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人命

“太皇太後!”少翊拉着盈之的手,上前一步,太皇太後的腳步頓了頓,背着身子道:“皇帝還有什麽事兒嗎?”

少翊握着盈之的手捏地緊緊的,盈之甚至能感受到他的憤怒:“太皇太後宮裏的宮人們欺下瞞上,知情不報,也不及時勸阻,才鬧到現在這個局面,太皇太後難道不打算處置一下嗎?”

太皇太後慢悠悠地轉過身子,剛想開口說話,就聽少翊繼續道:“以落吟嬷嬷為首,壽康宮前殿所有的宮人們沒能及時勸阻主子,這事兒萬一要是又傳了出去,可是皇家的一大醜聞。太皇太後娘娘一心為了靖國朝綱,想來也不會輕縱了吧。”

她聽了這話,悶哼了一聲,像是想不到少翊會如此說來,一時語塞,片刻才道:“落吟也是為了皇帝好,既然皇帝已經開口了,那就傳哀家懿旨,壽康宮今日輪值前殿的所有宮人們,都杖斃。”

太皇太後說完這句,對上了少翊的眸子:“這樣,皇上可滿意了?”

前殿裏所有的宮人們都猛地跪在了地上,有的甚至已經哭出了聲來,如此飛來橫禍,讓他們個個兒都吓傻了,主子們之間鬥法,難道就一定要犧牲了她們這些無辜的人嗎:“太皇太後娘娘饒命,皇上饒命,皇後娘娘饒命。”

可就算他們把頭磕破了,把喉嚨喊破了,木已成舟,太皇太後的話既然已經說出了口,就沒有再收回的道理了,她再度轉過身去,走回了裏間。

少翊垂着頭,不發一聲,倒是盈之回握了一把他的手,淡道:“皇上,回吧。”

少翊慢慢地轉過頭,看着盈之不悲不喜地面容,忽地一股無名火就從心底竄了出來,他甩開盈之的手,大聲道:“你也不相信我?”

“臣妾不敢,皇上說什麽,臣妾就信什麽。”盈之錯開了少翊的目光,此時殿裏還站着鐘媛,她攥着衣袖,眼淚還在眼眶裏打着轉:“皇上息怒,皇上若是不喜歡臣……臣妾,臣妾就去像太皇太後娘娘求情……把臣妾送到尼姑庵裏去做姑子吧……”她說着伸手抹了一把眼淚。

少翊見了她的臉,就氣不打一處來:“朕問你話了嗎?這麽裝腔作勢的給誰看。杵在這兒幹嘛?礙了朕的眼!”他說完,就一甩袖子,徑直出了壽康宮。

盈之站在原地嘆了口氣,安撫性地拍了拍傾璐的手,對着鐘媛道:“鐘妹妹咱們也是一家人了,棠梨宮那裏還沒收拾妥當,可能要委屈妹妹現在壽康宮繼續住一段日子了。”

鐘媛吸吸鼻子,使勁搖了搖頭:“皇後娘娘擡愛,能和太皇太後住在一起,怎麽會是委屈了呢。”

她頓了頓,猶豫了片刻,繼續道:“今日的事,臣妾……”

“今日的事就不要再提了。”盈之打斷了她的話,“這事兒惹了皇上不高興妹妹也是知道的,再者說,說起來于妹妹,于皇上,終究都是臉上不光彩的,妹妹這事兒就咽回肚子裏,從今往後都不要再提了。”

鐘媛努力點點頭,她接過一旁侍女遞來的錦帕,擦了擦滿臉的淚痕,揚起精致的小臉:“臣……臣妾可否再求一個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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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之挑了挑柳眉,剛想接話,就聽傾璐怪聲怪氣道:“還沒正式當上昭儀娘娘呢,事兒倒還挺多。”

“傾璐,休得放肆。”盈之不滿地睨了她一眼,重新看向鐘媛,“本宮這宮人不懂規矩,妹妹不要放在心上,妹妹有什麽事兒,不妨直說。”

鐘媛縮着頭,往後退了幾步,手裏攥着的衣袖已經皺巴巴了起來:“今日伺候我梳妝更衣的兩個小宮人很是機靈,臣妾很是喜歡,不知可否向皇後娘娘請個恩典,免了她二人的死罪,跟着臣妾一同去棠梨宮住……”

她的聲音越來越輕,像是很沒有底氣的樣子,盈之笑了笑:“當然,妹妹你回頭将這兩個小宮人的名字遣人去內務府知會一聲,太皇太後娘娘疼惜妹妹,定是會應允的。妹妹還有別的事兒嗎?”

“沒……沒有了。”鐘媛搖了搖頭,頭上的珠花随着她的動作而左右擺動,盈之收回了目光,卻意外地注意到了她光潔白皙的脖頸,她的目光暗了暗:“本宮鳳儀宮裏還有事兒,就不多陪妹妹了,妹妹自個兒保重身子吧。”

鐘媛連忙欠下身子,慌亂間還差點絆住了自己:“臣妾恭送皇後娘娘。”

盈之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卻沒有再多說一句話,她橫了傾璐一眼,在她的攙扶中也離開了壽康宮。

“魯莽。”盈之剛下了肩輿,走進鳳儀宮,就忍不住皺起眉頭來,“你當她鐘媛是什麽人?就容得你一個宮人随意指責嗎?”

傾璐梗着脖子,倔強道:“奴婢也是為主子打抱不平,這事兒一看就是太皇太後娘娘一手安排的,皇上不過是一時不查,着了太皇太後的道,那鐘媛扮着一副無辜的樣子給誰看?像是咱們娘娘還委屈了她似的。”

她跟上盈之的腳步,繼續說:“這事兒她鐘媛怎麽可能不知情,怕是一心想爬上皇上的龍床,才和太皇太後做出了這種缺德事兒來!”

“放肆!”盈之猛地轉過身,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就屬你最聰明,別人全都看不透,就你都看透了是吧?本宮從前怎麽跟你說的,如今你都混忘了!”

盈之板着臉,坐在了太師椅上:“主子的事情,是你一個宮女可以議論的嘛?還當中給了鐘媛臉色看,別說她現在是太皇太後娘娘欽點的昭儀,就算是從前那個沒品沒級的鐘姑娘,她也是主子,你也不該這麽和她說話,你還要不要命了!”

“奴婢……”傾璐咬着唇邊,接不上話來,可盈之像是還沒說夠似的:“這事兒明眼人在殿上,都能瞧出來個所以然,別人都不說,偏偏你嘴巧?”

“奴婢知錯,請主子責罰。”傾璐跪下了身子,垂着頭聲音裏帶着哭腔。

盈之最頭疼的就是她這幅樣子,她又怎麽會真的狠得下心來責罰:“起來,自個兒下去領了差事幹,別在本宮眼前晃悠!”

“奴婢遵旨。”傾璐小心翼翼地吐了吐舌頭,欠了下身子就往門外走,盈之頭疼地揉了揉酸澀眉間,一想到這後宮一堆爛攤子事兒,就忍不住地惱火起來。

反觀太皇太後娘娘這兒呢,她由着落吟攙扶走回了屋子裏,落吟送上熱茶,思索再三,終是開了口:“娘娘,今日這事兒前殿的那一衆奴才也着實無辜,您看……”

“無辜?”太皇太後的聲音裏沒有什麽起伏,“這入了宮伺候主子,命就交給主子了,主子讓他生,他就生,主子讓他死,他就死。”

她看向落吟,眼神裏帶着嚴厲:“不過是幾個奴才的賤命,皇上高興拿去撒氣,就撒氣。只要鐘媛能入了後宮,就什麽都不是問題。”

落吟端着茶盞的手一晃,蓋碗裏的茶水差點撒了出來:“奴婢多嘴了,可皇上今日瞧着像是很不高興的樣子,恐怕一時半會兒也不會對鐘姑……鐘昭儀感興趣。”

“人只要進來了,後頭的事情就都好辦。”太皇太後不以為然地接過茶盞,拿在手裏接着道:“皇上終究是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皇後沉悶,哪裏懂什麽小女兒家的情趣,不然從前那個蠢物也不會這麽得寵,鐘媛膽子小些,但勝在可人,日子久了皇上發現了鐘媛的好,哪裏有不寵幸的道理。”

她輕抿一口茶盞,惬意地眯了眯眼睛:“你要記住,這天下沒有不偷腥的貓,更何況皇上皇後表面上伉俪情深,哀家知道,這都是演給哀家看的戲碼,你看那彤史,若是真兩情相悅,怎麽會一筆侍寝的記錄都沒有呢?”

“鐘媛底子是機靈的,只需要稍加培養,定能俘獲皇帝的心。”她放下手中的蓋碗,目光頓了頓,柔和了下來:“今日這事兒你辦的很好,你跟了哀家這麽多年,若是說賞你什麽,哀家實在是想不出來,你自己可有什麽恩典,想要讨的?”

落吟忙不疊地跪下身子:“奴婢惶恐,能為太皇太後娘娘辦事,已經是奴婢的福分了,不敢肖想什麽恩典,方才內務府哪裏傳話過來說,鐘昭儀想要今日伺候她更衣梳妝的兩個小宮人,帶回棠梨宮去伺候,那裏傳人過來,看看您的意思。”

“不過是兩個小宮人,也算是鐘媛心地好,就撥給她吧。”太皇太後揮了揮手,“你起來,跪在這兒旁人還以為你做錯了什麽事兒。那兩個小宮人叫什麽名字?”

落吟緩緩站起身來,低着頭道:“那兩個是壽康宮的二等宮女,一個叫雙兒,一個叫喜兒。”

“這名字喜慶倒是喜慶,就是俗了點,既然送給了鐘丫頭,你就讓她自個兒給她們換個名字吧。”

“喏。”

“恩,哀家乏了,扶哀家進去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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