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食人詩人是人

第二十三章:食人,詩人,是人(八)

食人?這還真是第一次,有人請他吃人。

裴白墨片刻前從杜牧元的小區門口搭乘的出租車,最終在離衡水公墓不遠處的林區入口被警方發現。

等夜色和林墾從衡水公墓趕到車停的位置,片警已經完成最基礎的現場勘查記錄。

荒野,沒有任何目擊者。

空車,出租車司機早已不知所蹤。

“距離這個位置最近的攝像頭在哪兒?”夜色探身觀望出租車內的情況,內裏沒有任何翻動掙紮痕跡,她又轉身問身後的片警。

“這一帶都沒有攝像頭,最近的那個,應該是在衡水公墓北側的那個十字路口。”

哪怕大海撈針,徒勞無功,總要試一試。

“進出這片林區只有這一條路。把探頭的記錄找出來,對照案發時間分析路過的可疑車輛和行人。”

她囑咐完片警,回頭看林墾。

林墾領會接下來的分工:“放心,這邊的消息篩查我搞的定,司機的個人和相關情況确認也是我的。”

夜色一笑,和他擊掌:“值得鼓勵,這兒交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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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誘餌引兇手動作這步棋并沒有出錯,錯的也許是他們低估了兇手殘忍的程度。

已經銜到嘴邊的獵物,他根本舍不得松口。

他将出租車司機作為見面禮送給杜牧元,或者說,他打算将出租車司機當做美食愉悅地送到杜牧元的刀叉下。

食人……

夜色越想這個案子眉頭蹙得越緊,她上一次見識到這樣的變态,還是七年前殺人食心的紅心殺手。

那個時侯,她在案件裏的身份,還只是個被動出庭的目擊證人。

夜色回想那些淩亂不堪的場景,還未回望完畢,一股輕柔的力道便壓向她的唇。

不知何時從出租車向下來的裴白墨,打開她正身坐的停靠在江畔小巷的車的車門,見面禮,就是這個綿長眷戀的吻。

“溫習功課。”裴白墨這麽對她說,“你得記得,這是我的力道”。

夜色看着他自然地在自己身旁落座,好笑地說:“裴白墨,你知不知道你有的時候特別幼稚。”

裴白墨側眸看她:“不要為難我。”

夜色不明所以:“我哪裏有在為難你?”

他一副義正言辭的架勢:“我會不知道怎麽來形容,比這樣的我更加幼稚的你。比幼稚更加幼稚叫做什麽?”

他很認真地在思考,夜色伸出去抵在他唇畔的指剛碰到他唇線,就聽到沒能擋住的那兩個字:“弱智?”

夜色嘆氣,與裴白墨語,果然是挖坑埋掉自己。

“不好的回憶。”裴白墨話題抖轉,把夜色抵到他唇畔的手指包裹進掌心攥緊。

然後開口問:“你剛剛在回憶什麽,可以跟我分享嗎?”

夜色望着他清澈的雙眸,想起回憶裏那一雙滿是憎恨的奸邪的眼睛,搖搖頭笑:“天才也有猜錯的時候。我在回憶裴先生今天吓跑快遞員的歡樂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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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下個十字路口接到組長許南康,三個人才正式交換關于案情的看法。

夜色面露憂色,想起食人這個詞腦袋有些亂。

許南康簡短陳述就開始問神色淡定如常的裴白墨的想法。

裴白墨這次回答得很利落幹脆:“他并未向杜牧元解釋。”

“他說:我為我們挑選的獵物。為什麽是我們?獵物是什麽?為什麽稱作獵物?”

“他說:我請你吃大餐。為什麽是請,他又是誰?”

夜色接口:“他也許就是一個生活在自己的世界裏的不屑于過多向外人解釋的這樣一個人。”

“不”,裴白墨立刻反對,“是因為他認為這些都無需解釋,杜牧元早該知曉”。

“杜牧元沒有給出他預料中的反應時,他的表現是不滿地念出杜牧元的名字。”

“他把杜牧元當做同伴”,裴白墨眸光堅定,繼續說出重點內容,“我想你們需要和真正的杜牧元好好談談”。

他說得是“你們”而不是“我們”,夜色下意識地問:“那你呢?”

“一個小時”,裴白墨的目光掃向車前的表盤,“等你們和杜牧元談完,我今晚的餐聚大概已經開始了”。

“我們對于兇手所知的東西太少,這不安全。裴博士,今晚兇手的邀約,可以推掉。”許南康說。

裴白墨笑:“許組長,你好想忘了,他說得是我請你吃大餐。而不是我請你吃大餐,好嗎?”

“如果今晚是他再一次的預料之外,你說會不會刺激他改變作案手法,火速尋找下一個受害人?”

“還是你覺得,真正的杜牧元出山會更好一些。”

他的話說得這樣分明。

他的意思,夜色聽得也分明。

真正的杜牧元和兇手也許有過前緣,并不是陌生人。這樣的情況下,他這個“杜牧元”出山,完全是在冒險。

夜色心底有個聲音在咆哮着阻止他,另一股力量,卻又在支撐她相信他能做到。

那是她的裴先生,她前半生的幸運,後半生的信仰。

她壓低嗓音問許南康:“許組,杜牧元的身份是怎麽被選中的?”

許南康略一沉吟:“捏造一個假身份,或者挑選一個真人避世不影響我們辦案的真實身份。這次我們選的是後者。杜牧元是在我們決定放誘餌的前一天,剛剛入住雲山療養院。”

“他的履歷符合我們篩選的條件。”

“這樣巧合的時間……”夜色喃喃自語。

許南康蹙眉,不願面對深想帶來的各種問題:“難道這個身份進入我們的視野是預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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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山療養院坐落在雲山山腳下,整個療養院的活動範圍,卻是覆蓋整座雲山。

這個季節,遠觀雲山是一片蒼青色,低垂的雲似乎将要被山尖戳破。

精神病院這樣特殊的存在,還未進入療養院,四周景色的寂寥感已經撲面而來,讓人無法抵擋。

夜色清晰地感覺到壓抑,身前的許南康倒是依舊鎮定。

選用杜牧元的身份之前,專案組曾經有警員到過療養院來考察杜牧元的真實情況。工作人員對于警方的再次進入,并不感到稀奇。

“最近你們警察往這邊跑得真得挺勤。前幾天療養院外面的林子裏發生命案,也有人找到療養院來了解情況。”

“這裏的鐵絲網這麽多,他們怎麽可能随便出去。雖然都說精神病人殺人可以不負責任,但是他們只是精神病人,并不等于惡人,不可能為了殺個人裝瘋賣傻幾年吧。這群人總是會被歧視,被特殊對待。”

“現在有人問我的工作地點,我都不敢說是精神病院裏,怕被連帶歧視。”

接待他們的引導員一路喋喋不休,夜色和許南康只是偶爾表示尊重,有在聽,不時點下頭,并未開口附和。

終于到了杜牧元的房間外,引導員這才停下閑扯,說了些關于杜牧元的情況。

“8075號剛來,最近這幾天表現一直都很好,就是對每個人都喜歡先自我介紹他是精神病人。沒有出現狂躁、歇斯底裏的情緒,對人很溫和,也能正常交流,并不抗拒外面的世界。”

引導員摁密碼鎖開門。

夜色這才看到這個傳說中閱歷飽滿的男人的真面目。

如夜色所想,這是個舉止、衣着一板一眼的男人。

他有着英俊的外表,雖不如裴白墨出衆,卻也足夠憑借這幅皮相贏得路人的好感。

引導員說他喜歡對每一個人自我介紹他是精神病人。

他将自己定義為精神病人。

許南康對夜色點頭,夜色慢慢走向杜牧元。

他聽到聲響,很敏感地擡起頭來,沒有絲毫反應遲鈍地表現。

“你好”,他溫和地笑,“我是8075號,我是精神病人”。

他安靜地坐在房間角落裏的軟塌上,話畢低頭繼續盯着手中拿着的适才便在反複審視的油畫看。

夜色彎腰微微往他身前湊。

杜牧元再度擡頭,指着油畫上唯一一顆星星問夜色:“它亮嗎?”

夜色認真看了一眼畫,畫上唯一那顆星星,在圖中也是一副即将被黑暗吞沒的情況。

她微一遲疑:“還算亮。”

杜牧元搖頭:“不。”

他将指尖從星星移到一旁的黑暗夜幕中,對夜色說:“這裏才是亮的。”

夜色笑:“你是對的。”

她很自然地接了下一個話題:“你喜歡這裏嗎?”

杜牧元輕輕點頭,視線繞過夜色,對着後面的引導員說:“我要睡了。”

夜色斂眉……這是在逐客。

于她,這才剛剛開始。

她想要繼續談話,許南康伸手攔住她的進一步動作。

他們退出杜牧元的房間,繼續和引導員交談,了解杜牧元的情況。

“他今天也許心情不好。”引導員替杜牧元解釋。

“他到這裏來以後,有人來看過他嗎?”許南康問。

引導員搖頭:“沒有,一個人都沒有。”

“那麽他有每天必做的事嗎?”許南康接着問。

引導員思考了一下才給出答案:“如果吃飯、睡覺、曬太陽不算的話,他每天的生活只有兩外兩件事一定會做。”

“聽《G弦上的詠嘆調》和看每天的晚報。”

“他看晚報有特別的喜好嗎?比如每次最先翻閱的板塊,或者看兩遍的版塊。”夜色追問。

引導員蹙眉:“這我倒是沒有特別注意到,但是他特別喜歡看廣告。”

《G弦上的詠嘆調》、廣告。

五線譜,音符,聯絡,信息……

一時間,許多的詞彙在夜色腦海裏交疊反複。

“今天的晚報這裏還有嗎?”許南康和夜色對視一眼問。

引導員随即帶着他們去找今天的晚報。

“巴赫的這首曲子我小時候聯系過很多遍。”夜色拿過報紙翻到廣告頁面,回想《G弦上的詠嘆調》的樂譜,對照文字位置找出廣告頁面對應的信息。

3,對應第一行第三個字——我。

下一個字是——今。

晚。

請。

人。

食。

用。

自。

己。

這。

個。

主。

意。

怎。

麽。

樣。

“是我今晚請人食用自己,這個主意怎麽樣。”

夜色話畢,想起裴白墨不久前說過的,“等你們和杜牧元談完,我今晚的餐聚大概已經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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