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經常看電視的人知道，在電視劇裏想要凸顯主角狀态的時候，都會用這樣一個畫面：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所有人都在匆匆的走着，身形模糊，看不清長相。而主角就站在那裏，看着形形色色的人群，不知道自己的方向在哪裏。而此刻站在自家客廳裏的徐左，就像那人群中特別的主角一樣，感覺好像時間就定格在那裏。
現在是九點三十九分，他出家門的時候是七點半，短短的兩個小時，何念回來了，帶走了她的所有東西，以及留下了一張紙條。
她的字一如既往的好看，就連寫離婚都是蠅頭小楷，看不出一絲情緒。
徐左，我們離婚吧，明早民政局見。
紙條不大，徐左很懷疑自己是怎麽就能一眼就看到它的。就像一進家門，就看到了家裏少了的東西，哪怕只是挂在牆上的一個小皮影框。
身體陷在沙發裏，徐左的心隔一會就抽一下，有些痛。他不得不拿個抱枕抱在懷裏，又側身倒在沙發上，手背遮住了眼睛。
何念，竟然要離婚。
她不是很愛很愛他麽？她不是，設計讓自己娶了她麽？
不回家，辭了工作，甚至連他都不想見，說離婚還是只用了一張小紙條。相識了十年，他怎麽越來越不了解何念？
魏維說錯了，就算何念是他的老婆，他也有不知道的時候。
**
剛回到喬翹家裏，何爸何媽的奪命call就進來了。
決定的匆忙，何念并沒有其他地方可以去，只有先和喬翹住在一起。
“喂——”
“今天帶小左回來吃飯！”何念還沒開口說第二個字，何媽的大嗓門已經傳了過來。
“他出差還沒回來啊，怎麽帶他去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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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丫頭，現在都知道學會騙人了！小左昨天已經來過了！本來想叫你下班後過來吃飯，可小左說這些天你一個人在家太對不起你，他要回家給你做好吃的補補。怎麽，是不是二人世界過得太滋潤了，都不想看到我們這兩個老燈泡了？”顯然何爸也在電話旁聽着，何念剛說完徐左沒回來，他那邊便噼裏啪啦的說了一大堆。只是越到後來，何念越聽不清。
他昨天去爸媽家了？還給她準備了晚飯？
“喂喂，臭丫頭，你有沒有在聽！”
“嘻嘻，爸你真是明察秋毫。都說了是二人世界了啊，小別勝新婚嘛，今天我們還要去約會呢，你們就不要當電燈泡了。過幾天，過幾天我們就回去吃飯啊。先這樣，我還上班呢，一會老板該罵了，拜拜！”
明知道兩人看不見她的表情，何念還是習慣的面帶微笑的和他們說話。只不過怕自己撐不了那麽久，趕緊找借口挂上了。
何念能想象的到，電話那頭的兩個老人肯定一邊罵着她不孝順，一邊喜滋滋的估算着她會在什麽時候回去。她一直很聽爸媽的話，卻每次都為徐左去武逆他們。從高中選科，到畢業工作，牽扯到徐左的時候，沒有一件事是按照他們的要求來。好不容易嫁給徐左，他們特別高興她嫁了一個好男人。只是，如果讓他們知道她又一意孤行的離婚，不知道他們會氣到什麽程度。
捏了捏眉心，何念把新手機扔到沙發上。本想着這個號碼不再用，但是許多聯系人的號碼還存在sim卡上，輸到新手機後，她決定再換號。
潛意識裏，她不想再收到徐左的電話或者短信。但另一方面，她又很想知道徐左是否會在知道她要離婚之後再聯系她。
女人，就是這麽矛盾的生物。
她更沒想到的是，徐左昨天竟然還為她準備了晚飯。眼睛有些澀，甚至心裏，有些動搖。
她太容易滿足，徐左的一個小舉動，都會讓她丢盔卸甲。
“你先到床上睡一覺，昨晚基本上沒睡吧。這些行李等我中午下課回來幫你收拾，我馬上要上課去了，你在家好好的。餓了冰箱裏有吃的，中午我回來做飯。”喬翹從卧室裏拿包出來，走到何念面前又停下了腳步，蹲下身握緊何念的手，“乖，好好去睡一覺，不要胡思亂想，知不知道？”
“放心啦！我沒有那麽脆弱的，好好上課，中午等着你回來~”
走到門口，喬翹還是不放心，轉過身來欲言又止。何念一副“服了你”的表情走到喬翹面前，半推着把喬翹推出去，“我不是小孩子啦！快去上課，一會該來不及了。”
等喬翹走後，何念臉上的笑才垮了下來。下意識的掃了一眼手機，靜靜的，沒有一條短信或者一個電話。
何念，認命吧，說不定他巴不得和你離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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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峰事務所。
離下午上班還有半小時，魏維和幾個女生圍在一起說話。
“怎麽這兩天不見念念姐和徐律師成雙入對了啊，昨天念念姐來，徐律師沒來，今天徐律師倒是來了，可卻沒看到念念姐。”說話的也是一個小秘書，剛來事務所不久，什麽都不懂，有事就想問何念。這一上午過去了，她有好多問題沒解決，可就是沒看到何念。
“今早我在吃飯的時候，徐左竟然問我有沒有見到念念姐，你說奇不奇怪？”魏維拿了片薯片扔進去裏吧唧吧唧的嚼，還不忘說話。
“對啊對啊，他們最近好奇怪啊！早上我看到徐律師進了顧律師的辦公室，然後人就不見了！”
“不見了？什麽意思？快說說！”
“咳咳！”顧源夕吃完午飯回來，剛推開門，就聽見幾個小女人叽叽喳喳的聲音。
“啊，顧律師來了，快走快走。”
“怎麽不說了？繼續啊？是不是午飯吃多了，在這說話消耗卡路裏呢？正好我也吃多了，來，繼續讨論，讓我也消消食。”
幾個小律師小助理小秘書什麽的，早就四散開來。讨論區域以魏維的格子間為中心，眼下也只剩她一個人。
魏維撓撓頭，不好意思的嘿嘿兩聲。“我們也沒讨論什麽，就說怎麽念念姐怎麽今天沒來上班。”
“哦？”顧源夕疑惑的哦了一聲，“辭職的人當然不會來上班。”說完，留下驚訝的衆人回了辦公室。
一群人又聚在一起，一邊揣測為何無緣無故何念會辭職，一邊又開始YY顧源夕和何念的關系——連人家老公都不知道的事他竟然知道，還說沒有JQ！
“辭職？！我們怎麽都沒看到念念姐收拾東西啊！怎麽就辭職了？”
“對啊，念念姐做的好好的，為什麽要辭職？她能放得下徐律師？聽說她就是因為徐律師才來咱們這上班的呢！”
“難道，難道她跟徐律師鬧別扭了，要不徐律師為什麽要問魏維念念姐在哪？”
“念念姐昨天一早就到了，難道就是為了回來辭職？”魏維小聲的嘀咕了一句。
在同事中，屬魏維和何念的關系最好，明明何念昨天還很高興的跟她開玩笑，怎麽就辭職了呢。留下八卦的幾人繼續八卦，魏維拿了手機準備給何念打個電話。
“嗚嗚，念念姐走了誰來教我啊！
**
“徐左你醒了？快起來吃早餐。”
宿醉之後，整個人萬分痛苦。徐左揉揉太陽穴，有種“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覺。頭昏腦漲的，只聞到一股香味從門口飄來。何念系着圍裙，兩手各端了一個盤子，正站在門口看着他。
“快去刷牙洗臉，我先把東西放好。”
徐左有些疑惑，她怎麽會在這裏。努力想了想，隐約記起來昨天他從墨西哥回來，好像是姐姐徐今安排何念接的機。然後自己不高興喝了點酒，然後……不對，他昨晚不是夢到自己跟景心……難道……
徐左沒去刷牙，跟着何念進了客廳。斟酌一番後才開口，“昨晚……”
何念微笑着轉過身來，“昨晚你喝醉了，吐得滿地都是的，可把我累壞了。”
“那有沒有——”
“你有沒有刷牙呀，快去快去，我給你熬了粥，頭一定很痛吧，喝點粥會好一點。”
何念的逃避讓徐左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又按了按有些痛的頭，“你放心，我會為你負責的。”
放在茶幾上的手機振了一下，還伴随着一個短暫的鈴聲，嗡嗡的聲音傳來，徐左猛然驚醒。環顧四周發現，原來自己只是做了一個夢。在她要離婚的時候，他卻第一次夢到了她，夢到了兩人為何會結婚的場景。
那時候兩人還沒有結婚，景心還在墨西哥沒有回來。那天是兩人第一次發生關系後的早晨，他對何念說，他會娶她，他會負責。
回想一下何念當時的表情，她正在給他盛粥，聽到他要負責的話，整個人頓住了。片刻後，才小小的回了一聲好。沒有別的話，沒有別的動作，只說了一個字，便繼續為她張羅早飯。徐左相信，如果自己記不起來那一晚做了什麽，何念可能還是會無聲無息的為他做很多事。
大概就是這份愧疚讓他跟她結婚吧。
不過他沒想到的是，原來這只是一場騙局。
那是他們決定領證的前一晚，何念收到電話準備出門，說是姐姐有些不高興和姐姐約在一個咖啡館。徐左也有些不高興，自從何念知道景心是他想辦法弄出國後，就幾乎跟景心斷了來往，曾經的閨蜜好像變成了陌生人一樣。徐左知道何念是因為他，但是那畢竟是她曾經最好的朋友啊，現在卻和傷害景心的人走的那麽近，盡管這人是他的親姐姐。
發現何念的手機沒拿，徐左想了想，決定還是給她送過去。或許下意識覺得，徐今找何念沒什麽好事。何念就要和他領證了，他不想她跟徐今再有什麽糾葛。
徐左覺得自己的人生真的好像一個電視劇或小說，充滿狗血。他竟然狗血的聽到之前和何念的那晚是何念和徐今設計好的，那個酒裏還被何念下了藥。
真他媽諷刺！
他竟然還會對她愧疚，還要跟她領證結婚！原來，他還是不夠了解她啊！
徐左在沙發上翻了個身，陷入回憶裏的感覺十分不好，尤其還是充滿了謊言與陰謀的回憶。手機還是在茶幾上，他不想動，不想去看是誰發來的短信。腦子裏關于那段時間的回憶像潮水一樣，一波接一波的湧進來。
何念看到他時滿臉驚訝，隐藏不住的緊張讓徐左徹底死心。他平息一下心情，拉起何念就離開。
“你手機忘帶了我給你送來，挺晚的了，正好我來接你回家。”
“徐左我——”
“何念，如果你有什麽事隐瞞我，最好瞞我一輩子。懂麽？”徐左清楚的記得自己當時很生氣，不光是被欺騙的發怒，更是他為自己看錯一個好女孩兒而覺得失望。
“沒，我，你，你是不是知道了？對不起，對不起我一時鬼迷心竅。你放心，你要是現在後悔，我什麽都不會說！我只希望你不要讓我打掉孩子！這是我唯一的念想！”
“孩子？”徐左停下腳步，眼神不由自主的停在何念的肚子上。兩人就那麽一次，難道真有那麽狗血？
“你沒聽到？我以為你連這個也聽到了……我，我懷孕了……”
就是因為這個，徐左還是在第二天跟何念領了證。
只是沒想到，連懷孕都是假的……
徐左嘆了口氣，那些自己拼命想去忘記的東西，此刻萬分清晰。他清楚的記得自己後來撞破何念來大姨媽時何念的慌張，也清楚的記得何念說這是和徐今商量的雙重保證，更是清楚的記得自己十分冷靜的選擇遺忘這件事。
他的心已經給了別人，所以，跟誰結婚也沒什麽意義。所以在知道何念一次兩次的欺騙後，他還是沒有選擇離婚。
如果說，他為什麽沒法對何念用心，大概因為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騙他吧。
他對她好，卻沒法付出真心。
可為什麽她選擇了離婚，他會這麽失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