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死亡與情詩(中)

“思嘉——!”左臨淵有如離弦之箭一般沖了出去。

挂在天臺邊的慕春寧迅速爬了上來,對蘇甜吼道:“愣着做什麽!攔住他們!”

她們得為左臨淵争取到時間,将張思嘉救上來!

蘇甜戰戰兢兢地看着突然發難的對手,咬牙按住手腕上的符文,大面積的雷暴從她腳下瘋狂向前推進,藍白色的光弧在黑暗中瘋狂跳動,迫使林覺等人暫避鋒芒。

已經被激起了殺性的林覺左右閃避着雷暴,随時都準備沖上去将2022的人一鼓作氣地消滅幹淨。

懸在半空中的張思嘉腦中一片空白,他怎麽也不敢相信在這一刻救了他的人竟是他傾注了滿腔恨意的哥哥。張嘉緊緊拉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用力攀住脆弱的天臺邊沿,水泥頂面正不斷剝落,無數細小的碎塊“嘩啦啦”地傾瀉下來,好似下一秒兩人就會一起墜入深淵。

這像極了張思嘉少年時的夢,他總是夢到他和張嘉站在高樓上,迎着呼嘯的狂風,他歇斯底裏地向他憎恨了二十年的人傾吐惡毒的詞語,怨恨他、詛咒他、讓他立刻死在他面前,就好像這樣可以讓他內心湧動的黑色洪流平息。

夢裏的張嘉總是很安靜,靜靜地看着他發瘋,聽着他惡毒的話語,忍受着他不公正的憎惡,直到他罵夠了,疲憊了,終于平靜了,他才張開嘴,對他說……

“思嘉!拉住我!”左臨淵已經沖到了天臺邊緣,此時三分之一的天臺部分已經坍塌,剩下的部分也岌岌可危,他将手中的複合弓伸向張思嘉。

張思嘉看着伸向他的長弓,又看向拉着他的張嘉。

張嘉低下頭,一臉咬牙堅持的痛苦:“你快拉住它上去!”

張思嘉愣愣的,求生的欲望讓他伸出手,用力攀住左臨淵遞來的複合弓。

“小心!”慕春寧突然高喊了一聲。

左臨淵回過頭,顧風儀的弩箭已經瞄準了他。

這個時機卡得極準,堪堪卡在他最不能動彈的一刻——如果他想躲開,勢必要松手;可如果他不躲開,他必然會中箭。

箭矢離弦射出,肩膀中箭的左臨淵大吼一聲,用力将張思嘉拽了上來,兩人重重地跌倒在地上,兩個成年男人的體重讓不堪重負的水泥頂再次出現一片裂紋,張思嘉驚恐地坐了起來:“張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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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紋飛快蔓延,沖向2012的隊伍,四人連同半死不活的杜城一起塌陷到了下一層,和磚塊碎石一起摔在地上。

“我……”一個“操”字幾乎要沖口而出,林覺眼角的餘光瞥見了一旁的宋寒章,硬生生把那個字在嘴裏憋成了文明程度略勝一籌的“靠”,他看着天花板上巨大的窟窿郁悶道,“這還怎麽上去?!”

“現在張思嘉和左臨淵都沒死,人數上我們并不占優勢,坍塌也很嚴重,真的要在這裏決戰嗎?”顧風儀問宋寒章。她不是很贊同在這裏硬拼,現在對方只減員1人,實力上兩隊相差無幾,真要在這裏拼個你死我活勝負還不好說,她寧可在校園裏玩游擊戰,畢竟她的蛇感和潛伏技能非常适合暗殺。

宋寒章看着頭頂的坍塌部分,搖了搖頭:“走吧,我們撤退。”

林覺遺憾地嘆了口氣,低頭看了一眼灰頭土臉在地上呻吟的杜城,手中的長槍往他胸口一刺,他瞪大了眼,張開嘴發出“喝喝”的聲音,很快就咽氣了。

【2002減員1人,存活人數為1人,6道刻痕轉移。】樓頂上,張嘉所在的位置幸運地避開了剛才那一輪的坍塌,雖然情況比之前還要危險,但他還攀在半塌的樓頂上,沒有掉下去。

張思嘉也不知道自己此時的複雜心情究竟要作何形容,他從地上爬起來,跌跌撞撞地向前走了一步。左臨淵一把拉住了他:“別過去,那裏太危險了!”

“別忘了他是我們的敵人,就算不殺他,我們取勝後他也會死,還不如現在死得痛快。”慕春寧也攔住了張思嘉,想起剛才死去的妹妹,她的眼眶又紅了。

“我知道……”張思嘉魂不守舍地說,“我都知道……”

張嘉也知道。

可他偏偏在最危險的時候伸手拉住了他,代價是他無法像慕春寧一樣自己爬上來。

“可我不要一輩子在他面前擡不起頭來!”張思嘉掙脫了左臨淵的手,向張嘉走去。

殘破危險的天臺邊上,張思嘉低頭俯視着他的血脈至親,心情比任何一個時刻都要複雜。

“你不用對我擡不起頭。”張嘉吃力地對他說,“說到底,是我給你和爸媽帶來了這麽多年的痛苦,是我對不起你們。”

張思嘉的眼眶濕潤了,酸楚的委屈洶湧沒過他的靈魂,那些曾經折磨得他生不如死的苦痛,暫短而突然地被他遺忘。其實他一直都明白,帶給他悲慘命運的人,他真正要恨的人,從來都不是張嘉。可是他不敢反抗,所以才将滿腔的憎恨傾注在了無辜的人身上,放任自己一點點扭曲。

“別說了,拉住我的手。”張思嘉将手伸過去,想要幫他上來。

張嘉對他搖了搖頭。張思嘉突然意識到了什麽,強硬地要去拉他的手,張嘉對他笑了笑:“刻痕都給你,照顧好爸媽。”

【玩家張思嘉,獲得轉讓刻痕8道。】

“還有……”就像是張思嘉無數次的夢境中,站在樓頂上的張嘉聽完他崩潰的質問和發洩,總會對他說一聲:“……對不起。”

說完,張嘉松開了攀住天臺的手,直直地向下墜去,墜向那片火紅的岩漿。

在失重墜落的短暫剎那裏,張嘉用力擡起頭。這陰霾黑暗的天幕下,天臺離他越來越遠,連同他陌生的親人一起。

世界被熾熱炫目的光芒包圍,這溫暖到刺痛的熱度讓他回想起第一次牽起鄒莉莉的手的時候,他心跳如雷,根本不敢看她,只覺得全身都要燒起來了,那一刻他确信自己找回了自己的肋骨,還有他一半的靈魂。

恍惚中,他好似看到站在月光裏的鄒莉莉對他笑了。

那活生生被割去一半的靈魂在這個笑容中被填補,他遭受的一切痛苦都像是一場殘酷的考驗,現在他終于可以從噩夢中醒來。

于是他也笑了。

【2002減員1人,存活人數為0人,0道刻痕轉移。2002團滅。】盛滿了血腥味的風刮過這一片斷壁殘垣,殘破的樓頂發出水泥斷裂的聲響,張思嘉被左臨淵半拉半抱着退離危險的天臺邊緣,蘇甜和慕春寧默默不語。

“走吧,這裏太危險了。”左臨淵強硬道。

張思嘉還神思恍惚,半晌才愣愣地點了點頭。

天臺的通道還沒坍塌,三人正要撤離這裏,突然聽到下方傳來走動的聲音,四人立刻緊張了起來,戒備地看向因為坍塌露出一個窟窿的下一層房間。

“嗯?你們還沒有走嗎?剛才看到這裏又是雷暴又是大火的,就來看看死光了沒。”一個背着用布條綁着長刀的英俊青年站在那裏,把玩着手中雕刻精美的盒子問道。

随着盒子微微發亮,他腳邊杜城的屍體消失了。

張思嘉看到他就來氣:“你現在才來還有什麽用?還有,你在玩什麽把戲?杜城的屍體呢?”

那人笑了笑,沒有回答。他将盒子往兜裏一塞,攀着鐵床的架子跳上了天臺——鐵床距離最近的落腳點至少有三米的距離,可是他從起跳到落地都輕輕松松,看得人目瞪口呆。

“不是死了四個嗎?還有三具屍體呢?”那人左右看了看,沒有發現更多的屍體,困惑地問道。

“掉下去了,你可以去岩漿裏撈。”張思嘉沒好氣地說。

“這就讓人很煩惱了。”那人深深地嘆了口氣,“本來還想省點力氣,現在看來,只能尋求隊內援助了啊。”

張思嘉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你想做什麽?”

那人歪了歪頭,笑得一臉燦爛:“你猜猜看?”

張思嘉還在怔忪,左臨淵卻已經敏銳地感覺到了來自對方身上的殺意。

就在此時,隐隐動搖着的大地再一次迎來劇烈的震動,張思嘉搖晃了一下,左臨淵當機立斷一把拉住了他,突然腳下用力,在出現了裂紋的天臺上使勁跺下,這塊天臺轟然塌陷,兩人立刻跌向了下一層的宿舍房間裏。

“啊——!”蘇甜的尖叫聲傳來,看不到天臺情況的張思嘉心頭一緊。

【2022減員1人,存活人數為4人,5道刻痕轉移。】【2022減員1人,存活人數為3人,4道刻痕轉移。】兩具屍體已經人頭落地,那人伸了個懶腰,從口袋裏掏出了命匣,嘀咕道:“哎,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啊。你可別讓我失望啊。”

【巫妖命匣:綁定巫妖命匣的玩家,只要命匣不被摧毀,死亡後将不會被清除,但會失去所有游戲中獲得的能力,并掉落所有游戲中獲得的道具。持有綁定後的巫妖命匣的玩家,只要獻祭3名玩家,即可複活巫妖命匣中的玩家作為隊友。剩餘使用次數1/1,獻祭人數3/3(已開啓)。】【是否複活綁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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