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提前奏響的序曲(上)

人頭被陸刃丢了過來,骨碌碌地滾到了林覺腳邊,林覺低頭一看,隐約覺得這張臉有點熟悉,立刻想起這不就是他初次見到陸刃時他殺的那只喪屍嗎?只不過現在她沒有喪屍化時猙獰的模樣,姣好的臉龐上滿是驚訝和難以置信。

林覺還記得,陸刃說過她跟他表白過。

“你看地上的血。”就在林覺胡思亂想之際,宋寒章出聲提醒道。

林覺依言看去,滿地的猩紅在夕陽下湧動着詭異的光澤,血跡還在蔓延,向四面八方延展開去——這個出血量也太大了!已經超過人體內的血液總量了吧!

“這裏的秩序會自動将玩家的行為合理化,例如我打個人最多被保安教訓一頓,小規模的騷亂不會讓這個秩序崩潰,不過嘛,一旦鬧大了就沒辦法啦。所以這種光明正大的殺戮行為,就是讓秩序崩潰的臨界點。你看,按照正常的規則現在我應該被警車帶走,判刑後關到監獄去,說不定還是外地監獄,那可怎麽辦呢,我還要參加游戲呀,躲到監獄裏可怎麽行?它也是很苦惱啊。”陸刃攤了攤手,一副無辜又煩惱的樣子,“所以它就只好不按秩序辦事了,反正我們也已經知道這裏并不是什麽真實的世界了,大家都坦誠一點吧。”

陸刃說話的時候,血跡已經越過了林覺和宋寒章的腳邊,向更遠的地方蔓延。目之所及的地方,已經是一片斜陽血海。

宋寒章的手機又響了,他接起電話,顧風儀語速飛快地問道:“出了什麽事?我和清清在宿舍裏,外面鬧哄哄的,人都跟瘋了似的大打出手!”

“大打出手?”宋寒章環顧了一下四周,他們周圍像是被清場過一樣,除了陸刃腳邊橫七豎八的屍體,周圍已經不見學生的蹤影。

“對,我從窗口看下去,下面簡直像是暴亂一樣,都在互相厮打,你們那裏沒有嗎?”

宋寒章看了陸刃一眼,那眼神就是在說:看看你幹的好事。

陸刃在玩刀子,一把短刀抛上又接住,他自己沒感覺,林覺看着都替他捏了把冷汗,這要是一個不小心可是會割到手的啊。

“喲,開始起變化了。”陸刃看向周圍的建築,微笑道。

林覺也注意到了,四周的建築大樓正在迅速變得陳舊,道路旁的植被開始枯萎,就連西方的落日也飛快地墜入地平線下,黑夜驟然降臨。

“天黑了。”電話那頭的顧風儀說道。

“看來秩序正在崩潰,做好第三輪提前開始的準備吧,我會先去廣場看看,你們自便。”宋寒章挂掉了電話。

一輪弦月高懸于頭頂,脈脈清輝照亮這片異變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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濃濃夜幕之下,嚴重鏽蝕的路燈柱上的電燈忽明忽暗地跳動着,仿佛随時都會熄滅,這種或慘白或昏黃的燈光,讓腳下的這片土地更顯恐怖——無論是水泥地還是土壤上都浸潤了一層薄薄的污血,有的地方血跡已經幹涸了,可是踩在上面仍然有一種黏膩感,空氣裏彌漫着鐵鏽和血腥的氣味,令人作嘔。周圍的一切仿佛被某種邪惡的力量侵蝕,宿舍樓陳舊破敗,粉刷過的牆體都變了顏色,好似有血跡一般的紅漆從上而下地流淌過,有的地方的牆體表面甚至已經大片剝落了。

林覺手機響了,宋寒章和陸刃的也是,三人不約而同地拿出手機,上面各自顯示着一條信息。

【玩家林覺(宋寒章/陸刃),開啓條件達成,提前進入下一回合。】“咔嚓”一聲輕響,周圍的路燈同時被切斷了電源,林覺忽然覺得一陣天旋地轉,黑暗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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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風儀正在思考從哪裏弄點好用的武器,刀劍一類的武器她雖然能用,但還是更擅長弓箭和手弩……

“風儀,好像不太對勁。”柳清清猛地拽住顧風儀的袖子,示意她看牆壁。

顧風儀回過神,順着柳清清指着的方向看去——原本粉刷得雪白的牆壁竟然像是吸透了水分又風幹了一樣,一片片剝落了下來,更駭人的是一種浸泡着鏽跡的暗紅液體正在沿着牆體往上爬。幹淨整潔的寝室好似在一剎那間走過了漫長的時光。到處都是斑斑鏽跡,就連腳下的瓷磚都浮現出了明顯的裂紋,血跡黏膩的瓷磚之間還長出了幹枯的草莖。

這哪裏還是她們熟悉的寝室啊?根本是一個廢棄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恐怖房間!

頂燈跳動了一下,顧風儀迅速站了起來,沖到桌邊在鏽跡和血跡吞沒桌子前拿起上面的一把鋼質水果刀:“立刻離開這裏,我們去時鐘廣場。”

手機響了,兩人拿出手機一看:【玩家顧風儀(柳清清),開啓條件達成,提前進入下一回合。】頭頂的燈光驟然熄滅,兩人猝不及防地被卷入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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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坐在路邊長椅上觀察來往學生的單凉輕哼了一聲。

原本都在正常走動的學生們仿佛一瞬間被操控了一樣,突然驚慌失措地開始奔跑,這份慌亂很快演變成了動亂,這群人莫名其妙地撕扯了起來,你打翻我,我絆倒你,撲倒在地上撕鬥,仿佛前一秒根本不認識的人突然變成了自己的仇人。

單凉看得津津有味,卻莫名其妙。

是另外幾個人做了什麽嗎?

就算是,他現在也不敢去問他們啊。

不說別人,上一輪游戲裏在蜂巢的時候,林覺可是二話不說就拿着長槍要他命,要不是他跑得快,現在恐怕早就死透了。

想到這裏,單凉又無奈地拉扯起了頭發。雖然騙人是很有趣沒錯,不過總被人追得上蹿下跳也不是辦法,只好先避開了。

站起身來的時候,口袋裏的東西硌了一下,單凉将它掏了出來,是個塑料藥瓶。搖晃了兩下,還有小半瓶藥片,按照醫囑,他應該每天早晚各吃兩片,穩定情緒和精神狀況。

但是……

單凉将藥瓶丢了出去,看着它骨碌碌地滾出去,滾向狂亂的人群。

他感覺自己前所未有的好,就像是把心頭腐爛的那塊肉一刀剜去,痛快到全身都在顫栗發抖。這種感覺,很多年前他體會過一次,就像上瘾一樣無法停止,從那之後無論是在精神病院還是富貴豪宅,他都無法忘記這種來自靈魂深處的快感。

說謊讓他快樂,可是比這種快樂更深的,是揭穿謊言的愉悅。

他玩弄人心,踐踏善意,殘忍剝開別人的傷口,看着那些人徹底崩潰,滿臉都是真相被拆穿的絕望和痛苦,這是他的精神鴉片,他上瘾。

一個瘋子就應該活在這樣瘋狂的世界裏,與世界共沉淪。

【玩家單凉,開啓條件達成,提前進入下一回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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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滋”的電流聲響起,老舊的頂燈亮了,光線跳動了幾下,終于照亮了這個房間,可是燈泡卻好像已經用了太久,蒙着一層暗沉的昏黃,周圍一片或明或暗的朦胧。

林覺發現自己竟然躺在床上,頭頂粉刷過的牆壁時不時掉下幾片粉屑,鏽鐵和血腥的氣味從四面八方湧入鼻腔中。他把平放在身體兩側的手伸到眼前,掌心上都是木質床板上剝落的木屑。

他躺在宿舍的床上……不,這裏應該是他和宋寒章搬出去後一起住的招待所的房間。這個床和宿舍裏的類似,上面是床鋪,下面是寫字臺,只是已經鏽得不成樣子了,簡直像是廢棄了幾十年。

不會錯的,這裏就是他和宋寒章住着的招待所房間,可是宋寒章呢?

兩輪下來的游戲經驗教會了林覺謹慎,他沒有立刻起來,而是盡量不發出聲音地觀察四周,還将頭伸出了上鋪的欄杆向下看去,這一看就渾身冰冷地僵住了。

趴在窗邊的……是什麽東西?

林覺從沒有見過如此猙獰的怪物,哪怕是面對喪屍,他都已經練就了面不改色的膽量。可是當他面對這個怪物的時候,卻仍然從心底湧出一股巨大的恐懼,禁不住渾身顫抖。不是因為它奇形怪狀、面目猙獰,恰恰是因為它看起來活脫脫的像是一個人!

那是一只隐約看得出是人形的怪物,渾身沒有表皮和毛發,血管和肌肉在昏黃的燈光下清晰可見。它有頭,可是那頭顱仿佛被緊緊裹在一層肌肉紋理的塑料薄膜裏,後腦勺上看不到半根毛發,也看不到長在兩邊的耳朵;它有手,可是既沒有手指也沒有手掌,就像兩根彎曲的棍子一樣;它也有腿,兩條扭曲的腿耷拉在身體兩側,彎折的角度讓人懷疑那雙腿已經折斷了。

最怪異的是它的背部,那仿佛被人硬生生割開的脊椎兩側,赫然是一對半開半合的肉翅!這對翅膀好似遭受了無數酷刑,不但血肉模糊,還被殘忍地拔光了羽毛,大片大片血跡斑駁的白羽落在它身邊的地上,被踐踏得七零八落。

這個似人非人的怪物匍匐在羽毛中,悄無聲息地仰起一張沒有眼耳口鼻的臉,“凝視”着驚恐地窺視着它的林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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