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終
作者有話要說: 有些線索開始浮出水面,也許時空穿插的會有些雜亂,大家多多體諒,比較這是瓶子的第一本書丫丫
作繭自縛
苗渺篇
在我混着酒吞下一整瓶安眠藥沉沉睡下的時候,我仿佛到了另一個世界,從出生到現在,我見到了很多原本都已經消失在記憶裏的人,例如我的奶奶。
很多原本模糊不清的不願深究的情節卻在這裏變得格外清晰,原來當一切有了始末和過程之後,我會看着你幹淨的臉龐和清澈的眼睛,驟然心痛。
我是一個寫小說的,我可以為了你一個荒誕的行為編造出各種假定事實,可是假定事實畢竟是假的,在真相面前,它連存在的意義都沒有。
在這個世界裏我看見了張秋眉,那個把我生下的母親。我已經有七年沒見過她了。我看見她在和奶奶在父親的靈堂裏吵架,樣子極度嚣張,這就是我一直熟悉的母親,一個無理取鬧的漂亮潑婦,不管事實到底是怎樣的,她就是永遠的真理,這就是我的母親。
張秋眉的身後躲着一個小女孩,是六歲的苗渺,圓圓的眼睛盯着大堂裏挂着的那張黑白相片,她認得照片裏的人,那是她的爸爸,最愛最愛她的爸爸。苗渺已經很久都沒見過爸爸了,她問母親,爸爸在哪裏?媽媽告訴她爸爸死了,爸爸不要我們了,以後苗渺永遠都沒有爸爸了。但是苗渺還是想找爸爸,她還是繼續哀求着母親帶她去找爸爸,終于有一天母親生氣的拉着她坐了很久的汽車來到了這棟大房子裏,大房子裏人很少,一個老奶奶,一個女人,一個小男孩以及一張爸爸的照片。
大房子裏的女人想來拉苗渺的手,她微笑的時候眼睛彎彎的很漂亮,母親心情好的時候也會這樣看着苗渺,苗渺覺得這個阿姨很好,可是母親卻把苗渺攔在了身後,沖着那個女人就是一通亂罵。那個女人原來是個啞巴,她不會說話,只是一個勁的搖頭,擺手,依依呀呀的比劃着什麽。奶奶把那不會說話的女人擋在了身後,她讓母親滾,她說她兒子苗卓文的妻子只有付靜一個。也許五歲的苗渺還不明白母親和奶奶當時争吵的內容到底是什麽,可是作為長大後的我卻清楚的明白了五歲的苗渺在這硝煙彌漫的戰場上只是一個籌碼而已。
張秋眉說:“老太太,你要這麽說話那我就不客氣了,我這麽沒名沒分的和你兒子在一起六年,就不說你兒子耽誤了我寶貴的青春,我好歹也給你們苗家留了個後,怎麽說也是你們苗家虧欠的我,現在卓文死了,我一個女人帶着一個小孩沒了依靠,青春損失費就算了,要點撫養費也是情理之中的吧!”
老太太說:“張秋眉,這孩子你如果想把她留在我們苗家,我們就當收留一只流浪貓,如果你要帶着她離開,我們也不攔着,但是出了這個門她和我們苗家絕無半點關系。”
張秋眉像是被氣到了,她就知道那老太婆不會那麽好說話,她狠狠的掐了苗渺一下,豆大的淚滴立刻從小苗渺稚嫩的臉龐成串的滑落,那時候的苗渺還不懂隐忍,她只知道很疼,而大聲的哭泣是最直接的生理反應。張秋眉的心也狠狠的疼了一下,但是她必須這麽做,只有這樣,她才能達到目的。她說:“從我肚子裏出來的東西,就算我帶着她窮到要去跳樓也絕不便宜了你們。”說完就拎起嚎啕大哭的苗渺走出了苗家的大房子。
最終張秋眉還是輸了,苗家老太婆沒有出來攔住她,他們根本就不在乎苗渺這條苗家唯一的血脈。可是什麽都不會的她又該怎麽養活自己和孩子呢?她突然覺得好恨,苗渺的刺耳的哭聲讓她更加煩躁,張秋眉仰着頭大聲的罵着:“苗卓文,你個沒用的東西,活着的時候怕你老娘不敢和付靜離婚給我一個名分,現在倒好,突然就這麽意外的死了,除了一個拖油瓶什麽都沒給我留下,這就是你口口聲聲說的愛我嗎?你就是這樣愛我的嗎?”
我的母親,她總是那樣,會很突然的做出一個重大的決定,而且毫無猶豫的去實行,就像她在接到某幼兒園電話之後突然意識到她的女兒該上學了,可是她連養活一個小孩都是問題,更別提送她去上學。所以最終她快速的做出了一個決定,把苗渺交給付靜,那個軟弱的,可悲的,善良的啞巴冤大頭。張秋眉認為這是皆大歡喜的結果,她向來那麽自以為是,就算事後會後悔,她也會用盡各種理由堅持自己所做過的每一件事是絕對的正确。
和記憶裏一樣的情節,母親帶着我去了一個有很多很多小朋友的地方,她讓我乖乖的在這裏玩,一會苗渺的媽媽就會來接苗渺回家。可是一直到付靜帶我回到苗家的大房子,一直到奶奶去世,一直到十六歲我才終于見到了我的母親,不是她來接我回家,是我找到了她新的家。我一直以為這些年她會像小時候一樣,當我在超市走丢時,她會在大大小小的貨架裏罵罵咧咧的喊着我的名字,當她找到我時眼睛已經哭紅,狠狠的揍我一頓之後又是那雙彎彎的好看的眉眼對着我笑。可是最終夢醒了,她的眼睛再也不會對着我笑,對着十年未見的女兒她的眼睛始終都沒有一絲光彩。十六歲,我第一次來葵水,我無助的看着眼前這個冷冷冰冰的母親,她扔給我一包衛生棉,然後問了我一句:你知道這東西有多貴嗎?原來從她決定離開我的那一刻,我于她便什麽也不是,她便再也不願見到我。或許有一天當我捧着大把鈔票站在她面前時,她才會用她笑起來彎彎的卻不再漂亮的眼睛看着那些鈔票感動的說一聲:不愧是我張秋眉生的女兒,我就知道我的決定沒有錯,果然,你變得有出息了。
關于我母親張秋眉的記憶到此結束,我決定不恨她也不再愛她。曾經她用溫柔好看的眉眼告訴我她是愛我的,曾經她也用最無情的冰冷告訴我別再出現,她的自私和決絕成全了她自己,也成全了她的女兒苗渺。
那麽苡鹿,我最好的朋友顧苡鹿,你呢?我這麽血肉模糊的樣子會不會驚吓到你?
——苗渺
睜開眼睛,模糊的視線漸漸清晰,眼前是一個陌生的環境,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牆,白色的床單還有一股很濃消毒藥水的味道,如果我還活着那麽這裏就不是太平間而是醫院的病房。果然自己還在吊着點滴,腦袋昏沉沉的,身體沒有力氣,胃裏陣陣的抽搐,很想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努力的回想,記憶的洪流清洗了所有腦細胞,無法接受又怎麽樣,事實就那麽血淋淋的羅列在了眼前。
2012年8月12號淩晨1點左右在雲殊市郊區發生了一起兇殺案,罪犯顧某入室偷竊被受害人付女士發現,僵持不下顧某竟然用菜刀砍了付女士十多處,付女士最終因失血過多沒有及時救治而死亡,最讓人發指的竟然是罪犯殺人後還清理了現場,把流血不止的付女士放在床上,蓋上被子,做成熟睡的樣子,時隔2天之後被回國的兒子付某發現······
2012年,8月12日,就是我和苡鹿開始逃亡的那一天。那天淩晨5點多,我回過家,慌亂的整理了行囊,走過符靜房間的時候,第一次開口喊符靜媽媽,怕把她吵醒,所以很小聲,很小聲,帶着哭腔一遍一遍的喊着媽媽。原來僅僅只在四個小時前在她身上發生了那樣可怕的事情,如果當時我能發現,如果我能把她送去醫院,也許她現在還能聽我喊她一聲媽媽,可惜她聽不見了,真的再也聽不見了。胸口疼得不像話,只能一邊揪着領口一邊大口大口的拼命呼吸。
有護士進來,看見在病床上大口喘氣面目猙獰的我,急忙跑過來詢問我:“姐姐,你哪裏不舒服嗎?我去找醫生,你等一下。”
哪裏不舒服,我哪裏都不舒服,可是醫生能挽救已成事實的悲劇嗎?不想再讓任何人看到我的狼狽,急忙拉住那個小護士,但是一口氣憋在喉嚨口,我說不出任何語言,只是搖頭示意她不用麻煩醫生了。
她有一瞬間的錯愕,但是也許是我抓她太用力了,力氣這麽大的人身體應該也沒什麽問題吧!她把手裏的東西放在一旁的小櫃子上,揉着手腕甜甜一笑,遞給了我一張名片:“這是送你來的那位漂亮姐姐讓我給你的,你一定要聯系她哦!還有記得把藥吃了,明天檢查一下沒問題的話就可以出院了,好了,任務完成,我先走了,有事按鈴哦!我叫蘇棋棋。”恍惚有一種錯覺,這個小護士有點眼熟,想想也好笑,當最親密的朋友變得陌生之後一個陌生人反而覺得熟悉。
醒過來就是各種的問題的撲面而來,很無力的,我低下了腦袋,明明疼痛在心髒上肆虐的抽搐,可是現在眼眶卻幹的要死,我連眼淚都流不出來了。翻過護士給的那張名片,上面印着很醒目的名字—白馨,在空白處還留有”務必聯系”四個奇怪的要死的字。如果說剛得知養母被殺的消息時我是條件反射的心痛、眼淚、自責等所有最最直接的表現,那麽現在更多的是擔憂,是為了自己飄渺無痕的未來,也許水瓶座的自己就是那麽理智,那麽自私,那麽沒心沒肺的混蛋。
今後的日子我該怎麽處理,若無其事的繼續活着嗎?如果退縮的話還不如那天真的死在了陌路的陰謀裏,那麽無辜那麽凄慘那麽可憐的死掉,然後以一個美好的形象活在每一個認識我的人他們心裏。現在······現在這樣活着回去是多餘,是醜陋,是喪家之犬,是無法想象的各種難堪。苗渺,你真該死掉的!你的死可以成全很多人,包括你自己也能解脫。但是白馨把你救了,當然你也可以選擇再死一次,可是你甘心就這樣成全了一些人嗎?
走到門口的小護士又轉過身,回到病床前,很不滿的看着苗渺說:“你好像忘記對我說謝謝了。”
苗渺這才擡起頭看向這個很有趣的小護士,她真的是護士嗎?她的年紀還很小,看上去頂多也就是初中剛畢業的樣子。稚嫩的小圓臉非常符合以前校長演講時千篇一律的臺詞:你們就像那初生的太陽,是祖國未來的希望。
看着小護士朝氣蓬勃的樣子,好像在告訴自己:天亮了,噩夢只屬于黑夜,我們哭着禱告祈求那片天幕快點變得明亮,陽光快點把所有黑暗驅趕出去,但是卻沒想過光天化日下的我們連藏身的地方都沒有了。
我不想說話,害怕一開口所有的悲傷都會從嘴巴裏跑出來,所有的僞裝都會瞬間崩潰,所以閉緊嘴巴用手比劃了幾下,可能小護士以為我是啞巴,粉粉的臉一下子紅透了,睜着大大的眼睛愣愣的看着我,都沒發現有眼淚在她稚氣的面龐上悄然滑過。
“你不能說話了嗎?”她問,也許是發現了自己的失言,匆匆轉過身留下一句:“你吃完藥就休息吧!我晚點過來看你。”
護士走後,病房安靜的可怕。我想起了苡鹿,突然特別期盼苡鹿的出現,我突然慌了,因為我好像不記得苡鹿的樣子了,怎麽辦,我好想仔仔細細的把她記住,記住她最真實的樣子,哪怕那樣的真實會讓我看到美麗的假象之下爬滿各種惡心的蛆蟲。
我還是習慣有你在身邊的,至少是現在,你得在我身邊。我會給你足夠的時間來編制一個欺騙我的謊言,總之就算你說這一切都是假的,付靜,付言,老貓,陌路,這些都只是我寫小說走火入魔所虛構的假象,其實我本來就是除了顧苡鹿這麽一個朋友之外就一無所有的狗屁作家,我也會深信不疑,知道嗎?我對你是深信不疑的。
“渺渺!”說苡鹿苡鹿到。長大後的我身體裏住着兩個靈魂,一個作繭自縛,一個破繭成蝶。而現在我正享受着窩在繭裏一點一點掙開束縛的過程,不由自主的,快樂和悲傷,記憶和情感都抽離了正常情緒的發展路線,唯一明确的就是終點。苗渺,這是你除了相貌之外越來越像張秋眉的地方,一樣的自私,一樣的決絕,一樣都是那樣殘忍可怕的生命體。
眼淚一顆顆的從苡鹿的眼眶滾了出來,大周末的跟着Lucy去海盟市區的商務酒店布置會場回到筒子樓已經筋疲力盡,下周辛格和LC就這次迂回小鎮的開發案要舉辦一個酒會,這将預示着顧苡鹿和苗渺又要重新找住的地方了。快過年了,回來的路上看見很多在海盟市打工的外地人都擠在車站等着回家,那陣仗叫一個氣勢磅礴呀!周末市區的路況簡直不堪入目,愣是在路上堵了老半天。揣着一肚子的牢騷想回來向苗渺彙報,可是房間打開門就看到一地的碎玻璃,桌子上有很多的酒瓶,還有一張紙條和一張名片,紙上寫着:你朋友在海盟市二院,有任何問題可以打我電話。名片上的名字是—白馨。苡鹿只是覺得很害怕,心頓時涼透了,帶上錢就坐了出租車來到醫院。一路上各種遐想,車禍?仇殺?突發性疾病?綁架?UFO要把渺渺這個外星人帶回星球?或者最合理的解釋就是原本屋子裏的那個酒鬼看苗渺一個水靈靈的大姑娘獨自在家,色心大起想玩一個人鬼情未了?······唯一唯一不願想的就是這一切和那些自己費盡心血掩藏的東西有任何關系,最好的結果就是這只是苗渺的一個玩笑。可是渺渺真的就躺在這個醫院的病床上,吊着點滴。
“渺~,你沒事吧!告訴我你沒事,好嗎?”苡鹿整個人撲上去壓在我身上,好像離得遠一點點,就會有外星人把她最親愛的渺渺綁回外太空。
而她聽到的是我冷靜淡漠的聲音:“苡鹿,回到雲殊市以後我們該做些什麽?”
聽到”雲殊市”這三個字,苡鹿的心仿佛落入了深淵,她打量着平靜的我,心裏沒有底。但同時她又極其平靜的提醒自己:慌什麽?顧苡鹿,你沒有做任何對不起苗渺的事,你什麽壞事都沒做過,你還是苗渺認識的那個向日葵一樣的顧苡鹿,不必僞裝,做你自己就好。
“當然是先回家看一下親愛的母親大人,然後聯系學校那邊繼續學業啦!想到就可以回到我們美麗的大學校園見到可愛的教授們,心情就特別好,還有好懷念校門口的小吃攤哦!回去以後一定要好好宰老貓這個暴發戶一頓,我想吃淼湖閣的小龍蝦,還有花園的盆栽甜品,還有那個旋轉餐廳,臭老貓說過要帶我去的······”苡鹿說着說着突然想起我還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側身擠到我的旁邊,左半邊的身體壓在我還很虛弱的身體上,苡鹿水汪汪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的眼睛,我努力的模仿者記憶中張秋眉祥和的笑容,連眼睛都帶着笑意的笑容看上去很像真心吧!只是苡鹿的心卻依舊像是被一股冷氣侵襲,感覺到孤獨的清冷。試探性的再一次提問:“渺渺,不可能沒事,告訴我發生了什麽好嗎?”
看着苡鹿一臉的關切,突然所有的戰鬥力都瞬間被抽離了,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憊,搖了搖頭。我需要一遍一遍的用那些破碎的美好殘忍的在靈魂上劃下新的傷口,再狠狠的撕裂舊的傷口,只有不斷的流血,只有不停的疼痛才能讓我有更堅定的信念。
“你自己也不知道呀!你等等哦,我去幫你問一下,就在這裏呆着,哪兒都不許去,上廁所也等我回來我陪你去,知不知道?”苡鹿像家長一樣發號施令的樣子和老貓還真像,苡鹿自己也察覺到了,嘀咕了一句:“怎麽和那只老貓一個德行?”
而我則乖的像只小貓一樣的用力點頭,可能太用力,有點頭暈。我當然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原本我就因感冒發燒請假在家休息,想着既然陌路沒死,那麽也是時候看看雲殊市那邊的情況了,如果那件事的風波已經過去,那麽至少我可以回去看看了,可是當付靜遇害的消息刺痛眼睛的那一刻,我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沒有人願意和一個死人計較,我死了,就不會瞧見你怨毒的目光了吧!所以我混着酒精吞下了一周劑量的感冒藥。
沒過一會,苡鹿就罵罵咧咧的回來了。
“靠,現在都什麽無良制造商,狗屁無良商家,喪盡天良,卑鄙下流,臭名遠揚,倒行逆施,寡廉鮮恥,鬼蜮伎倆,厚顏無恥,奴顏媚骨,謀財害命,無惡不作,十惡不赦,死有餘辜,罪大惡極,置之死地而後快······渺渺,你是中文系的,還能有什麽成語形容這些無恥的商家嗎?不對,只要是能解氣的就行,罵他們是畜生都覺得對不起小動物,你說咱中國文字怎麽就那麽文明呢?”那麽一大串的中國貶義成語嘩啦啦的下來,我真的招架不住,關鍵是整理了一遍之後還是沒明白苡鹿想表達些什麽?
“那親你能用外文告訴我到底怎麽了嗎?”
“等等,讓我醞釀一下。”大概一分鐘以後,苡鹿手舞足蹈的蹦了兩句英文
“fack their big king eight bad egg.”
“渺渺,我跟你講,醫生說你是因為喝了過多的酒加上那什麽成分超标的感冒藥,幸好白小姐及時發現,把你送到了醫院,她還真是個好人,把醫藥費都付掉了。還有醫生還說如果嚴重的話可能會對腦子有影響,甚至是喪命,簡直無法想象。所以我才會那麽絞盡腦汁的想罵那些造假賣假的變态!本來想解解氣的,現在覺得太費力氣了。不過渺渺,7年的朋友下來,我知道你是從來不喝酒的,能告訴我是怎麽回事嗎?雖然我知道你喜歡把很多事情都放在肚子裏,你把自己的內心藏得很好,有時候你甚至拒絕我對你的關心,這樣的你都讓我覺得好遙遠。好吧,這些我都可以忽視,反正我神經大條,也懶得去琢磨你的心思,但是這一次,我身體所有的感官都告訴我在你身上發生了一件大事,我希望你能告訴我,不是,是你必須告訴我,否則隔着太多秘密的我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去對待這份友誼了,太累了,渺渺,你知道嗎?”
很符合苡鹿個性的臺詞,她是一個進入狀态,抽離狀态都很迅速的人,只是那麽沉重的話題她很少提及,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苡鹿單純的眼神,好聽的歌聲,溫暖的懷抱,一切都在腦海裏變得那樣清晰。
滴答滴答滴答,時間在空間裏留下擾亂心神的腳步聲,那個掌控身體的靈魂想着該是怎樣天衣無縫的話語才能暫時隐瞞住這件事情呢?而那個脆弱的靈魂則躲在角落裏哭泣。苡鹿說的沒錯,我是一個喜歡把心事挖個坑藏起來的人,喜歡或者讨厭,心情的好與壞,愛或者恨其實我自己都沒辦法看的通透。不可否認的我還是繼承了我父親的那一點懦弱,如同張秋眉恨透了父親的軟弱無能一樣,我也恨透了自己的優柔寡斷。
終于我把頭埋進了苡鹿的懷抱,胸口一陣酸楚,明明已經幹涸的眼眶頓時又冒出了很多很多的眼淚,我用嘶啞難聽的嗓音哭的撕心裂肺,即便是當年被陌路用照片和視頻威脅我也只是倔強的默默留着眼淚,不曾發出一點聲響。而現在,我哭成這樣,苡鹿,這樣的哭聲能不能超度那些被我們一點一點丢棄的純真。
“苡鹿。”我告訴苡鹿,我和付言的媽媽付靜死了,就在我們慌忙逃離雲殊市的那一天晚上死在了家裏。我能感受到苡鹿微微的顫抖,她用幾乎小的聽不見的聲音喊了我的名字。
我哽咽着,終于端坐在病床上,原本打算盛氣淩人的質問,可是最終我是那樣那樣無助的望着她好似在乞求:“苡鹿,你一早知道對嗎?那個殺死我媽媽的畜生你知道他是誰對嗎?”
“渺渺,對不起,對不起。”苡鹿只是一遍一遍的說着對不起,無論自己的初衷是什麽,結果總歸是傷害到了她。
原本我就沒想過和苡鹿是一輩子的朋友,一輩子太長,看不到邊際的東西總有能力讓我不安。我知道在未來的某一天,我會像張秋眉丢下我一樣的丢掉苡鹿,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我厭倦了,只是漸漸的這個日子開始被無限的延長,我既期待這一天的到來,同時又感到害怕。今天是一個多好的契機,我終于有了一個能讓我把你推得很遠很遠的合理理由,可是我忽然就不舍得了,苡鹿,我無法去傷害一個在風中瑟瑟發抖的弱者。我能想象沒有我在身邊的你你孤單的在風中流淚,那樣很冷吧!那就再等等,等到你不再需要我的時候,等到你有足夠強大到令我厭惡,那時我才能心安理得的用最殘酷的方式去傷害你。
苡鹿,終有一天,我們會變得勢不兩立,但是現在,我會因為珍惜我最好最好的朋友顧苡鹿,而假裝原諒我最好最好的朋友顧苡鹿你對我隐瞞你那畜生一樣的父親顧明殺害我母親付靜這件事。但我不會告訴你,這只是假裝,以後,我是說以後,我會連同這一次揪心的隐忍和你對我其它的傷害一起還給你。我不知道心裏的這些話我到底是說給誰聽的,反正我只知道我很痛,這種痛苦我不願意一個人來承受,有人說好朋友是可以分擔痛苦的。可是怎麽分擔?傷口并不會長腿跑到對方的心髒上,所以請允許将來的我試圖在你心口上剜下一塊塊鮮紅,當然你可以選擇反抗,這樣最好不過。
夠了,心裏勾勒的一切就此暫停,苡鹿,繼續溫暖如陽吧!繼續天真的懷抱所有可笑的遐想,這樣你會一如既往的相信我所有的假裝。
擦幹淚水,我說:“我餓了!”你和我都知道,這樣就可以畫下句號,不再提及。
所以你破涕為笑,興許你能預感到這都是暴風雨前平和假象,但是一如既往的,你只想做我希望見到的顧苡鹿,所以你把頭埋進醫院看似幹淨的白色床單,胡亂的擦掉鼻涕眼淚,然後用奇怪的音調回答我:“嗯,我一會兒去給你買你愛吃的椰奶糯米粥,不過先容我上個廁所好嗎?今天忙了一天,連廁所都沒上一個,尿憋死了,對了渺渺,你要上廁所嗎?我們一起去吧!”
“不去了,沒感覺,我只是很想吃東西,特別是蛋糕和肉肉。” 現在是不是只要把肚子填的飽飽的就可以順便把空蕩蕩的心填滿呢?
“哦,好吧,不過根據我顧大師活了這麽多年的生活常識來說,你現在只能吃一些流食,比如粥,湯,水之類的。”苡鹿百思不得其解,一個那麽能吃的人怎麽會是個有胃病的人呢?可能是暴飲暴食引起的吧!
“額······無所謂,是好吃的就可以,你知道我除了香菜,其他都愛吃,快去快回哦!”
“OK,那我走了,等我和美食一起回來吧!”
“等等,把手機留給我玩游戲,你不在我會無聊的。”
苡鹿翻了個白眼,一臉不情願的樣子,但還是把手機乖乖的從口袋裏掏了出來交給此刻在病床上吊着點滴扮演公主的女王大人——我。
握着苡鹿的手機良久,終于還是給白馨打了電話。
一通電話結束之後,腦海裏突然有了一個故事,一個關于白馨的故事,故事的具體內容還不知道該怎麽敘述,但是一定會是一個與靈魂交彙的生命,每一段故事都應該是有生命的,因為故事裏活着的是情感。
擡頭看了一下吊瓶,也不知道輸入到體內的液體是什麽,總之是快沒有了,按了鈴,希望護士快點把插在手上的針管拿掉,手背上漲漲的感覺真的很不舒服。
“hello,美女小護士蘇棋棋為你服務。”
還是剛剛的那個小護士,她看起來很快樂,是真的沒有煩惱嗎?不過我很懊惱,因為小護士并沒有拔下手上的針管,而是換下的那瓶快挂完的吊瓶,重新又放上去了一瓶滿滿的。
“還有啊!”我哀怨的看着她。
小護士一臉困惑的盯着我,這時我才明白過來之前還欠她一句謝謝,她應該以為現在躺在病床上的是一個不會說話的笨蛋姐姐吧!
“不好意思,之前剛醒過來可能頭腦不清楚,謝謝你啊!”
“哦,不用客氣,嘻嘻,這瓶挂完就OK了,呵呵。”
“嗯,再次感謝,蘇棋棋是吧?”
“是醫院的最美小護士蘇棋棋哦,蘇州的蘇,琴棋書畫的棋,我是蘇州人。”
“等等,你真的是護士嗎?你似乎還是未成年吧?”
“不要拆穿我好嗎?雖然我才剛進入衛校學習,但我可是很專業的哦!至于為什麽我會在這醫院成為一名護士······”她邪邪一笑繼續說:“姐姐,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個關于守護天使的故事,也許我就是上帝派來守護你的那個小天使呢?這樣解釋你相信嗎?”
天使?我看着她,恍惚間看見了十一年前躲着張秋眉身後怯怯的喊我姐姐的那個小女孩,她長大了,十七歲。命運又自得其樂的開了個數字游戲一樣老套的玩笑,十七歲的我帶着六歲孩童對母親的眷戀闖進了十歲蘇棋棋的生命裏,而長大後十七歲的蘇棋棋又再次出現在她姐姐最脆弱不堪的歲月裏,她告訴我:姐姐,我是你的守護天使。
我親愛的妹妹,你不應該出現在我正用鮮血染紅的歲月,你的姐姐已經瘋了,一個瘋子她也不知道她會把身邊的人傷害到什麽程度。所以,趁着她還清醒,姐姐告訴你,離我遠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