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

方應看看着任怨離開自己辦公室的背影,将手肘撐在椅子扶手上,沉默良久。

任怨兩年沒碰公司的事務,自然需要重新熟悉和了解狀況。所以他剛剛來找方應看,兩人聊了很久。

都說認真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方應看看着他輕舒了眉目、侃侃而談的樣子,越來越覺得喜歡。

昔日少年舊容顏。

他的霜田真的回來了。

他和以前一樣,認真、細致、一絲不茍。聊着聊着,便不經意地提到了那個和政府拖延日久未簽的合作項目。

合約的另一個利益方就是趙桓和蔡京。

方應看眉心一跳,卻始終不願多疑。

于是他坦誠相告,他不能将公司辛辛苦苦研發的技術拱手予人。任怨聽了,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表示理解,也再沒多說什麽。

仿佛他只是随口一問,并不在意結果。

方應看松了口氣,在心裏默默念着:但願事實如此。

那若有若無的熟悉感萦繞在兩人之間,方應看圈過任怨,一手情不自禁地撫上他的臉頰,緩緩去湊近,任怨心開始狂跳,他不安地阖上眸子,就在他以為那期待已久的親吻就要落在他的雙唇上時,方應看卻調皮地從他的肩膀上撚下一根碎發。

任怨馬上羞紅了臉,低了頭捶了方應看一下。

方應看哈哈一笑,放開了他。

可就在他要出門的時候,一把拽住,摟着他便吻了下去。

身體相貼,他們甚至能夠感受到彼此砰砰的心跳,那是最好的證明,證明愛還在。

Advertisement

任怨出了門,方應看唇邊微笑的溫度漸漸冷下去,他揚起眸子,夢還如舊,可愛真的還如舊嗎?

他擡起手,拂拂心口的位置,卻發現自己沒辦法給自己一個答案。

不是不愛了,而是不知道這份愛是否還是昔年的形狀。

人心就像一團雲,飄飄渺渺難以捉摸,說不準什麽時候就變了。

方應看不想懷疑,在他眼裏,愛就是全心全意的信任,懷疑自己的愛人本身就是一種背叛。但他不是傻子,種種跡象讓他不得不去思考自己這個七年的枕邊人是不是存着不可告人的二心。

嚴格地說,無情的話也好、他自己發現的不尋常也好,都不過是沒有被佐證的疑點,就像是缭繞在眼前的霾,雖然不會完全擋住你看那個人的視線,但也無時無刻不在敲你腦內的警鐘。

這種感覺非常讨厭。

方應看沉思良久,他暗暗捏緊了拳頭,這個合約是個契機,是該給自己、給他一個交待了。

他緩緩張開手,手心裏躺着剛剛從任怨肩膀上拿下來的碎發,不過三公分長,竟讓他定睛看了半天。然後他從抽屜裏拿出一個厚厚的、撐得幾乎再也塞不進紙張的檔案袋,正是那個合約的相關調查文件,他将那根碎發夾在檔案袋的折口處,如果這疊至關重要的文件真的有人翻看觊觎,那麽這根不起眼的頭發自然會被抖落下來。

做完這一切,他将文件放回、抽屜上鎖。

那鎖閉的抽屜裏,是他親手埋的一顆雷。他對着它又看了良久,才長長舒了一口氣,輕聲為他的背叛道歉:“對不起。”

這個答案于他,既不想知道,又迫不及待地想要探究。

三天後。

回來不到一個月的老板男朋友是不是和老板鬧掰了,有橋的員工并不知道,但這個帥哥紅着眼睛走出老板辦公室的事情卻被傳得無人不知。

大家眼睜睜地看着任怨拿了外套和随身物品就走出公司,都在心裏暗自猜測,這次的冷戰會持續多久。

但只有兩個當事人方應看和任怨心裏清楚,這次恐怕是覆水難收。

嚴冬天色暗得極早,還不到下午四點就已經見陰沉了,不過像這種大型的綜合購物廣場還是非常熱鬧的。

無情纖瘦的身軀在厚厚的駝色大衣下更顯單薄,他從地下超市的通道走入停車場,一手拎着好幾件從男裝專櫃買的衣服、皮鞋,另一手抱着一個超市的牛皮紙袋,裏面裝滿了新鮮的水果。

看時間快要到下班擁堵的高峰期了,他本打算徑直穿過停車場上到地面、争取趕在堵車前回去,卻因為停車場裏有人非常沒素質地倚着一輛大奔抽煙而讓他多看了兩眼。

這一看不要緊,認識的車、認識的人:

方應看。

他又看了一眼牆上那個大大的禁煙标志,走過去站定,道:“如果我沒看錯,這裏好像不讓抽煙吧。”

方應看轉身一看,沒想到能在這地方遇見無情,表情也頗為意外。他瞟了一眼牆上的紅色标志,将手裏抽了一半的煙頭扔在地上,皮鞋踩熄。

無情非常無語地看着他。

方應看強笑着:“僅此一次。”

說着他望向無情手裏的大包小包,又看着他被羊絨大圍巾圍的嚴嚴實實只露了鼻尖兒和眉眼的臉,拉開車門,問:“你回去嗎?我送你?”

“好啊。”無情偏頭想了想,有免費的駱駝祥子為啥不用,也就沒跟他客氣。坐進車裏時他看見方應看的視線在他買的東西上停留了一下,忍不住自嘲一句:“怎麽?方先生在想我這樣的人買衣服是不是太多餘了?”

無情高挑清瘦,是天生的衣架子,又是個非常有品味和眼光的人,這一點和他的基友戚少商很不同,戚少商身材是一等一的,但如果讓他自己搭配的話,恨不得穿着桔色的花格襯衫加大金鏈子出門。

方應看并不接他的話,邊系安全帶邊随意地說了一句:“你胃不好,猕猴桃什麽的最好別吃了。”

無情挑挑眉:“你知道挺多嘛?看來是那個小男朋友胃不好。”

方應看将車鑰匙插進去的手一頓:“他……很愛吃這東西,有一段時間鬧胃病,醫生特意囑咐過。”

無情神色微動,沒再答話。不知道是不是在為優秀細心的男人都有男朋友了而感到遺憾。

車緩緩駛出地下停車場,沿着小街,駛上環路。

沒走多遠,堵車了。

無情:“……”

他手肘撐在車窗邊,望着路邊華燈初上、前後接踵的車流,悔不該在車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方應看的目光朝身側望了一下,無情正偏頭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外面淡黃色的光就打在他的臉上,美而寧定。

方應看收回視線,看着前面緩緩挪動的車流,問:“你怎麽知道他……的身份?”

無情抖了抖長睫:“我不知道。猜的。”

什麽鬼,方應看差點讓他猜個下期的彩票中獎號碼來看看。

無情調整了下姿勢,轉過臉道:“你知道嗎?心理邏輯構成了人的一系列行為,我只是通過你的描述,去看一個人。他的那些不合理處,要麽就是你增減加工了,要麽就是他這個人本身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方應看的眼睛依舊盯着前方,思緒卻飄到了那天晚上,仔細地回想自己是不是喝大了,究竟對無情和盤托出多少……

“想要解釋這些不合理,就需要一些證據來輔助。所以我的一個朋友幫我查了他一年前的出入境記錄,果然,”無情的表情非常遺憾,“這個謎題更有趣了。”

“你們查他……?”方應看覺得不可思議。

無情微笑着:“你信不信,每一個上過我床的人,都在他的調查名單上。”

方應看聽得脊背發涼:“你的朋友……為什麽要調查他們?”

無情卻不覺得有什麽所謂,他想起戚少商那刨根掘底的樣子,評價到:“好奇心太重。”

身體舒展地靠在皮制座椅上,他告訴方應看:“你也許無法想象,那一個個調查記錄,就像一千零一夜一樣精彩紛呈。”

方應看是不能理解無情這種拿別人的經歷當睡前故事來消遣的行為,所以他微嘲:“你們六扇門這麽閑?”

無情也不惱,知道他只是調侃,便順着他的話說起:“這個世界因為被謊言充斥所以成了現在這副肮髒污穢的模樣。真相也許對我毫無意義,但我還是希望看到、握住它本來的樣子,而不是披着謊言的外衣。”

方應看偏頭看了他一眼,輕哼一聲:“衆人皆醉你獨醒?活得太累。”

無情微微勾了唇角,望着前方,不再言語。

沉默了一會兒,方應看問:“關于我……你那位神通廣大的朋友查到點什麽?”

無情不答反問:“看你這樣子,似乎是感情危機?”

問得方應看心一沉,霎時想起白天他把任怨叫到辦公室來本想心平氣和、開誠布公地好好談一次,究竟為什麽要偷偷動那份機密的調查文件,卻不想演變成了兩人的争吵,後來任怨走了,他也氣得摔門而去,再後來他在大街上開車游蕩了半天竟無處可去,便郁悶地呆在停車場裏抽煙,最後碰上了無情。

——今天一天發生的種種像電影膠片一樣在腦海裏多倍速回放。

方應看很無奈很疲憊地沉了眉眼,嘆道:“被你說中了。”

他顯然不想多說細節,無情也沒有問。他只是輕輕點點頭,非常理解地寬慰:“感情不是閥門,說開就開,說關就關得上。別想太多了,順其自然吧。”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