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盛宴

“單子都拟好了嗎?”

“回娘娘的話,都拟好了的,菜單按照玉嫔小主的意思已經送去禦膳房了,至于賞花宴的布置陳設,奴婢這兒也定了個樣子,娘娘您可要過目?”傾墨手裏捧着賞花宴細則,不緊不慢地回答着盈之。

盈之最放心的,也就是傾墨這份細心和周到,這樣的事情交給她,向來都能省下不少的心:“不必,你讓聽竹送去玉嫔那兒,讓她過目,她說改什麽,就改什麽。”

傾墨捂嘴笑了笑:“奴婢明白了,那賞花宴上的花類品種的單子,也一道給玉嫔小主送去嗎?”

“恩,都送去,叫她拿個主意。”盈之眨了眨眼睛,“怎麽個說法,你同聽竹商量便是了。”

傾墨點點頭,将手裏的東西收了起來:“奴婢知道了,那奴婢就先下去預備着了。”

“等等。”盈之一手握着椅柄,另一手撫了撫額前細發,“傾璐人呢?”

“傾璐去小廚房了,娘娘方才午膳用的不多,傾璐準備了些小吃食,一會兒娘娘若是覺着餓了,也好墊墊肚子。”傾墨先是一愣,随即很快地回了話。

盈之思忖片刻,最後還是開了口:“傾璐這幾日可有什麽反常的地方?”

“啊?”傾墨搖搖頭,“奴婢不知,傾璐應是和往常一樣的,奴婢并不覺着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娘娘您的意思是……?”

盈之撲哧一笑,擺擺手:“你多慮了,本宮不過是随口一問,今日看她腳上那雙妝花錦的鞋子,倒是特別,不像是內務府發下來的宮鞋,就順嘴想問問,你可知道?”

“妝花錦的鞋子?”傾墨想了會兒,“奴婢記得娘娘日前是賞了妝花錦下來的,奴婢的那匹還留着,宮裏規矩嚴,妝花錦料子貴,還想着日後若是能有機會,帶給奴婢的妹妹。”

她頓了頓,複又言:“傾璐的那匹,奴婢倒是沒留意,想來應是做成了宮鞋的,娘娘這麽一問,奴婢倒是想起來了,近幾日,傾璐的确像是愛俏了起來,早上梳妝,總是問奴婢這兒好看,那兒好看的。”

“恩,本宮知道了,那傾璐最近可有和什麽人走地近些?”盈之轉動着腕間玉镯,像是問得有些漫不經心。

這也多少打消了傾墨的緊張之情,她與傾璐雖說不是親生姐妹,但一起伺候盈之多年,早就生出了親姐妹的情分,這會兒子被單獨留下來盤問另一人,心裏多多少少會為傾璐擔憂上幾分,看盈之像是随意問起的,應該不是什麽大事兒。

“傾璐性子跳脫,和宮裏不少小宮人關系都不錯,閑來也愛一起玩鬧,若說是走得最近的……”傾墨咬着下唇,半晌才繼續道,“奴婢記得像是從前有一個在司計手下幹活的小煥子,如今被調至了禦藥房當差,近來多被傾璐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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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煥子……”盈之喃喃地念了這人的名字,擡起螓首,抿唇淺笑,“好了,你下去做事吧,這事兒也不必與傾璐提起,倒像是本宮疑她一樣,不過是閑來無事,随意關心一句。”

傾墨小心翼翼地點點頭:“奴婢記下了,那奴婢就先去找聽竹了。”

“去吧。”盈之揮揮手,神色并無異常。

傾墨欠了欠身子,後退兩步,走出了屋子,盈之這才輕蹙起雙眉,反複想着這個小煥子。

過了許久,她一手撐着頭,扣了扣案幾,朗聲道:“來人。”

“奴婢在。”推開門走進來的,是一個二等宮女打扮的女孩兒,盈之一時想不起她的名字來,只随意吩咐道:“本宮覺得有些頭疼,你去請太醫院的太醫過來瞧瞧。”

“喏。”那小姑娘離地很遠,當下就應了聲合上門走了出去。皇後娘娘有個什麽頭疼腦熱的,向來是太醫院的大事兒。

太醫院的院使親自提着藥箱過來問診,望聞問切過後心裏覺着壓根兒沒有什麽問題,但見皇後娘娘雙眉緊蹙,像是頭疼欲裂的樣子,心下有些慌張,只得開口胡謅了些話,說是操勞過度,開些安神靜氣的藥,慢慢調養即可。

他膽戰心驚地擡眸看向盈之,後者卻一點沒有為難他的意思,點點頭應允了:“恩,只是鳳儀宮不同別的地方,用藥更得小心謹慎,一會兒子你選個牢靠的小內侍,将藥材送來鳳儀宮便是了,熬藥的事兒,本宮不想假以他手。”

這事兒在後宮之中也實為常見,院使能做到今天的位置,對于後宮妃嫔的勾心鬥角,心裏跟個明鏡似的,當下就以為是皇後害怕有人從中做些手腳,連忙俯下身子道:“臣遵旨,臣定親自選了藥材,讓內侍送過來給娘娘服用。”

“恩,沒別的事兒,你先下去吧。明日宮中要舉辦賞花宴,本宮今日事務繁忙,恐是抽不出時間來,你後日一早,将藥派人送來即可。”

“可娘娘不是現在頭疼……”

“怎麽,本宮的旨意,院使大人也要過問嗎?”

“臣不敢,臣先行告退。”那院使擦了擦額上的細汗,跟随着小宮娥退出鳳儀宮,這越是上了年紀,就越怕擔上個什麽事兒,掉了腦袋,膽子也越發小了起來,不像年輕的時候一樣,能沉得住氣。

畢竟家裏還有一大家子人等着自己回去。院使大人想到這裏,輕輕嘆了口氣,看來是時候退位讓賢了,自己的年紀也夠大了,若是還在後宮裏看診,一不小心老眼昏花了,着了什麽道,自己這一家子就都算是完了。

還好太醫院裏後繼有人,幾個年輕的禦醫也都算是牢靠,尤其是那個穆南,頗有幾分自己當年的影子。

他暗自點了點頭,回去與家人商量此事,咱們暫且按下不提。

聽竹從玉嫔那兒回來,手裏捧着的細則已經被玉嫔改地不成樣子,盈之随意撿了些看,一個賞花宴,倒像是個年節宴一樣隆重了。

她失笑了幾分,将單子重新塞回聽竹的手裏,轉眸于傾墨道:“就按她說的去辦,皇上那裏,可應允了會來參加?”

“娘娘放心,德福公公派人傳話來說,皇上興致極高。”傾墨唇邊掩不住的笑意,想來那傳話的定是把皇上誇張的語句也一并傳來過來。

可盈之一點也不感興趣,她的心思全都放在了明日的賞花宴上,又囑咐了幾句,這才算消停。

時間就在玉嫔和盈之的期待中,慢慢來到了第二日的酉時。

禦花園裏已經擺起了豪華的宴席,梨花木的桌椅周圍堆放着大朵牡丹月季芍藥之流,十分豔麗。

盈之命人點了小燈籠,映照在花朵上,橙黃色的燈光,配上鮮豔的顏色,入眼之時竟讓人頗有了幾分奢靡之感。

這當然也不是錯覺,梨花木的桌子上擺放着各色膳食,用的全都是名貴的食材,就連那碗碟,也都是盈之從鳳儀宮的庫房裏取出來的上等的白玉碟子。

太皇太後就在一衆宮人的簇擁之下,款步走來,她依舊是那副不怒自威的模樣,泛白的鬓發被一絲不茍地梳起,鬓間簪着鎏金銜珠步搖,紅寶石壓發彰顯着她的身份不凡。

太皇太後一落座,就不滿地蹙起了雙眉,冷哼一聲道:“皇後好大的手筆。”

“太皇太後娘娘謬贊。”盈之不溫不火地接了句話,少翊坐在她身旁,有些不耐煩地扣了扣案幾,像是在問好戲什麽時候開鑼。

盈之會心一笑,拍拍手示意可以開宴了。

清一色鵝黃色宮裝的宮女們魚貫而入,手裏捧着紅木盤子,上頭擺滿了精致的禦酒和各類茶水,她們一一奉上之後,退了幾步,站在人後,燈籠的餘光同樣映照在她們身上,倒的确有了幾分不一樣的滋味。

可太皇太後卻并不滿意:“皇後,這就是你辦的賞花宴?哀家是要賞花,而非賞人,再者言,這黑燈瞎火地,皇後是欺負哀家老眼昏花看不清東西了嗎?”

“臣妾不敢,只是素來就有人比花嬌這一說法,臣妾不過是讨個好彩頭罷了,太皇太後娘娘稍安勿躁,一會兒更有驚喜奉上。”盈之垂下眼睑,恭謙地說完了話,附耳與傾墨道:“去通知她,可以開始了。”

傾墨不動聲色地退了下去,不一會兒之間全場的燈籠都暗了許多,一個粉衣女子提着蓮花燈籠緩步走來,面上還蒙着一層紗,額前點的朱砂透着妖冶,她看見太皇太後先是一愣,随後才邁開步子,踏着樂聲,開始起舞。

她身姿輕盈,手中的蓮花燈籠也變得靈巧起來,抛開別的不說,玉嫔的舞姿,也的确是她引以為傲的資本。

少翊本來興致缺缺地看着這舞,最後變成了連眼皮都沒擡一下,蒙頭吃起東西來。

玉嫔像是有些着急,竟然往前了幾步,試圖想要引起皇帝的注意。

“荒謬!”只聽上頭傳來太皇太後嚴厲的聲音,“一個小小舞姬,也敢如此明目張膽地勾引皇上。皇後,這就是你所說的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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