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已經上午十一點了，徐左還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沒有要出門的意思。他昨天跟郭遠峰說請一天假，可自己卻給自己又延長了一天。
手機裏最近的一條短信來自何念，只有幾個字——明天上午十點，民政局見。那是昨晚何念發來提醒他不要忘記離婚這件事。
徐左下意識的不想去，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不想離婚。而且天真的認為，只要他不出現，這個婚就離不成。
正恍惚間，手機響了，是何念打來的電話。從她決定離婚到現在，這還是她第一次主動聯系他，雖然決定離婚到現在不過一天多的時間。
“你在哪裏？”何念的口氣有些不耐煩，有些生硬。徐左聽着，竟然萬分懷念以前她跟他說話時軟軟的腔調，懷念她每說一句話，都習慣帶着一個“呀”的時候。
說起來徐左也有兩天沒跟何念聯系了，他無比愧疚的意識到，好像這麽多年來，都是何念主動在聯系他。
或許就是這種潛意識裏的習慣，讓徐左知道何念辭職知道何念要離婚後，都沒有去問一下何念。
他會本能的覺得，何念，會主動告訴他這些事。
“念念，我們，我們不離婚好不好？”他沒有去問為什麽，只是想盡可能的去挽留。
另一頭的何念，在聽到這句話後，心裏咯噔一下。她已經在民政局等了快一小時了，她沒想到徐左會不想離婚，尤其還是用這種語調跟她說話。
平心而論，徐左确實是一個稱職的丈夫。萬事都會詢問何念的意見，吃這個好不好，玩那個好不好。就連現在要離婚，他還是會不由自主的加上好不好三個字。
“我們這樣的婚姻，哪裏還有走下去的必要。你明知道我在意的是什麽，可你卻給不了我。我很感激當你知道我欺騙你的時候你還是跟我結婚，所以我也想拼命維持這段婚姻，哪怕你不愛我。你不知道麽，我很貪心的。”何念的話點到即止，她相信徐左會明白她的意思。
“對不起念念，我能給的只有這段婚姻，所以——”
“所以，我不要了。徐左，我是時候該清醒一點了。我已經暈了十年了，我還有幾個十年？你不想離婚，難道是不想讓我找到我的幸福、找一個真正愛我的人嗎？”聽出徐左話裏的內疚與自責，何念還是不忍心。語氣明顯變得歡快起來，好像就真的有一個可以給她幸福的人站在她的面前。
其實，何念想的很簡單。結婚，是因為她一時的鬼迷心竅，是用陰謀換來的。而離婚，也是她突然的清醒。自始至終，徐左都是那個被承受者。她滿身活力想更愛他的時候，他就要和她結婚。她累了想放棄的時候，他就要同意離婚。盡管一直以來，何念都是痛苦的一方，可她還是不願意讓徐左承受一丁點壓力。
離婚，不是愛的結束。或許，會是愛的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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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念你……那爸媽知道麽？知道我們要離婚了麽？”
“這個你放心，由我來說，這個不孝女就讓我再當一次吧，反正忤逆他們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別，這事，你先別讓他們知道。他們年紀大了，我怕他們一時難以接受。慢慢來吧，好不好？”
又是好不好！何念很不争氣的紅了眼眶。呼吸幾下之後才勉強開口，“嗯，那你趕快過來吧，一會工作人員該吃午飯了。”
**
換完證出來，兩人均是沉默。何念想到辦離婚的阿姨看到他們短暫的結婚時間還問了一下要不要仔細考慮的時候，心裏又是一陣酸澀。
她這樣，算不算閃離？
她真的跟徐左再也沒有任何關系了。
她再也不是徐太太了。
明明是自己提出來的，為什麽現在這麽難過？
何念沒想要拿什麽，所以之前就決定淨身出戶。徐左不願意，說她現在沒有工作，又不可能讓家裏人知道，決定每月給何念一筆錢。同時，車也歸何念。何念只同意要車，那筆錢怎麽都不肯收。
“以後，我們還是朋友。”徐左擡起手，想揉揉何念的頭發，這是在何念不開心的時候，可以安撫何念的動作。
只是這一次，何念卻本能的避開了。
徐左有些尴尬的笑笑，繼續叮囑何念一些事。
“房子有沒有找好？沒有的話我幫你留意一下。”
“暫時跟喬喬住在一起。”
“嗯，那挺好。喬翹的作息時間規律，你跟着她一起住，以後也會有個人提醒你不要熬夜。”
“嗯。”
“工作呢？有沒有想過去做什麽工作？有沒有看看哪些公司在招人？”
“沒，過段時間就會去找。”
“嗯，找到了、告訴我一下吧。要不要讓我幫忙？”
“不了。”
“爸媽那裏，就像我說的，慢慢來，別着急。要是他們讓我們回家吃飯什麽的，我們也回去。讓老人家安心一點，畢竟他們就你一個女兒。”
“還有——”
“夠了！”何念有些崩潰！她十分受不了這種感覺！誰說過分手後會成為朋友？那都是屁話！
“念念……”
“我還有事，我先走了。車你先開着，過幾天我再開回去。”
上了出租車何念就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司機一副見慣了的模樣，嘆着氣安慰何念，“小姑娘，看你這樣舍不得離婚吧。唉，你說你們年輕人，明明舍不得，還要一意孤行。日子啊都是過出來的，肯定有不順心的時候，哪能一有事就想着離婚啊。我看你也不大，這一冠上離異倆字，可就不好找咯。”
司機還在絮絮叨叨的說着，何念淚眼朦胧的看向後視鏡，徐左還站在民政局門口面對着她離開的方向，心疼的難以複加。
她就是受不了這樣的徐左，明明不愛她，卻依然對她這麽好。雖然有時他不主動、他不會很快回她電話或者短信，但多數情況下，只要他倆在一起的時候，他就永遠都是一副暖暖的樣子。對她體貼入微，對何爸何媽孝順有加，她朋友的聚會他從不推脫、每次都是好老公的形象陪同。
如果，這些不以“他不愛她”為前提，那該有多好！
可是他們離婚了，以後，她就連他的不愛為前提的好都感受不到了。
何念，這不是你自找的麽？
**
回到空蕩蕩的家，徐左心裏有些不舒服。從此以後，他真正的就變成一個人了。
客廳裏不會再有何念偶爾小情調時買來的小藝術品，衛生間裏不會再有并排擺着的情侶毛巾情侶牙刷情侶牙杯，卧室桌子上不會再有何念的瓶瓶罐罐，晚上也不會再有何念一時興起給他也貼張面膜。
原來習慣，是這麽可怕的一件事。
何念心裏肯定在怨他吧，怨他沒有再三挽留，怨他沒有嘗試着去了解她離婚的原因。其實，他又何嘗不想。只是，在聽到何念要去尋找自己的幸福的時候，他愣了。原來，他并不是何念的幸福。那麽，他就放手吧。
也是，哪有他這樣的幸福。給得了她一切，卻給不了他的心。
手機響了，徐左有些激動的拿出手機，以為會是何念，原來是湯磊。
“喂，徐大律師，今晚有沒有空啊？今天臨時決定，晚上有個聚會。怎麽樣，來不來？”
“聚會？”徐左皺皺眉，他剛離完婚，實在沒有心思去參加什麽聚會。更何況，同學聚會，肯定要帶着何念。他怎麽向他的同學們說，哦，我離婚了，就在幾小時前。
“是啊。景心他們都會來，把你家何念也帶上，反正都認識。”
“晚上幾點？”
“8點在老地方。別忘了帶家屬哦！”
“那個石頭，何念她出差了，今天可能去不了。”
“哦，那你準時過來吧。”
不得不承認，景心這兩個字，是世界上最厲害的遙控器，可以支配徐左，做任何事情。
把自己扔到床上，徐左有些自嘲的笑笑。
這樣的他，有什麽資格繼續把何念留在身邊。他到現在，竟然都放不下她的閨蜜。
若不是因為他，何念也不會跟景心弄成現在的樣子。
其實他也真是夠賤的，景心都結婚了，大兒子都快8歲了，他竟然還是放不下她。對何念那麽好，是不是也有種愛屋及烏在裏面？
徐左煩躁的在床上滾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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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地方其實就叫老地方，是個比較有名的外地餐館。吃慣了C市清甜口味的菜系，學生時代的徐左他們，都非常喜歡老地方餐館的“重口味”。
徐左到的時候不到八點，已經來了不少同學。都是分班之後文科班的同學，還有幾個是同屆的，徐左叫不上名字，但都是熟面孔。
湯磊作為這次的發起人，站在門口接同學。徐左去包廂看了一眼之後，也出來在門口陪着湯磊。
“怎麽不進去坐着，這有我就行。”
“沒事，陪你。”
“真是好兄弟！”
湯磊義氣的錘了一下徐左的肩膀，徐左摸摸鼻子，對自己的小心思有些不好意思。
“呀，倆帥哥站在門口當門童呢？”
熟悉的聲音響起，徐左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擡頭，果真是景心。看到景心身邊陪着的那個人，徐左又突然清醒過來。自己才離了婚，怎麽可以這麽高興？
景心的肚子已經有些凸起，作為老公的景疏怎麽都不願意她過來參加聚會。可耐不住景心的軟磨硬泡，其實他知道，景心是想來見見何念。
景心和景疏這對也不容易，景心比景疏小十二歲，是景疏“撿”來的。兩人日久生情，只不過當時的景疏還并不知道自己會喜歡上這個名義上的小侄女。後來因為徐左姐姐徐今的陰謀，景心陰差陽錯的懷了景疏的孩子，徐今還打着景疏的名義趕走景心。那個時候的景心還沒上大學，徐左拼盡自己的全力幫景心出了國，也正是因為如此，何念跟景心之間才從閨蜜變成了陌生人。
景心一年多以前回了國，和景疏終于修成正果，那個時候，徐左已經跟何念領證了。
當初景心結婚的時候，只有徐左一個人到場。而徐左的婚禮，景心知道何念不願意見到自己，露了一面之後就走了。好不容易有次同學聚會，她當然要來。
景疏在景心耳朵邊小聲交待幾句，又跟湯磊他們說看着景心不讓她喝酒，這才依依不舍的離開。
“怎麽他不跟着一起進去？”
景心回頭看了一眼，景疏坐進車裏又不放心的對她招招手，景心笑笑回過頭，“他說他跟咱們有代溝，就不參加年輕人的聚會了。”
徐左眼神有些黯，景心跟景疏的親昵他看在眼裏。片刻又恢複了之前的表情。“他也不大嘛，說得自己像個老頭子。”
“對了，她、念念有沒有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