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尋找

“瓊月,還不快把你家小主扶回去,今兒早上在鳳儀宮說胡話,本宮已經既往不咎,如今更是變本加厲,本宮不欲與你多言,玉小主好自為之吧。”盈之撫了撫衣袖,目光再次落在西亭後頭。

明黃色的布料收回去了一些,連聲音都聽不太見了,盈之轉了轉眸子,不動聲色地抿了笑意于唇邊:“本宮乏了,玉小主也早些回去吧。”

她說着又看了眼地上的梅紅色牡丹花:“玉小主若是喜歡,本宮便命人摘了送去小主那兒,不過不知姑姑有沒有教導過玉小主,這牡丹花,是只有一國之母,才能采摘佩戴的。”

盈之的聲音傳入空氣之中,悠悠散開,直刺進玉嫔的耳蝸裏,玉嫔被激地眼睛都紅了,惡狠狠地使勁踩着地上的牡丹花,像是要發洩出心中的那股惡氣一般。

盈之又哪裏會理睬她這些小動作,徑直轉身,臨走時還瞄了一眼西亭,見已經看不着那布料,心下了然,這可比謠言輿論有用得多了,不管皇上心裏到底是什麽想法,上上眼藥,總是沒錯的。

“咱們娘娘也總算是出了口氣了,那玉嫔嚣張慣了,娘娘總是忍讓着,今兒也該讓她碰碰壁,奴婢還以為娘娘真是個被欺負的沒脾氣的,沒想到娘娘今日這麽厲害。”

還沒走遠,傾璐就忙不疊地開了口,語氣中帶着不可抑制的興奮和開心,若不是要攙着盈之,估摸着都能連人蹦了起來。

盈之嗔怪地睨了她一眼:“本宮同你說了多少次了,好歹也是四品女官,在鳳儀宮裏和傾墨都是姐姐級的人了,怎的還這麽不定性?”

傾璐嘟了嘟嘴,也不生氣:“奴婢從前在府上就是如此,娘娘還不是帶着奴婢入宮了嘛?娘娘定是也喜歡奴婢這樣的,奴婢又何必去改呢?”

“就你理多,可這裏終究是皇宮,連本宮都有許多不得已,咱們關起門來,你愛怎麽說,本宮都不會攔着你,可這是在外頭,就好比今日你與玉嫔争執,這又是何必呢?本宮知道你是個要強的,也不願本宮受了委屈,可你……”

盈之苦口婆心地一路囑咐着,就算是上了肩輿也沒停下來。

傾璐揉了揉腦子:“哎喲,奴婢的好娘娘,這話奴婢聽地耳朵都快出繭子了,奴婢省得的,可這玉嫔,今日也太過分了些,誰不知道牡丹是皇後才能用的花,就憑她也敢評頭論足,娘娘咽的下這口氣,奴婢可咽不下,再者說了,這不還有娘娘在嘛,她也不敢把奴婢怎麽樣了。”

“你啊。”盈之最後只有無奈地嘆了口氣,“本宮想說的,你自個兒心裏都知道,本宮不是怕別的,只是怕最後,本宮也護不住你。”

盈之說着,就想起了上一世的事情,傾璐與傾墨伏在床前痛苦的情景。

“娘娘胡說什麽呢,娘娘才是真正的一國之母,真正的牡丹花。您瞧這世上花兒這麽多,就算是花相芍藥,也終究比不過牡丹的。”

“但願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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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靜谧無聲,寒空中,閃着稀疏的幾顆明星,或大或小,散在一彎皓月周圍,不勝美景

鳳儀宮的內殿,此刻無一人出沒,只餘樹影婆娑,風聲過客,回廊邊每隔十步遠,就挂着一盞琉璃八角燈,燈上的雕刻蘭花,鑲着金絲邊,清雅中卻又帶着幾分貴氣,隐隐的泛着暖光,盈之笑容清冷的握着一疊沉厚的金門宣紙,透過隐隐的墨香,隽秀清雅的字體如有了生命一般活了起來,這是從前自己還待字閨中之時所寫的詩詞了。

一幀晴岚照煙波

執丹翠尤碧

娉桃花嫣然

長相思不見東風起

何處送雁字回時

半裏飛雪過楊花

穿绫羅珠玉

過流螢玎琅

千花樹搖曳瓊漿露

君不見此情殇處

那時候只覺得自己身為名門閨秀,又有遠播京城的賢德美名,此生是一定會嫁一個白頭偕老的如意郎君的,那時候所寫所作,多少有些為賦新詩強說愁的青澀,如今一朝選在君王側,母儀天下萬民人,翻到越發不懂從前自己那般情懷了。

盈之苦笑一下,良久,終究是放下了手中的詩稿,一夜入夢。

“巧克力,巧克力。”

“……奴才在。”德福伸手擦了擦額前的細汗,把頭低地像是快要鑽進地下去了一樣,那頭的少翊卻不以為然,自顧自地往回走着,像是從來沒做過偷聽這樣丢人的事情一樣無謂:“你回頭去送些東西給皇後,也算是慰問了。”

“喏……啊?皇後?”德福先是快步跟上少翊,剛點頭應下,卻一下子反應不過來:“不……不是玉嫔小主?”

少翊轉頭古怪地看了一眼德福:“為毛是玉嫔?應該是玉嫔嗎?皇後不是國母發妻原配梓潼咩?”他歪着頭,眨巴着一雙眼睛,還故意把手貼在兩旁,德福甚至覺着皇上的聲音裏都帶着些刻意的矯揉和造作。

“不……不是,奴才不敢。”德福連忙搖頭,皇帝反常也算是有四五日了,他時不時地冒出一些語句來,德福也漸漸地能聽得懂些日常用語了,不過皇帝若是在朝堂之上還這麽說話……

德福想到這裏,身子猛地一顫,忙不疊地甩頭,像是要把這個可怕的想法甩出腦袋:“那就得了,哦對了,前些日子讓你去傳幾個神算子來,你辦地可妥了?”

“額……神……不,欽天監的正使剛從江南回來,皇上可要現在就傳召?”德福覺得自己能順利和皇上完成對話,簡直是一件太神奇的事情。

不過少翊可沒有這樣的想法,他腳下的步子快了些,沖着禦書房的位置直直地走了過去:“對,反正就是叫個算命的,邪乎點兒的,來禦書房見朕,現在,立刻,馬上。”

像是要加重語氣似的,少翊想了想,補了一句:“不然朕砍了你的腦袋!”

“啊?!奴……奴才這就去!”德福一聽這事兒事關自個兒的腦袋,急忙打了個千兒小跑下去找人,臨走時還不忘喚了個自己機靈些的小徒弟去禦前照看着。

也不知是真怕自己掉了腦袋,還是德福的辦事效率一向都這麽高,少翊剛在禦書房坐定下來,就聽外頭傳來內侍的朗聲:“欽天監正使求見皇上——”

“快傳!”少翊的眸子亮了亮,像是一刻也坐不住一樣地猛地站起身來,在禦書房裏踱來踱去。

鐘徽進門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手足無措的皇帝,鐘徽雖然身為欽天監正使,可見到皇上的機會并不到,這也和當今皇上不信鬼神,覺得人定勝天有很大的關聯。這會兒子被急急地傳召了過來,心下不免有些忐忑。

少翊可不知道鐘徽的小心思,見他作勢要行禮,竟然親自上前攙扶,讓鐘徽更有一種受寵若驚的感覺:“皇上擡愛。”

“不說這些,朕且問你,四……不,應該是五日前,星象可有什麽異樣?”

少翊急迫地看向鐘徽,那眼神裏的熱忱與激動讓鐘徽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他錯開少翊的目光,緩聲道:“臣……臣夜觀星象,并……并無什麽不妥之處啊。還是皇上覺得身子有哪裏不适?可要臣傳召太醫來替皇上看看?”

“不必。”少翊打斷了鐘徽的話,繼續道:“怎麽會沒有呢,就沒有什麽七星連珠,什麽天空一片紅雲,什麽一道閃電劃開天際?!”

鐘徽的肩膀被少翊緊緊捏住,連腳都有些打顫了,他小心翼翼地咽了口唾沫,輕聲說:“沒……沒有啊。這幾日星象都十分太平,乃大吉……大吉之兆……”

少翊猛地推開鐘徽,雙手自然垂下,卻捏地緊緊的:“怎麽會沒有呢?不可能啊,那我到底是怎麽來的?”

“皇上,您說什麽?”鐘徽暗自拍了拍自己的雙腿,迫使自己不在皇帝面前失态。

少翊頭也不回地繼續來回走着:“巧克力,巧克力!你給我……你給朕滾進來!”

德福公公守在門口,剛松了口氣,享受着自己的徒弟惬意地服侍,正感慨着這才是人生的時候,就聽見禦書房裏頭皇帝的怒吼聲,吓得腳一蹬,差點踹飛了下頭捶腿的小內侍,他一把推開身旁還想獻殷勤的小內侍們:“給我起來,快起開。”

德福連滾帶爬地站起身來,使勁捏了捏衣角,垂着頭走進了禦書房:“皇上,奴才在。”

“你給朕找的什麽神算子?還有沒有別人!給朕換!”少翊瞪了一眼一臉無辜的鐘徽,像是在責怪他的無能。

“啊?可……可朝堂之上掌管星相占蔔的,只有欽天監了啊……”德福哭喪着臉,唯恐自己一個不小心,又惹毛了這個怪怪的皇帝。

齊少翊轉到案幾前坐下,一只手瞧這案幾桌沿,過了一會兒子才開口道:“那就去民間,把那些神神叨叨,邪邪乎乎的算命的,看星象的,測字的,看面相的,都給朕找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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