人生優勢強大的不真實,從未見過這種人!
種種想法在腦海中走馬觀花的一過,向君華動了動面皮, 扯出一抹苦笑無奈的笑容出來。
啊,之所以冒出這麽多亂七八糟的想法,自己是再了解不過的了。
不過是因為這個人渾身上下充斥的接近于不真實的權威, 在這個面前,自己不管說什麽都像是小學生去挑戰世界著名學者, 充滿了不自量力的無知頭鐵。
正常情況下,正常人心安理得的順着人家的安排去做就是了,左右人家沒有害你還在幫你, 自己沒本事,聽從有本事的人的話也是大多數人的做法。不如說人類社會原本就存在這樣的本能,他不應該那麽抗拒才對。
但是他從一開始就是那麽——奇怪。
是的, 對啊。
向君華無奈的苦笑。
吸引怪人,身旁總圍繞着奇怪的人,遵循人以群分物以類聚的基本法,這豈不恰恰證實他也是一個怪人嗎?
一個古怪的孤獨症患者,一個不承認自己患病,寧願在沙漠上被太陽曬死的奇怪之人。
正因為自己的奇怪,不合群,莫名其妙,所以才會去挑戰權威吧?
這種做法在他人看來,很容易會粉身碎骨的,可是自己竟然不怕?
居然不怕?
因為什麽?
因為這個人是溫池舟吧。
因為他說自己是他唯一的朋友,從未傷害過自己吧。
不可否認,一直以來,向君華對自己都沒有多少逼數,膽小到懶惰,聰明到懈怠,怪裏古怪,往往又會在某時敏銳的要命。
譬如遇見溫池舟這個人的時候。
溫池舟是個很難讓人看出破綻的人,這個人沒有弱點,一切都顯得完美無缺,就像是得天獨厚,天地生成的奇跡産物,在它面前,任何匠心獨具,精雕細琢的藝術品和它都是沒法比,人工豈能比過天成的恰到好處?
他就是這麽一個人。
所以多數人和他碰到時,絕對不會像向君華這樣大大咧咧的靠過去,沒心沒肺的攤在他身邊。
他就像是一條靠在鯊魚身邊的小魚,別的生物趨利避害早就躲得遠遠的了,就他傻乎乎的湊過去,然後意外的發現,這哪裏是一頭兇猛的虎鯊啊,這就是一條人美心善的小可愛!
雖然整個世界也就他這樣想,但不妨礙他這個做法極具了偶然和戲劇性。
說來說去,向君華對溫池舟的不畏懼在此時起到了相當大的作用,這讓他能直視甚至是平視這個往日裏高高在上,連面容都模糊掉的男人,看見他昳麗美貌的一面,看見他俊逸超群的一面,也看見他對自己耐心縱容的一面。
大致上的感覺就是,他覺得他們兩個建立起了交情,這交情還不單薄,不是那種塑料的。
既然是這樣,那就好辦了。
你一小學生拿問題去挑釁世界級頂尖學者是無知魯莽,但拿自己的奇思妙想去騷擾自家好友,這事鬧的多大也不過是一次犯蠢,頂多被當成黑歷史調侃,不需要有什麽心理壓力。
就這麽說服了自己,向君華某種意義上還真是個強人。
明明溫池舟這個人不管誰來體接近都不會生出親近的念頭,他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平日裏再怎麽與之交往,那也是神自雲端偶然垂下的一瞥,不代表區區一介凡人就真能和神打情罵俏,耍賴弄癡。
但偏偏向君華做到了,他對此還全無所覺。
他的無所覺讓他對自己的評價過低,低到完全把握不住自己在溫池舟眼裏是怎樣一種角色。
正如先前溫池舟曾判斷過的。
向君華是一條潛伏的游龍,有尖銳的角,遮蔽天空的體積,操縱風雲的實力。
之所以不做,恰恰是因為他這個性格。
他的性格太和軟,不适合做一方霸主,但他真的不适合嗎?
不見得吧。
先前溫池舟交給他許多事,他都辦成了,還都辦的不錯。
難道那些事情沒有難度嗎?那些事情其實很簡單嗎?
呵,這話誰信誰傻逼。
一個完美無缺的人,說明這個人對自己苛刻,對自己以外的人更是嚴苛至極!
但凡能入他眼的,哪個不是一方霸首,一界枭雄?
相比之下,向君華把自己看的這麽低才奇怪。
要知道棋子原本也不是誰都能做到的,天地的棋盤上,棋子都是有數的。
各種層面上,向君華已經是三界內數得上號的那些人之一。
要是向君華野心大一些,不那麽鹹魚,出了這丞相府,憑借他如今地境老仙的實力,開辟一方勢力,操縱風雲大勢又有什麽難度嗎?
但若說光是如此就讓溫池舟另眼相看,那還是不夠的。
只是拘泥于此,那他和臺面上那些棋子沒有區別,反之,不止于此,他才脫穎而出,成為最特別的那個。
所以溫池舟看重的是哪點兒?
看到這裏的諸位大致也對溫池舟這個人有所了解,這是一個布局苛刻到落實到每個棋子身上,算無遺策,統轄八方形勢,多智近妖的人物。
一般這種人手底下都有一盤棋,或一張網,或一個故事,在棋盤,線絡,框架的束縛下,人人都是那棋子,那魚,那文字,遵從冥冥之中的安排行事。
如此形象落實到溫池舟身上更是不存在變故,不需要意外。
然而正是這龐然的智慧已然能彙聚起天地大勢的前提下,向君華身為溫池舟故事的主角,漁網之中最機靈活躍的那條魚,棋盤之上最重要的那枚棋子,竟然就那麽脫離了棋手掌握。
正因為羅網過于完美,任何一處瑕疵都變得纖毫畢現。
向君華這個人啊,他太機靈,太敏感,太畏縮了。
如果他光是作為一個意外登場,溫池舟有千百種方法拿他,讓他複歸原位,然而他并不是,他登場時候是意外,下場時候,已經成了最佳輔助。
他把落筆到自己身上的命運拆分,或賣或贈的送給了一路上遇上的人,可以說除了最佳配角以外,他什麽都沒有,完全打亂了溫池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