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Chapter 11-5
如此一過就是大半個月,有一種念想,叫相思成災,童牧笙知道只要他抽得出身,他會主動來找她,所以她從來沒有去找他,她害怕自己的貿然出現會影響到他的工作,或者生活。
實在抵不過蝕骨相思,這一天,她算着下班時間,提前到了WP。把車停在很遠的位置,只是想偷偷望他一眼,熟悉的樓宇讓她深藏的記憶紛至沓來,其實她對WP有很特殊的感情,因為WP成就了他,也因為WP讓她再次走近他。
下班時間,時不時有人從門口裏出來,她隔着擋風玻璃盯着大門,靜靜等待着,心想自己這把年紀竟然還像情窦初開的青澀少女,偷偷摸摸只為見愛人一面。等了大半個小時,終于看到他和林星曜邊說着話邊從裏面走出來,一身裁剪精致的黑色西裝把他颀長的身材勾勒得幹練挺拔,與天生貴公子林星曜站在一起自有一番沉穩內斂的氣度,像清月出雲又光華淺淡。
兩人邊走邊說,一齊向停車場走去,童牧笙目光始終緊鎖那道身影,直至消失在視線裏。她就像吸食了多年罂粟的毒徒,而他就是她的毒藥,如此鮮活生動的一個人,遠遠一眼,算不上見面,說不上話,卻是緩過一緩她的相思之瘾。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天下有情人應該懂得這種滋味。
“我有一萬種想見你的理由,卻少了一種能見你的身份”。在往後的年月裏,這種事做得并不少,而周嘉和一直不曾知道,這個女子在久久見不到他的時候總會偷偷跑來遠遠望一眼,望過很多很多遍。
又過了一個星期,這天晚上童牧笙洗完澡在吹頭發,突然聽到開門聲,她以為是自己幻聽,關掉吹風筒又聽到開第二層鎖的聲音,“咔嗒”一響,門被打開,那個朝思暮想的人終于出現在門口,穿着一身隆重正式的灰黑色西裝禮服,裁剪優雅的流線型,身前六顆花紋繁複的銀色雙排扣精致閃耀。
她立刻放下吹風筒迎上去:“這個時候你怎麽會來?”
“本來有個晚宴,我露了一下臉就逃了出來。”
那雙神采奕奕的黑眸盛滿狡黠的笑意,她也忍不住跟着揚起了嘴角,走到了他身前。
随着距離拉近,一陣清新的洗發水香味撲鼻而來,他伸手撈起一把那烏黑柔軟的頭發,摸到滿指濕潤,皺眉道:“這麽濕,還不快去把它吹幹。”
“嗯。”她答應着,卻沒有行動,轉而問道,“你渴不渴?想喝什麽?”
“怎麽不聽話,都說過洗完頭要馬上吹幹,否則将來會頭痛。”
周嘉和索性拉着面前的人到沙發上坐下,拿起那只小巧的白色吹風筒:“我幫你吹吧。”
開關往上一推,一股暖風吹到童牧笙頭上,修長的手指插入她濃密的發中輕輕套攏,她安安靜靜坐着,沒有太多的動作和表情,就像櫥窗裏的人偶娃娃,一頭烏黑濃密的頭發如瀑布般披散在身後。以前他每次幫她吹頭發都會問她:“你是不是偷吃了首烏,怎麽這麽黑,好像被墨染過。”
在她思緒蔓延之際,吹風筒的聲音戛然而止,一只節骨分明的手拿着一撮頭發伸到她面前:“你有白頭發了。”
她低頭一看,一根通體雪白的發絲夾在那撮黑絲中分外醒目,似一段流光的銀練靜靜躺在他的手心,她把他手裏的頭發撥下,清聲道:“偶爾有一兩條也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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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吹風筒的聲音繼續響起。
若教眼底無離恨,不信人間有白頭。
大學時,她曾和張梓溪、黃婷婷三個人讨論過什麽是最浪漫的事,她當時說,最浪漫的事就是與他一起見證年月的經過,慢慢變老,最後死在他懷裏,有他為她立墓碑“愛妻周童牧笙之墓”。如今,一切都不再可能了,她終生也無法再貫那個姓氏。
“基本幹了。”周嘉和再用手攏一攏那頭變得幹爽柔軟的黑發,把風筒關掉,順手拔下插頭,仔細把那段線卷好,放到桌上,然後才在沙發上坐下來。
“我去給你倒杯水。”
童牧笙端着水出來的時候見到他竟然在吃蘋果,目光一掃玻璃桌上的蘋果果然不見了:“你想吃冰箱裏有,那個是我吃過的。”她咬過一口,覺得很酸,當時忙着跟張梓溪聊QQ,便随手放到了桌上,後來一直忘記收拾。
坐在沙發裏的人依然優雅地吃着,吞掉了嘴裏那口才慢條斯理地說:“又不是沒吃過你吃過的東西,我覺得還好,沒有很酸。”
芒果、桔子、蘋果,有多少次都是因為聽老板說很甜就買回來,結果咬一口吃到很酸就放下不吃,不曾想這個小習慣他竟然還記得,童牧笙聞言,不禁溫柔一笑:“可我覺得很酸,吃一口牙就軟了,冰箱裏還有幾個,你負責吃掉。”
“嗯。”
沙發裏的人輕應一聲,專心吃着手裏的蘋果,童牧笙把水放到他面前的桌上,在他身邊坐下。這珍貴的幾個小時,他又陪她看了一場電影才走。
周嘉和走後,童牧笙又想起那根躺在他手心裏的白發,她不禁抓起發尾,認真翻找起來,平時沒有怎麽留意,如今細細一找,竟然還發現不少,母親曾說過她的發絲很細,将來不會那麽容易變白,就像奶奶現在八十多歲,頭上的白發卻還不到十分之一,清澈的黑眸低頭注視着纖長手指上捏着的十幾根雪白發絲,它們在她不注意的時候竟然悄悄長了這麽多。
一生有愛何懼風飛沙,悲白發留不住芳華。
過幾天,童牧笙得了空便去了一趟理發店,染發師在身旁熱情推介:“你的氣質染褐色好,淺紫色也不錯,今天很流行。”
“染黑色吧。”
“什麽?”染發師望着那頭黝黑的頭發尤有些不可置信。
“我想染黑色。”
沒想到周嘉和曾經贊美她的頭發像墨染一般黑,如今卻一語成谶,後來,他和她在一起再也沒有發現過一根白發,只有他一如既往熟悉的墨黑,像吃了首烏,像最黑的夜,生機勃發的樣子掩蓋了芳華凋零的蛛絲馬跡。他還這麽年輕,她怎麽可以老。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