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西岸邊上年邁的老人失聲痛哭, 大喊着孩子的名字,他帶着小孫子出來撿貝殼玩,沒想到一轉頭的功夫,小孫子就被浪卷走了。

模糊的視線中, 火紅的夕陽下, 老人望見一個小黑點迅速靠近他的小孫子, 然後兩個小黑點往岸邊游過來, “囝囝!”

求生的本能讓小孩兒下意識掙紮,緊緊地抱住閻忱,險些連累閻忱沉入海底,他輕拍着小孩兒的背, 安慰他:“別怕, 哥哥會把你安全帶上岸。”

大概是他的安慰有了效果,小孩兒不再像一開始那麽僵硬地纏在他身上, 閻忱趕緊帶着孩子游向距離他們最近的岸邊, 不過即便如此, 也有一段很長的距離, 好幾次他都險些脫力,又硬咬着牙繼續游。

海浪越發洶湧, 眼看他就要上岸,突然一個大浪襲來, 将兩人卷走, 閻忱心頭發緊,告訴自己不要慌亂。

“咳咳咳……”他不小心嗆了水, 從肺腑發出劇烈的咳嗽。

夕陽西下,水溫開始變冷,連同閻忱的手腳一并降溫, 孩子在他懷裏昏迷過去,嘴唇被凍得發紫,一望無際的大海像是藏着一頭危險的巨獸,閻忱的心跳加速,喘息聲朝着四面八方飄散,又迅速消失。

該怎麽辦?

閻忱在汪洋的大海裏起起伏伏,他不斷掙紮着想要游上岸,可下一秒又被浪花無情的卷走,恐懼和無力感将他籠罩,他一次次嗆水,沉下海面,又再次浮起,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

意識開始模糊,如同海市蜃樓一般,他看見自己在和林漳吵架,林漳看着比現在稚嫩許多,西裝革履,一副精英派頭,應該已經參加工作。

吵架的原因似乎是有人對林漳出言不遜,被閻忱打了一頓,可這個人偏偏是林漳正在商談的合作對象,原本已經談下來,因着閻忱這一出手,直接告吹。

“他那樣羞辱你,我要是能忍,還是男人嗎?!”閻忱額頭上青筋鼓起,顯然不認為自己做錯了。

林漳繃着臉,說:“幾句話而言,于我而言不痛不癢,你何必這麽較真。”

聽到這話,閻忱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逼近林漳說:“是我較真嗎?是你太不把自己當回事了吧,一個合作而已,鼎業難道還非他不可嗎?林漳,較真的人是才對吧,鼎業是我們家的公司,他說出不尊重你的話時,你就該叫他滾。”

林漳煩躁地揉了揉自己的頭發,要是真有閻忱說得那麽輕松就好了,“鼎業地位是不低,可也不是土皇帝,談好的合作說吹就吹,你以為演電視嗎?閻忱,你二十四了,能不能成熟一點?”

最後一句話,簡直是給了閻忱一棍子,他怎麽就不成熟了?替林漳着想,保護林漳,為他出氣難道就是不成熟嗎?閻忱滿心委屈,在焦頭爛額的林漳面前無法發洩。

咕嚕咕嚕,氣泡不斷往上冒,一個個氣泡中,場景轉換,閻忱正在參加飯局。

旁邊坐着他的發小于申洋,酒過三巡,其他人喝得面紅耳赤,他心不在焉地發着呆。

“我出去抽根煙。”閻忱拍了一下于申洋的肩膀,起身出去。

“忱兒,不準跑啊,一會兒還有活動呢。”于申洋大舌頭沖他喊道。

喝成這樣了,還有活動呢,閻忱不以為意地關上門,從兜裏拿出一盒煙,抖出一根叼住,邊走邊掏打火機,猝不及防被人撞了一下。

閻忱一把抓住對方的手臂,扶了一下。

“對……對不起……”這是個十八-九歲的青年,容貌昳麗,打扮新潮,衣服有些淩亂,眼中充滿了掩飾不住的慌亂。

“站住!”一群彪頭大漢沖過來,要将人帶走,“打了我們老板還敢跑,真是膽大包天!”

“呸!老色-鬼活該被打,老子沒打得他斷子絕孫都是輕的!”青年毫不示弱地罵回去,像只炸毛的貓。

“謝游!你他媽別給臉不要臉,裝什麽清純,跟了我,你們團的資源還不是說來就來,你可想清楚了,今天你要是走了,明天我就封殺你們團,你倒是年紀還小,不過你那幾個哥哥可沒時間再蹉跎了。”挺着大肚子的中年油膩男人,威逼利誘,說得謝游渾身發抖。

閻忱沒想到娛樂圈這種腌臜事居然被自己碰上了,容貌昳麗的青年繃着脊背,即便身子顫抖,也不服輸的模樣,忽然讓他看見了林漳,林漳在外面是不是也被這麽欺負?

“在我面前欺負小孩兒,這不合适吧?”閻忱開口後,走到燈光下,中年男人這才看清居然閻忱。

“閻……閻導……”中年男人立即拿出名片谄媚地介紹自己。

閻忱态度散漫地接過名片,居高臨下地說:“人我帶走了,沒問題吧?”

中年男人眼中閃過一絲詫異,“您請,您請,謝游,跟着閻導是你的福氣,好好伺候閻導。”

“閻忱!閻忱!”林漳拍了拍閻忱的臉,給他做人工呼吸。

“咳咳咳……”閻忱側頭吐出一口水,緩緩睜開眼睛。

游艇抵達岸邊,醫生們趕緊上前,幸好節目組早有準備,要不然閻忱怕是兇多吉少。

小孩兒已經醒了,裹着毛毯瑟瑟發抖,老人家連滾帶爬地跑過來将孩子抱住。

“囝囝!囝囝!吓死爺爺了。”

“爺爺——”孩子哇的一聲哭出來。

林漳的手還在發抖,要是再晚幾秒,他就要見不到閻忱了。

那些久遠的記憶再次洶湧而至,林漳的眉頭緊緊擰起,連呼吸都在顫抖。

工作人員拿了浴巾給林漳,林漳渾身都是水,濃黑的眼睫被水洇濕,那雙漆黑的眼睛,如同夜幕下的孤山。

他攏了攏身上的浴巾,死死盯着閻忱不放,閻忱的意識迷蒙,下意識伸手拉住林漳冰涼的手指,低聲呢喃:“乖乖,別怕……”

林漳的心跟着震顫不已,僵硬的手指用力回握住閻忱的手。

萬幸閻忱沒有大礙,那對爺孫倆感激地朝閻忱磕頭,驚得閻忱差點從病床上跳起來,還是林漳将人扶起來,蹲下身摸了摸小孩兒的腦袋,目光深遠,像是在透過他看着誰,“以後要注意安全,別亂跑,不要讓爺爺擔心知道嗎?”

孩子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嗯,知道了哥哥。”

閻忱在去醫院的路上睡了一覺,等醒來已經在醫院的病房裏,林漳坐在旁邊,握着他的手,一動不動,不知道在想着什麽,神情令人心疼。

“林漳,我沒事。”閻忱回握住他的手,心疼得要命。

聽到他的聲音,林漳從回憶中抽離,眼睫半阖,語調沒有什麽起伏,“我以為,我連你也要失去了。”

“他們總說我是災星,和我牽扯上關系的人,都會不得好死……”

閻忱猛地坐起來,狠狠吻住林漳的唇,眼神有點兇,末了還咬了林漳一口,“不準亂說,我要生氣了。”

林漳側頭凝視着他,閻忱的臉色蒼白,英氣的眉宇擰在一起,嘴唇沒有什麽血色,他生起氣來神情格外生動,不像是剛被救起來那會兒,死氣沉沉,讓林漳害怕。

閻忱伸手抱住他,用臉貼着他的臉頰,又親親他的脖頸,耳朵,還有耳朵後那顆小小的紅痣,閻忱的面頰是溫熱的,嘴唇是燙人的,林漳被凍麻的心髒被閻忱捂熱,冰雪消融。

“爸爸媽媽,奶奶要是聽見你這麽說,肯定會生氣,乖乖,我們都很愛你,你也要愛惜自己。”閻忱擁着他,在他耳邊沉聲道。

林漳眸子顫動,閉上眼睫,将臉埋進閻忱的肩窩,“嗯。”

最後兩個月,林漳告訴自己,再給自己和閻忱最後兩個月時間,什麽都不管,這既然是閻忱想要的,也是他想要的,那就再放縱一次自己的內心。

深夜零點,閻忱盯着天花板惆悵地說:“說好了早上看日出,又要看不成了。”

“你想看嗎?”林漳停下疊外套的手。

“想啊,我還看見了仙女棒,本來打算晚上和你一起放。”閻忱都安排好了,一定很浪漫,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

林漳忽然朝他伸手,“那走吧。”

“啊?”閻忱一臉茫然。

“現在回去還能趕上早上的日出。”林漳很少說走就走,他做事一向很有計劃和條理,一切都被框定在具體的時間內,每天日程被安排得滿滿當當。

迎上林漳的眼瞳,閻忱心跳加速,伸手一把握住林漳的手,“走!”

于是兩人連夜從醫院出逃,随手在大街上打了一輛出租車,關上門的瞬間,四目相對,相視一笑。

閻忱湊到他耳邊說:“我們倆這樣,好像私奔哦。”

林漳怔忡,似乎是回憶起什麽往事,“你出櫃前和我提過,要是爸媽不同意,就帶我私奔。”

“去哪兒?”閻忱問道,在他記憶裏,自己才二十歲,剛和林漳談戀愛,還沒有想到那麽遙遠的事情,但聽林漳一說,好像的确是他會說的話。

夜晚的風吹動林漳烏黑的發梢,他的眼眸中浮起笑意,“天涯海角。”

閻忱怔了怔,有點酸地說:“好土哦。”

林漳笑而不語,閻忱将腦袋靠在林漳肩頭,他還有點不舒服,嗅着林漳身上淡淡的香味會讓他好受點,林漳輕輕撫摸着他的頭發,閻忱拉過他的手放到唇邊,細細摩挲着。

醫院距離拍攝地有一段距離,到達目的地後,兩人都有些昏昏欲睡。

林漳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睡着,一直在做夢,光怪陸離,醒來後一個也不記得,只覺渾身疲憊。

“快,時間差不多了!”閻忱拉着林漳的手往外跑,天光未亮,海風吹佛在臉上凍人得很,閻忱将墊子鋪在沙灘上,用毛毯将自己和林漳包裹住。

林漳依偎在閻忱肩頭,眺望一片濃黑的海面,閻忱在毯子裏握住他的手,“冷嗎?”

“有點。”林漳其實不冷,但他不想這麽告訴閻忱。

閻忱換了個位置從後面抱住他,将林漳整個籠在懷中,用自己溫熱的身體,讓林漳暖和點。

鼻間充滿閻忱的氣味,林漳微微揚起唇角,不過他很快就笑不出來了。

他的後腰被什麽抵住,讓他無法忽略,林漳的身子陡然僵住,他身後的閻忱也跟着僵硬,在林漳看不見的地方,面紅耳赤。

“閻忱……”林漳剛開口,就被閻忱截住話頭,“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早上的正常反應……”

他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最後宛如打了霜的茄子,垂下頭說:“對不起。”

林漳正要說什麽,一抹微光浮起,将遠處的海面一點點照亮,旭日東升,金光赫赫,“日出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要上夾子,會很晚才更新,我盡量日個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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