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懲處
玉嫔腳下動作一滑,像是被太皇太後嚴厲的聲音吓着了一樣,她踉跄了幾下,向後跌坐,鑽心的疼痛從屁股底下傳來,直直地鑽入腦子,玉嫔哎喲地大叫了一聲,面紗從臉上滑落,露出她因為疼痛,而略顯猙獰的臉。
當下出了盈之,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輕薄舞衣打扮的玉嫔。
玉嫔一手向後伸去,想要揉揉摔疼的屁股,一手有惶恐地想要遮住臉頰,一時間動作局促而又滑稽,讓底下的小妃嫔們都有些忍俊不禁。
“玉嫔!”太皇太後猛地站起身來,一副怒急攻心的樣子。
盈之哪裏會讓她繼續說下去,連忙做出惶恐的模樣,示意傾墨上前攙扶住太皇太後的手臂:“太皇太後娘娘息怒,臣妾并不知玉嫔如此大膽,竟然膽敢在太皇太後的賞花宴上公然……公然……是臣妾治理六宮失職,還請太皇太後娘娘懲罰。”
“你胡說!”玉嫔瞪大眼睛,怒指盈之,“是你讓我在賞花宴上獻舞一曲的,若不是你設局,我又怎會入了圈套!皇後你好毒辣的計謀!”
盈之搖搖頭,一雙鳳目裏透着無辜:“玉嫔小主這是在說什麽呢?本宮并沒有指使你在賞花宴上為皇上獻舞啊,玉嫔小主自降身份,難道本宮也會這麽想不開,陪着小主胡鬧嗎?”
盈之加重了指使兩個字,縱使玉嫔再蠢笨,一回想就明白了其中關節,她氣得全身都在發抖,輕薄的舞衣如今穿在身上也看起來異常諷刺。
好在她還不算蠢到了家,當下就哭了起來:“嫔妾真的是冤枉的,嫔妾伺候皇上這麽久,嫔妾的為人,皇上您還不知道嗎?皇上,求您給嫔妾做主啊。”
她一邊梨花帶雨地哭着,一邊一雙淚目看向少翊,美人帶淚着實讓人憐惜,可惜少翊早已經換了芯子,對她之前就十分不耐煩,這會兒子就少翊這惡劣的性格,當然是落井下石,再補一刀了:“不知道。”
他輕輕吐出三個字,随後彎起嘴角,亮出标準的八顆牙微笑。
玉嫔愣在了原地,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少翊是在回答她那句,您還不知道嫔妾的為人嗎。
她再次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像是要把心肺都哭喊出來一樣傷心。
“給哀家閉嘴!”太皇太後忍無可忍地大拍了一下桌子,怒目圓瞪地看了一眼盈之,她哪裏不知道是盈之的計謀,可玉嫔實在是扶不起的阿鬥,就這麽點小算計,竟然也繞了進去,弄得今日這個局面。
太皇太後實在頭疼,轉了個話鋒,繼續道:“玉嫔這事兒咱們回宮再議,可皇後,哀家從前就提醒過你要節省開支,昨日讓人傳話給你的時候,也沒并沒有吩咐這宴席要變得如此奢靡,這事兒你又如何同哀家解釋?”
“太皇太後娘娘容禀,昨日臣妾聽了那小內侍的傳話,一時間有些拿不定主意,臣妾嫁進宮來之時,娘娘您已經為靖國祈福,前往五臺山禮佛了,娘娘的吃穿用度和生活習慣,臣妾不敢擅自揣摩,思忖了許久,想到玉嫔小主與太皇太後娘娘系出同門,想來在家時就熟知娘娘生活作息,才請了玉嫔小主前來謀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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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之頓了頓,垂下的眼眸裏透着狡猾:“今日一切都是按着玉嫔小主的意思做的,難道太皇太後娘娘不喜歡嗎?”
玉嫔,又是玉嫔。
太皇太後恨不得殺了這個腦子裏裝滿了屎的玉嫔,自己英明一世,從來沒有在這樣的事情上着過別人的道,沒想到年紀大了,竟然因為一個小小的玉嫔,而被皇後扳回一城。
“玉嫔,哀家問你可有此事?”太皇太後的心裏,其實多半已經是信了皇後的這一番話,可她還是不死心,銳利的眼睛掃過玉嫔,咬牙切齒地問道。
玉嫔的哭聲還沒有止住,就被太皇太後的氣勢所吓倒,打着嗝哽咽回答:“嫔……嫔妾以為……是皇上所辦,所以才……”
“哦?玉嫔聽你這話的意思是覺得朕喜歡這些?”少翊聽玉嫔提起了自己,挑了挑眉毛,看了眼盈之,“朕倒是不知道玉嫔這麽了解朕的心意,連朕都不知道的事情,玉嫔倒是能這麽信誓旦旦。”
少翊勾着唇邊,繼續裝腔作勢起來:“朕為國家,為前線,為百姓能擠出一點是一點來,而你呢?整日奢靡,從前日日必用血燕一事,朕就不提了,今日還如此變本加厲起來,太皇太後明鑒,朕覺得今日玉嫔之事,實在不可姑息,咱們皇家的臉面,都被她丢盡了。”
他說完,煞有介事地朝着太皇太後拘了個禮道:“太皇太後娘娘素來都是秉公職守的,想來也不會因為玉嫔同為蘇家人,而徇私枉法吧?”
太皇太後被少翊噎了一句,手緊緊地捏着椅柄,連指節都青白了起來:“那句罰玉嫔半年俸祿,禁足三月吧。”
“朕倒是以為,這懲罰還輕了些。”還不等太皇太後的話音完全落下,少翊再次開了口,“不如就再降玉嫔為才人,褫奪玉字封號,改為恪字,希望恪才人日後能恪守本分,不要再做出這些事情來了,太皇太後您意下如何?”
意下如何?皇帝都已經說得這麽明白了,她又能意下如何呢?
太皇太後僵硬地點了點頭,再無心情用膳,随意稱了兩句,就拂袖離去,太皇太後一走,賞花宴就沒了主心骨,少翊失了樂趣,撇撇嘴沖着盈之眨眨眼睛,也回去了建章宮。
到這裏,這場鬧劇算是落了幕。
可太皇太後心裏的郁積,卻久久沒有散去,壽康宮裏陰霾一片,宮人們個個大氣不敢出一下,唯恐當了那個出頭鳥。
“落吟,你過來。”太皇太後閉着眼睛,獨自坐了有兩柱香的功夫,才緩緩開了口。
落吟放下手中活計,湊至太皇太後身邊來,柔聲問:“娘娘有什麽吩咐?”
“咱們蘇家,可還有什麽适齡的女子嗎?關系偏一點也沒什麽關系,主要是能扶得起。”太皇太後的聲音裏聽不見起伏,但卻透着些疲憊。
落吟跟随太皇太後這麽多年,心裏還是記挂着她的,雖然太皇太後手段狠戾,脾氣也大,但對落吟算是好的,年輕的時候做妃嫔,嘗嘗省下禦賜的糕點,與落吟分享,等坐上了高位,也從來沒有為難過她。
落吟就好像是依附在太皇太後身上的一株伴生植物,緊緊靠着太皇太後而呼吸,而生存,這麽多年也早就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方式,若是沒有太皇太後,或許她落吟,早就已經消失在這後宮裏了。
“回娘娘的話,這兩年蘇家的姑娘大多都定了人家,餘下的,也多是太過老實的,妾室所出的,身份實在擺不上臺面來。”她緩了緩聲音,再次道,“不過倒是有一個娘娘的侄女兒,嫁去了鐘家,得了個女兒,奴婢聽說這個鐘姑娘品行樣貌都是極好的,只是由于自視過高,才一直沒能說到人家。”
太皇太後捏着佛珠的手一頓,慢慢睜開眼睛道:“嫁去鐘家的?可是鳶兒那丫頭?”
“回娘娘的話,正是鳶兒小姐,當年她自個兒看上了鐘家的小兒子,兩人難得兩情相悅,蘇家拗不過鳶兒小姐,就依着她的意思,把她嫁了過去。當年的鐘家,不過還是欽天監一個小小的官吏,算是高攀咱們蘇家了,如今,鐘家的倒也算是出息了,出了個欽天監正使,才被蘇家高看了幾分。”
落吟說得很詳細,這麽多年她一直按着太皇太後的意思密切地關注着蘇家的一切,這會兒子問起來,也說地有理有據。
“鐘家的那個小姑娘叫什麽?幾歲了?”
落吟笑了笑,替太皇太後換了盞新茶:“那姑娘今年十七了,本來早就該許人家了,但家裏一直不舍得,也沒有什麽看上的人家,就拖到了現在,名字取得也好聽,單名一個媛字。現在想起來,估摸着就是老天專門留給咱們皇上的人兒。”
太皇太後沒有急着接話,她緩慢的捏着佛珠,一粒一粒地滑動着,待轉了一圈兒,才道:“選個日子,叫她進來說說話兒,恩還有鳶兒丫頭一起。”
“喏,奴婢記下了。”
這頭太皇太後在籌謀着換子下棋,那頭已經被降為恪才人的玉嫔,在自己的宮裏哭地嗓子都啞了。
被皇上捧在手上足足有半年有餘,一下子從天堂掉落進地獄,實在讓她很難接受,而恪字這個封號,也好像是個笑柄一樣,不知得陪伴她多久。
瓊月看着自家小主的樣子,咬了咬唇安慰道:“小主別灰心,不是還有太皇太後娘娘呢嘛,小主也是蘇家人,太皇太後娘娘不會不幫的。小主咱們養好身子,別的什麽事兒再從長計議啊。”
“滾!都滾!”恪才人捂着臉不肯見人,“你們一個個的都在看我的笑話是不是!是不是!”
“小主明鑒啊,奴婢哪裏敢,奴婢從小就伺……”
瓊月連忙跪下身子,還沒把話說完,恪才人就丢來了一個蓋碗,穩穩地砸中瓊月的額頭,瓊月驚呼一聲,委屈地捂着流血的額頭,也不敢退下去,就這麽一直跪着,一時間主仆二人都十分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