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維護
“太皇太後……皇後在外頭求見。”落吟聽到小內侍傳話進來的時候,簡直頭疼,好不容易找了個機會通報,果不其然太皇太後剛剛平複一點的脾氣立刻又火爆了起來:“來得正好,哀家倒要問問皇後,是怎麽照顧皇上,是怎麽料理後宮的!叫她進來。”
“喏。”落吟低垂着頭,退下去為盈之引路,盈之進來的時候,第一時間就感覺到了壽康宮的低氣壓,她悄悄吸了口氣,剛聽說太皇太後傳召皇帝來,還大發了雷霆,便知事情不好,再如何,自己這個做皇後的,也該過來瞧瞧的。
只是這氣氛,似乎比自己想象中的更糟糕一些,盈之福下身子,曼聲道:“臣妾給太皇太後請安,給皇上請安。”
少翊手裏還握着太皇太後的拐杖,站在那裏顯得有些不倫不類,他本就無意為難盈之,擺擺手就說:“起來吧起來吧。”
可太皇太後卻別過頭去,像是要把先前所有的氣都發洩在盈之身上一般,少翊雖然不是太皇太後的嫡親孫子,可畢竟從小養在身旁,就算是牲口,也養出了感情,更何況是人。
方才那一拐杖打在少翊身上,太皇太後又何嘗不心疼呢,可少翊實在是不争氣,太皇太後也沒有輕饒的道理,這會兒好了,皇後自己送了上來。
“哀家本以為皇後是個好的,才放心把皇上,把後宮交給你,誰曾想哀家不過離宮半年,這後宮就被皇後搞得烏煙瘴氣,皇帝也變成了這副不思進取的樣子,皇後,你自己說,該當何罪?”
太皇太後中氣十足,字字句句擲地有聲,盈之閉了閉眼睛,擡眸看了眼上座的太皇太後,她被玉嫔攙扶着,看不見正臉,倒是玉嫔,一副耀武揚威的樣子,站在太皇太後身側,不仔細看,倒像是她在受盈之的禮。
盈之抿抿唇,依舊半曲着身子道:“臣妾愚鈍,沒能及時規勸皇上,請太皇太後責罰。可臣妾這半年來治理後宮,一直勤勤懇懇,不敢有半點馬虎,臣妾不知太皇太後為何動怒,一切都是臣妾的錯,還請太皇太後對皇上手下留情。”
“哼,當然是你的錯。哀家果然是看錯你了,沈家出來的人,哪裏會是賢良淑德的?”
太皇太後陰不陰陽不陽地丢了一句話出來,本來還算淡定的盈之,忽然蹙起了眉間:“臣妾惶恐,沈家一直為靖國江山鞍前馬後,不敢有絲毫怠慢,臣妾的哥哥固守邊疆,保衛靖國子民安全,臣妾沒能讓太皇太後滿意,是臣妾的錯,與臣妾母家并無關系。”
太皇太後轉過身子,這才正式地上下打量了盈之一眼,剛想開口說話,就聽旁邊的少翊說:“太皇太後,皇後拘着禮這麽久了,您也不叫起嗎?”
太皇太後面色一沉,自己本來就有心給盈之一個下馬威,故意不喊她起身,不曾想這皇帝竟然如此不會看眼色,不對……難道皇帝是故意……?
她銳利地眼神掃向皇帝,後者卻一副無所謂的表情,她沉吟了片刻:“起來吧,哀家年紀大了,也是糊塗了,一日裏竟兩次都忘了讓皇後起身,皇後不會記恨哀家吧?”
“臣妾不敢。”
盈之由着傾璐攙扶站起身來,今日跪了許久,方才在外頭被太皇太後變着法子的責罰,還沒休息上一會兒,又馬不停蹄地趕到這兒來,許久沒有拘禮的她顯然有些吃不消,腳下微微打顫,幸得傾璐暗自用力一把托住,才沒有露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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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既然不知道哀家為何要責罰與你,哀家今日便與你說個明白。”太皇太後推開玉嫔的手,坐在太師椅上繼續道:“皇後你乃皇上原配,理應及時規勸皇上,這是其一。”
她轉眸看向玉嫔:“與後宮妃嫔無端生口角,毫無一國之母的風範,這是其二。”
最後她随意轉動了腕間的一串佛珠子,垂下眼睑:“目中無人,無視我太皇太後尊位,這是其三。”
“皇後,你是服,還是不服?”
盈之站在原地,欠了欠身子,發間步搖輕顫:“臣妾沒有及時規勸皇上,願受太皇太後責罰,可臣妾并沒有與妃嫔無端生口角,也不敢無視太皇太後尊位,臣妾惶恐,還請太皇太後明示。”
她說着,就作勢要跪下來磕頭,剛曲下身子,就被少翊一把扶起,盈之詫異地向他看去,卻只得到了他的側臉。
“太皇太後,皇後何錯之有?朕做的不好的地方與她何幹?更何況,朕怎麽不知道皇後與妃嫔生口角,還無視您的尊位?”
他字字句句皆在維護盈之,引得上頭的玉嫔銀牙暗咬,懷恨地剜了一眼盈之。
太皇太後皺着眉頭看着他的動作:“皇帝這是什麽意思?難道哀家說的話還有錯嗎?自古皇後都得服侍皇上,一國之母也應該及時規勸輔佐,皇帝做錯了事,皇後必須一起受到懲罰。”
她頓了頓,又道:“再者言,哀家聽清雨丫頭說,皇後無端在禦花園裏與她發生口角,字裏行間皆在諷刺哀家,你且問她,有,還是沒有。”
盈之心下一驚,這玉嫔黑狀告地也太快了些,她與太皇太後系出一家,當然是一個筒子出氣,就算自己說沒有,恐怕太皇太後也不會相信,也難怪這玉嫔敢這麽造謠。
她心裏飛快地想着對策,還沒等她開口說話,少翊的聲音緩緩傳了出來:“太皇太後若是問這事兒,朕倒是可以替皇後作證。”
他看了一眼玉嫔,嘴角勾起一絲笑意:“那日朕正巧也在禦花園西亭閑逛,玉嫔出言不遜在先,遇皇後更是不請安行禮在後,這已是大錯。”他說地倒的确像是那麽回事兒,玉嫔慌亂地看向太皇太後,使勁搖頭道:“太皇太後明鑒,嫔妾沒有啊!”
“沒有?朕親眼所見,還能有假?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嫔位,也敢擅自摘取禦花園的牡丹,皇後規勸了幾句,你竟還變本加厲。”少翊冷笑一聲,接着道:“太皇太後,朕所言句句屬實,當日裏巧……不,德福也在場。”
太皇太後狐疑地掃了一眼德福:“皇上所言當真?”
德福剛剛從外頭請了太醫進來,就被太皇太後點了名字,心下一苦,皇上,你何必要這樣害奴才呢。
他連頭都不敢擡起,輕聲道:“回太皇太後的話,奴才确實在場,這事兒也的确如皇上所言,奴才不敢撒謊。”
玉嫔這會兒子哪裏還敢耍什麽威風,連忙走上前跪了下來:“嫔妾……嫔妾沒有啊!”
“下去下去!”太皇太後頭疼地看着她,揉了揉太陽穴:“趕緊給哀家退下去。”
“嫔……嫔妾告退。”玉嫔灰頭土臉地快速退了下去,臨走時還不忘泫然欲泣地深情望了一眼少翊。
“一個兩個的,都不讓哀家省心,走!都走!”太皇太後許是覺得拉不下臉面來,閉着眼睛就下了逐客令。
盈之在心裏如釋重負地長長舒了口氣:“臣妾告退。”帶着傾璐退出這個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的壽康宮。
“娘娘,今日皇上好帥氣呀!您瞧見沒有,皇上替你說話的時候,那玉嫔的臉色!實在是快哉!”還沒走遠幾步,傾璐就迫不及待地開了口,臉上洋溢着雀躍的表情。
盈之睨了她一眼:“太皇太後發這麽大的脾氣,虧你還笑得出來。她終究是和玉嫔系出同門,哪裏有不偏幫着的道理,這回是本宮走運,沒着了她的道,下次,怕是沒這麽容易了。”
傾璐才不管那麽許多呢,一路叽叽喳喳的,反反複複地說着今日皇上有多帥氣:“奴婢看,皇上根本沒有任何問題啊,皇上對咱們娘娘這麽好,咱們鳳儀宮也算是有盼頭的了,為何不能高興?娘娘您啊,就是顧慮的太多了,有皇上護着娘娘,太皇太後也不敢拿您怎麽樣啊。”
盈之無奈地搖了搖頭,也不知從何與她說起,索性不予理睬。
反觀壽康宮裏頭的太後,支着頭一直不發聲,落吟從小宮女手裏接過茶盞,放置在案幾上,揮揮手示意宮人們都退下去,才輕聲道:“娘娘,用些安神茶吧。”
太皇太後恩了一聲,一只手執起茶盞,又聽落吟道:“奴婢多嘴,今日玉嫔小主所言,不過是片面之詞,娘娘您本就不該完全聽信的。”
她頓了頓,猶豫了片刻又道:“娘娘,您從前……并不是這樣的。”
太皇太後拿着茶盞的手一頓,深深看了一眼落吟。
而那頭的少翊呢,也緊接着盈之出了壽康宮。
他坐着肩輿走了好一會兒,突然開口道:“巧克力!巧克力!”
“奴才在。”德福擦擦額前的汗,小跑至肩輿旁,應了聲。
“哎,你說,朕今日是不是酷酷的!”
“啊?”德福傻了眼,慢悠悠地問道:“奴才愚鈍,不知皇上所言何意,什……什麽是……酷酷的?”
少翊正在興奮頭上,便與他解釋道:“就是很帥!很厲害!很迷人!很有魅力!”
德福嘴角抽了抽,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一些:“當……當然啦,今日皇上酷……酷酷的!”
“我就知道!”少翊像是吃了糖一樣開心,一雙眼睛笑眯了起來,可德福沒有聽見的是,少翊小聲地嘟囔着:“電視劇可不是白看的,演起來還是有幾分腔調的嘛!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