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于成鈞伏在地下,遲遲不聞明樂帝命起身的聲音,便也紋絲不動。

明樂帝心中卻頗有幾分不是滋味兒,他看着于成鈞,手中兩只文玩核桃轉的飛快。

于成鈞是他的第三個兒子,長子乃皇後所出,早年立為太子;次子于炳輝,是貴妃所生,便是當年被于成鈞壓在地下猛揍的那個;老三便是這個于成鈞。除此之外,還夭折過幾個皇子,餘下的年歲尚小,便是緊鄰着的五皇子今年也才剛滿十五。

如今,明樂帝膝下成年的皇子,滿共也就這麽四個。

當年,于成鈞落草之時,便比尋常嬰孩兒足足大上一圈,順妃為生他吃了不少苦頭,險些失血喪命。這孩子哭聲宏亮,幾乎要将屋頂也掀翻了去。

一圈服侍的宮人,拍馬屁說三皇子天生異相,必定命不尋常。

明樂帝一時興起,便招來司天監裏供養的國師道士來推演小皇子命數。

熟料,那國師看了嬰孩兒于成鈞幾眼,又掐了掐指頭,大驚失色,向明樂帝請罪“皇上,小皇子命數奇特,既征龍相之兆,又集大兇大惡于一身。他日長成,此子性必兇暴,他雖能成就一番大業,亦也妨害周遭之人。”

這話一出,在場的一幹人等皆大驚失色。

诋毀新生皇子,理當處斬。

然而燕朝建國之初,多得道教之力,歷代皇帝對于這先天命理卦數極是推崇,明樂帝自也不能免俗。

聽了國師的言語,明樂帝心中便活動了幾分。

依着那國師的意思,于成鈞就得出家當道士,再不濟也要做個挂名弟子,身在方外才能化解了這一身煞氣。

皇子入教,前所未有,即便是篤信道法的燕朝皇室。

明樂帝當時不置可否,只吩咐宮人仔細照看順妃母子,拂袖而去。

後來,這件事傳入順妃的耳中,她不顧體弱,紮掙到禦前苦苦哀求。其時,她正當盛寵,與皇帝好的如膠似漆。明樂帝憐惜寵妃,便放話不許宮人再訛傳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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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件事,還是在他心頭落下了疑惑。

于成鈞漸漸長大,似是應驗了國師所言,生的體格魁梧,性情火爆,如烈馬難馴。他課業不成,倒是生了一身氣力,酷愛舞刀弄棒,常混入禁軍之中同那些将士比試。不時,便鬧些亂子出來,最大的一樁便是把二皇子于炳輝打的肋骨折了兩根,在床上躺了足足一月才能下地。

每每此時,明樂帝便念起當年國師的言語,又想起順妃為生他幾乎喪命,那龍相之兆四個字更時時紮在他心頭。是以,他雖寵愛順妃,對這個三兒子卻是着實的不喜。

故而,當西北邊關傳來急報——蠻族夤夜偷襲,大燕十日之間竟連失三座城池之時,明樂帝并未多想,便下了一道聖旨、一塊金牌,将他這個才入洞房的三兒子送上了西北戰場。

面上的說辭,是朝中除卻文臣,便只餘老弱病殘,無将可派。肅親王既是天子之後,自當戍衛國門。但這心底裏的意思,唯有明樂帝自己知道。

明樂帝當然不希望于成鈞戰死沙場,卻也沒曾想到他能立下如斯功勞。

于成鈞果然是個将才,去往西北,不止收複了失地,還将那蠻族打的後退了二百餘裏,獲其人口牲畜無數。

這蠻族也并非鐵板一塊,是各草原小部落聯合一體才敢來侵犯大燕。

此戰失利,其內部便亂了起來,各種聲音都冒了出來。

于成鈞并未占據那二百餘裏草原,而是趁機扶持了幾個原就對橫征暴斂的蠻族不滿的小族,使其脫離蠻族掌控,引得他們內鬥紛紛。而願與大燕議和的部落亦多了起來,蠻族掌控不了局面,疲于奔命,又丢了偌大一塊繁衍生息的土地,元氣大傷,再也不能來犯。邊境,就此太平了下來。

如此種種,皆是于成鈞所為。這般功業,委實令人矚目。連京中的百姓,都将他當做英雄看待,夾道歡迎。

他最看不上眼的兒子,幾時有了這般才幹?

明樂帝按下心頭種種念頭,開言道“且平身吧。”

于成鈞謝恩起身,神色沉靜肅穆,全沒了當初的狂放模樣。

他将金牌雙手呈上,由太監傳了上去。

明樂帝掃了一眼,便未再多看,只向于成鈞道“三年來,辛苦你了。果然沉穩幹練了許多,不似當年小兒模樣。”

于成鈞拱手回道“為江山社稷,臣不敢說辛苦。”

明樂帝又道“京中百姓……”

他話未說完,于成鈞便已搶着答道“百姓訛傳,這些言語須臾便會散去。邊疆戰事平定,是萬千将士們死戰之功,臣不敢妄占。”一言未休,他停了停又道“臣鬥膽,求皇上一個恩典。”

如此,倒出乎明樂帝意料。

他眸中神色微亮,似是頗為喜悅,話音倒是平常“你倒是不貪功。什麽事情,且說說看。”

于成鈞便說道“戍邊将士,為國征戰多年。其老邁病殘者衆,又往往無處贍養。臣懇請皇上,按月向軍中發放錢糧,以養活這些老弱殘兵。”說着,他擡頭看向明樂帝,一字一句道“如若不然,長此以往,只怕兵源艱難。”

在邊關軍中三年,于成鈞也算歷練了,見了許多不平不公之處。

燕朝重文輕武的風氣,已然波及軍中,許多行軍打仗多年的兵士,老來無可依靠,一輩子刀頭上提着腦袋滾過來,回到故鄉竟還要遭受鄉民的輕慢白眼,以至于許多人幽憤至極,說出“勸人當兵,天打雷劈”的話來。

明樂帝聽了他這番話,心思微有活動。

他是太平皇帝,守成之君,清平日子過久了,對這軍力便頗為不重視。除了必要的邊防與京城戍守,他甚而覺得蓄養軍隊不過是浪費銀子。

有這樣的人力物力,還不如多修幾座園子供他玩賞。

倒是蠻族這場攻打,将他的安樂夢給喚醒了,若非邊關将士拼死抵擋,明樂帝眼下只怕已當了亡國之君。

如今聽了于成鈞一番言語,他倒也覺有幾分道理。

明樂帝心中盤算了一番,面上倒是不動聲色,說道“才回京,便惦記着邊關将士。你辛苦了一場,也該好生歇歇。你的話,朕暫且記下了。去後宮瞧瞧你母妃罷,也是日夜渴望着你回來的。”

于成鈞見話已說到,曉得此事也非一日之功,遂見好就收,告退下去了。

看着于成鈞那昂藏的背影沒入殿外,明樂帝面上的笑意漸漸斂去,他手指輕扣着那面金牌,良久道了一句“本當他是該長進些,原來還是當初那副性子。”

這話音平平,卻并無一絲憤怒,竟還有那麽幾分竊喜。

于成鈞出得乾清宮大殿,才下了臺階,迎頭便望見一頂轎子緩緩過來。

于成鈞細觀那轎子的規制,又看了看跟随的人,不由眯細了眼眸。

他曉得那轎子裏坐的是什麽人,才回京城,他也不想節外生枝。轉頭正欲走開,擡轎的太監居然快走了兩步,趕在他面前停了下來。

轎子落地,一宮女輕輕掀起簾子,自裏面扶出一位靓妝麗人來。

這女子不過二十五六,生得豔麗非常,身段袅娜窈窕,兩道柳眉描得細彎彎的,襯的其下一雙水瞳顧盼生情。她穿着一襲水紅色暗繡鵲銜梅花扣身褂子,下面卻是一條煙色蟬翼紗裙,肩上披着一領湘妃色披帛,面上薄施了脂粉,唇色淡紅,整個人如一團煙霧,濃豔卻不妖俗。

如今是三月末,春色雖好,但還有幾分涼意,她卻穿了一條薄紗裙子,竟似渾不怕冷。

麗人扶着宮女的手臂,款款上前,向着于成鈞淡然一笑“肅親王回京了,三年駐守邊關,可謂辛苦。”

于成鈞看她擋了路,也不好扭頭就走,拱了拱手“梅嫔娘娘。”

這女子,便是同他生母順妃向來不對付的梅嫔了。

梅嫔笑道“這是才見了皇上出來?”

于成鈞颔首“正是,皇上正在裏面,此間無事,娘娘若要見皇上,當是行的。”他不想同梅嫔多有糾纏,随口道“本王還要去見母妃,不多同娘娘說話了。”

梅嫔見他要走,忽朗聲道“王爺走了三年,苦了王妃獨守空閨,還要時時替王爺進宮在順妃娘娘跟前盡孝道。王爺見了順妃娘娘,可千萬記得替王妃美言幾句。”

于成鈞步履微頓,卻還是去了。

梅嫔唇邊泛出一抹微笑,轉身道“走,見皇上去。”

宮人小心替她提着裙擺,扶她上階,一面低聲說道“娘娘說的這般明顯,肅親王怕是瞧出來了呢。”

梅嫔笑了笑“本宮便是明着挑唆了,那又如何?他聽不進去,那也不過是一句順嘴的話,于本宮又有什麽害處?他若聽進去了,由着他們母子去争鬥,本宮樂得瞧熱鬧。順妃怎麽待肅親王妃的,大夥又不是瞎子,全瞧着呢。”

那宮人會心一笑,點頭道“娘娘真是好籌謀。”

梅嫔意态慵懶,淡淡說道“肅親王功成名就歸來,本宮真是瞧不過順妃那個樣子,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給她添些堵,本宮才暢快。”

一主一仆,低聲議論着,便入了乾清宮。

于成鈞步伐匆匆,一路進了承乾宮。

順妃今日特特起了個黑早,仔仔細細精心裝扮了一番,還親自盯着宮中的小廚房,把往日于成鈞愛吃的幾種吃食都預備下了,比她迎聖駕時還要盡心竭力。

這一白日,她在宮中坐卧難安,踱來踱去,聽聞于成鈞已進了大內,雖明知他要先到禦前去面聖,還是幾次三番遣人過去探問。

好容易,門外傳來一聲“母妃,兒回來了!”

順妃頓時大喜過望,竟也不顧身份,快步直奔了出去。

恰逢于成鈞自外頭進來,母子兩個險些撞上。

順妃看着于成鈞自疆場平安歸來,大喜過望,一時竟也不知如何是好,便将于成鈞拉到了內殿。母子二人相對而坐,宮人将茶食點心一一捧上,方才說話。

順妃三年來提心吊膽,直到了此刻才把一顆心放回肚裏,她将于成鈞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打量了一番,才微笑道“好,既高了也壯實了……”一語未畢,便哽咽了起來。

于成鈞略有些無奈,莞爾道“兒子都二十了,怎能再長高?倒是母妃,三年不見,身子康健依舊,兒子也放心了。”說着,他四下環顧,又道“母妃複寵如故,卻該與母妃賀喜。”

順妃擺了擺手,笑盈盈道“雖有那個賤婢為禍,好在皇上總還是顧念着往昔的情分,那些坎坷也都過去了。如今你又立下大功,是咱們燕朝的大功臣,那往後就都好了。”說着,她越發眉飛色舞起來,說道“咱們娘兩個也算時來運轉了,那些不甘不服不忿的,我瞧也只能都幹看着了。”

順妃人近中年,那不服輸的心氣兒倒還同年輕時一樣。

于成鈞多少知道些他母妃在後宮中的争鬥,不予置評,只是說道“這大功臣的說辭,母妃卻是從何處聽來的?”

順妃答道“其實早一個月前,蠻族投降時,京裏就傳遍了。”一言未了,她又含笑說道“母妃心裏高興着呢。”

于成鈞微微颔首,又說道“兒子只給母親提個醒,往後宮裏,尤其是對着皇上,可切莫再說兒子如何有功。”

順妃不以為然道“那又有什麽?我兒在邊關三年,打跑了來犯的外族,是當之無愧的大功臣,我便說說又怎樣?難道只許那些嫔妃們仗着兄弟靠着咬文嚼字讨皇上的歡心,出來炫耀說嘴,我兒打了勝仗,我卻不能說了?”憤憤言罷,她看于成鈞默然不語,遂又笑道“好了,功高震主的道理,你母妃心裏明白。只是看見兒子出息了,這當娘的心裏高興罷了。”

于成鈞這方一笑說道“母妃服侍皇帝多年,道理比我通曉的多。”

母子兩個說了幾句閑話,于成鈞的心裏始終繞着梅嫔适才的那兩句話。他當然明白,這梅嫔是他母親的冤家,那些言語無非是意圖挑撥他們母子失和。然而,他卻不能不在意。

于成鈞人雖粗犷,卻并非沒有頭腦,恰恰相反,他卻是個于人□□理洞若觀火之人,不然也不會在邊關勝仗連連。

當年,他娶陳婉兮時,順妃便不情不願。即便婚期都定下了,她依舊對娶的不是陳家三小姐一事耿耿于懷,憤懑不甘。

要說順妃十分喜歡疼愛陳婉兮,連于成鈞自己都不信。

雖說陳婉兮每每來信總說一切安好,但他心中依然隐隐擔憂,只是好在兩人只那一夜就有了兒子豆寶,順妃看在外孫的份上,該當不會太刁難兒媳。

“……你回來了,該好生歇歇,享幾年清福,母妃替你選了幾位可心的人。待消停兩日,便送到你府上去,叫她們好生伺候你。”

順妃不知兒子心裏在想些什麽,笑意盈盈說道。

于成鈞面色微變,脫口說道“母妃,這可使不得。”

順妃愕然,問道“怎麽使不得?”話才出口,她想起什麽,又說道“你不在家時,府裏無人主事,任憑那陳氏亂鬧也是了。如今你回來了,終究你才是肅親王府的主人,你要添幾個側妃妾室,誰還能說個不字?陳氏若敢有異議,便叫她來宮裏見本宮,本宮必要罰她将《女誡》抄個百遍,好讓她曉得賢良兩個字怎麽寫!”想起了那日受氣的情形,順妃口風一厲,連着自稱也改了。

于成鈞正色道“母妃萬萬不可,兒子才打仗回來,略有那麽幾分功績,立刻便要添納側妃,蓄養妾婢,叫人看着必定說兒子驕矜自滿,忘乎所以。母妃适才還說知道功高震主的道理,這會兒怎麽倒坑起兒子來了?”

順妃又是笑又是咬牙,斥道“胡說八道!母妃怎麽會坑你?!滿朝王孫誰不養妾?怎麽偏你就使不得?何況,你才立下偌大功勞,誰敢說些什麽?”她原當于成鈞是為着陳婉兮才不肯,聽了他這話,心裏倒好受了些。

于成鈞說道“母妃,兒子才從乾清宮面聖回來,皇上可并無半句嘉獎之言,只怕他心裏正忌着兒子呢。”

順妃将信将疑道“皇上忌你?”

于成鈞不答,只是說道“兒子從乾清宮出來,正巧碰上梅嫔。雖說母妃如今複寵,但梅嫔風頭依舊正勁,這要是她在皇上枕頭邊說些什麽……母親且想想看?”說着,他将一顆糖栗子退了皮,丢入口中嚼了起來。

順妃聽見“梅嫔”二字,面上漫過一陣陰霾,她默然了一陣,方才說道“也罷,你這話倒是有理,這件事便暫且放放。”

于成鈞聽着,嘴邊揚起了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

他又坐了片刻,心裏卻越發惦念起陳婉兮,便起身找了個借口離去。

順妃有些不情願,說道“時候還早得很,再坐會兒,不如等吃了午飯再走。中午,母妃吩咐小廚房做你愛吃的菜。”

于成鈞推辭道“兒子才回來,還要回府去整頓一番。改日,必定帶了王妃同世子,來叨擾母妃這頓飯。”

順妃留他不住,只好将他送出門去。

待看着于成鈞遠去,順妃方才悻悻回屋。

正逢宮人來問“娘娘,那鍋鮮筍野鴨湯火候到了,是飯時再上,還是眼下就上?”

順妃便沒好氣道“上什麽上?連鍋倒了去!”

那宮人平白被訓斥了一頓,正不知所措,嘉楠走來朝她一努嘴,使了個顏色,她心中會意,低頭下去了。

嘉楠上前,扶着順妃,陪笑道“娘娘,這王爺同王妃分別三年,才回來當然急着團聚。何況,府中還有小世子呢。這孩子,王爺連一眼都沒見過,心裏能不急麽?王爺适才說,改日還要帶着王妃同世子進宮來看娘娘呢。”

順妃冷笑了一聲“這孩子是本宮養大的,他心裏想什麽本宮如何不知?”說着,不由輕嘆了口氣“這陳氏也不知有什麽好,叫他這樣放在心上。适才他不肯添側妃的說辭,當本宮不知他是顧忌那陳氏麽?只是他還算敬着本宮這母妃,不戳穿他也就罷了。”

嘉楠聽着,神色甚是恭謙,說道“王爺同王妃琴瑟和諧,也是一樁美事。”

順妃笑了兩聲“美事?得了這樣的媳婦,本宮真不知朝哪裏哭去!當年,她才過門,就敢把本宮撥去服侍成兒的宮女發落的發落,杖殺的杖殺!本宮在宮裏出不去,皇上更懶怠問這事,只好罷了。這等狠辣有主意的媳婦,本宮可消受不起!”

嘉楠賠笑道“其實娘娘大可不必煩惱,王爺覺得好不就是了?”

順妃輕哼了一聲,斥道“那便更不好!攤上這等善妒狠厲的媳婦,成兒還能有什麽舒坦日子過?”

主仆兩個說着話,便進了內殿。

順妃照舊斜躺在了那貴妃榻上,把玩着一串蓮花翡翠手钏,靜靜的琢磨着什麽。

肅親王府內院,陳婉兮已然見了琴娘。

琴娘一見了陳婉兮,便雙膝跪地,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行了主仆大禮。

陳婉兮受了她這禮,吩咐杏染扶她起來,請她在一旁坐了。

琴娘卻道“我是來服侍王妃娘娘的,在一邊站着便好。”

陳婉兮看她雖不會說話,心想大約是小戶人家出身,又在西北那不毛之地待了三年,也不以為意,倒是頗為滿意她這恭敬的态度,笑道“我既讓你坐,你坐下就是了。”

一旁梁氏與杏染也撺掇,連說王妃寬仁,不該推辭,琴娘方才坐下。

陳婉兮打量了她一番,見她果然有幾分姿色,倒是并不厭惡,又頗為喜歡她神态舉止落落大方,沒那小戶女子的扭捏之态,便不露聲色的問了她出身來歷,及如何跟的于成鈞。

琴娘當然不知底下的機鋒,只是不想拖出羅子陵,便含糊的講了自己身世,只說家中已然無人。

陳婉兮倒并不在意她是旁人相贈,點頭嘆息道“倒是個可憐之人。”說着,轉而問道“王爺待你如何呢?”

琴娘不知端的,答道“王爺很和善,待我也很好。軍營是個男人待的地方,不是王爺看顧,許多時候我也不知道該如何了。”

她這話,聽在旁人耳裏,便如炫耀寵愛一般。

陳婉兮的仆從,不由都生出了幾分不平之色來。

陳婉兮心裏倒是歡喜,笑了笑說道“王爺也得你服侍才能衣食周全,往後你在府裏,亦要仔細服侍王爺才好。”說着,她自覺口幹,端起茶碗低頭啜了一口。

正當此時,外頭忽傳來一道粗豪嗓音“婉兮,你家爺回來了!”

這一聲,就如驚雷,劈在屋中地下。

陳婉兮手腕一晃,些許茶水潑濺出來,落在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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