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柿縣外四十裏地有群山, 叫牙山,山勢險奇,鮮有人至。

崔小酒現在就走在進山的小徑上。

那甚至稱不上是路, 只是野獸們經常踩踏過的地方。

在離開雪境之後, 為尋下一味材料六道果, 她去找了原著中提及的神算子。神算子為她蔔卦, 說她心願所成之地就是此處。

因此她和靈鈞來到了這個地方。

山裏像是剛下過雨,崎岖泥濘, 崔小酒小心捏着靈鈞的手。

她擡眼看這山,只見每一塊山石都怪異、鋒利, 給人一種不太舒服的感覺。柿縣裏的人都說, 這山, 邪性。

“靈鈞, 你有沒有覺得……”

每進山中一點,這種不舒服的感覺就多一點。

她微微蹙起眉。

靈鈞輕聲安撫:“不舒服是正常的。這種窪地四面環山,是聚靈地,也是聚兇地。”

她給崔小酒上課:“散修愛在山林靈力濃郁處隐居,卻不會選擇這種地方, 你說是為什麽?”

答案已經說出來了嘛。

崔小酒不假思索:“因為聚兇!修真者最忌心生雜念, 在這種地方呆久了, 會心浮氣躁,影響修煉進境, 甚至生出心魔。”

“對。”

靈鈞微微垂着眼皮,看向林深處, 聲音幾不可聞:“可如果是人長久居于此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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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小酒沒聽清:“什麽?”

靈鈞搖搖頭,把腳下險些打滑的崔小酒拽住:“小心,看路。”

“噢……”

行了約半炷香的時間, 崔小酒忽然隐約聽到一些人聲,夾雜着鼓樂,鑼、角的聲響。她有些驚訝:“這山裏有人住?”

之前在縣裏打聽的時候,她可沒聽說這個地方還有人煙。

這麽想着,小徑已是到了盡頭。

撥開樹枝,視野變得開闊些,待看清畫面,崔小酒明白過來,之前的那些人聲、樂聲究竟因何而來。

只見數人手舉鼓、鑼、角,正合着樂聲舞蹈,餘下還有幾十人正虔誠跪拜,口中念念有詞。

——看來這地方正在舉行山民的祝禱儀式。

這種舞蹈合着樂聲,雖然簡陋,但似乎有種別樣的吸引力,崔小酒看得微微出了神。就在這時,為首的那名祭祀動作忽然頓住,往她們的方向看來。

崔小酒心中一驚。

這時她才發現,這名祭祀帶着鳥臉面具,乍一看有幾分兇戾。

“外來人。”鳥臉祭祀嗓音沙啞粗嘎,他聲音聽起來不算大,卻在喧鬧的環境中分外明顯。

樂聲戛然而止,舞蹈的人亦停下來,幾張臉齊齊看向崔小酒她們。

那些念叨的人聲也停止了,不止什麽時候蟲鳴都不見,山間靜的可怕。

崔小酒吐出一口氣,歉意道:“您、您好,打擾到你們非常不好意思,我和我的朋友只是路過……”

鳥臉祭祀像是聽不到她在說什麽,沒等她說完,顧自道:“外來人,要交貢品,不可出聲,不可破壞祭祀……”

崔小酒忙把嘴閉上:她已經說過話了怎麽辦呀?

因為困惑茫然,她沒有動。

鳥臉祭祀也沒動,他像是一個被反複播放的影片,把剛剛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外來人,要交貢品,不可出聲,不可破壞祭祀……”

崔小酒看着他,他也看着崔小酒。

風簌簌而過,初春了,有點涼。

崔小酒忽然覺得,自己要是不做點什麽,這位祭祀先生能把這句話在重複一遍。不能出聲……等等,他說貢品?

不知道什麽算是貢品,只能随便試一試了。

她解下腰間用作裝飾的玉佩,往前遞了遞,鳥臉祭祀仍沒動。崔小酒想了想,硬着頭皮把玉佩輕輕扔了過去。

一秒、兩秒過去。

鳥臉祭祀微微颔首,就像是卡帶的錄像又重啓了一樣,他和其他祭祀轉過身,繼續剛才的事。

樂聲,人聲……

崔小酒松了口氣。

她也不敢再動,生怕說是“破壞祭祀”,在一旁靜觀至祭祀結束——還好時間不長,原本應該也快到了尾聲。

鳥臉祭祀拿柳枝沾了缽裏的水,在半空點了三下,從供桌上拿起銅鈴一晃。

就像觸發了什麽開關。

跪着的山民們站起,有說有笑,鳥臉祭祀脫下面具,居然是個面相和藹的中年男人。

不知道為什麽,崔小酒總覺得,整個畫面有種不搭調的違和感。

中年男人過來,朝她道:“實在不好意思,我們這個儀式不能出錯,外鄉人來了都要上交貢品,不然是會給你們、給整個村子帶來滅頂之災的。”

崔小酒也只得點點頭,說明自己來意:“我和我這位朋友,是準備來山裏找點東西的。”

她想了想:“不知道你們這裏有沒有什麽空餘的住處?我們會支付報酬的。”

誰知一說這個,中年男人還沒說什麽,其他的山民倒翻臉了。一旁的嬸子皺着張麻子臉:“不能讓外鄉人進來!”

旁邊有老人應和:“會給村子帶來災難的!”

崔小酒大致掃過去,竟都是帶着敵意的臉,張張是兇相。

中年男人歉意道:“你們看……”

唱白臉的唱紅臉的,崔小酒還能怎麽辦?

她無奈道:“那我們不住在村裏,在村外尋個地方呢?這進山太費時間了。”

山民們在底下又嘀嘀咕咕一陣,看上去還是不大願意。

最後崔小酒好說歹說,才得以在村外較遠的地方,獲得居住權——當然,屋子得自己搭。

村子是進不去的,崔小酒和靈鈞往相反的方向走,待離得遠的,崔小酒皺眉說:“你說……這地方是不是不大對勁?習俗太怪了。”

靈鈞:“他們很忌憚生人。”

崔小酒生出一個大膽的想法:“會不會我們要找的六道果就藏在村子裏?”

靈鈞點點頭:“有可能,不過我更傾向于,他們背後有些聯系。”

“也是……”崔小酒吐出口氣,“不管怎麽說,先在山裏找找看吧!希望能找到一點線索。”

時間已近黃昏,夜晚的叢林可不好受,兩人決定先找個地方憩下。

來山裏之前崔小酒早有準備,去煉寶閣買了個樹屋。

她尋了塊空地,挖個小坑,把刻有繁複法陣的種子種了下去。口中念咒,輕輕一聲響,深綠色的芽從土壤中鑽出來,很快長成十幾米高的大樹。

精巧漂亮的樹屋妥妥的安置在上面,還細心的做了階梯。

這才是修真者手段嘛!

崔小酒小心走上去,煉器者像是生怕屋子不夠用,一下子煉了好幾間,上下斜着分布在樹幹上,讓她有些哭笑不得。

如果在現代這就算是豪宅了吧?還可以分廚衛浴什麽的……

和靈鈞草草收拾了一下,天已漸晚。

這樣是沒法找什麽東西的,加上在山間行走半天也累了,兩人便直接歇下——靈鈞有了雪靈饋贈的心核,現在也無需再進食了。

一夜無夢。

第二日一早,兩人便出門去搜集線索。

可惜山間太大了,兜兜轉轉直至正午,也沒獲得什麽實質性的進展,只繪制了半幅村莊附近的地形圖。

村子四面環山,有半條河環着它,整個成一個凹形。

崔小酒正想說要不要去河邊看看,這時忽然聽到一聲尖銳的慘叫。

是人聲!一個小姑娘的聲音!

她急忙跑過去看。

就在河邊,模樣兇悍的中年婦人拎着一個小姑娘的耳朵,令一手拿着柳枝,往小姑娘臉上身上抽,道道血印,一點都不留情。

只聽婦人罵道:“你這個敗家的東西,幹比指甲蓋還少的活,一天天就知道吃吃吃,叫你去挑些豬食來都能給我辦砸!當初就該把你許給村頭的賴老二,還能拿到幾吊錢!”

旁邊七八歲的男孩拍着掌喊:“把姐姐嫁過去!嫁過去!”

地上陳着個破爛籃子,野菜撒了一地。

小姑娘看上去只有十五六歲大小,垂着眼,一句也不反駁,像具沒有靈魂的偶人。

崔小酒心中有些不忍,走上去勸阻。

中年婦人見她是外鄉人,放下她女兒,一臉兇相的看着崔小酒。

崔小酒心髒鼓了鼓,毫不相讓的對視!

勸當然是勸不住的,最後還是崔小酒拿一錠銀子,把小姑娘買了下來。

——她不太看得這些,而且小姑娘這麽被打下去,是會死的。

靈鈞全程沒說話,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麽。

中年婦人見到錢,倒是沒那麽排外,痛痛快快的把人一放,拿着銀錠就帶着小男孩回家了。

崔小酒在原地和小姑娘面面相觑。

這下該怎麽處理?

讓小姑娘回村子顯然不行,錢就白花了,小姑娘也沒有回去的地方。

于是乎到最後,兩人帶着小姑娘去樹屋。

小姑娘不太愛吭聲,崔小酒問了半天,才得知她姓柯,她父母沒給她取名字,村裏人都叫她小柯。

到了樹屋,小柯愣愣看了一會兒,崔小酒覺得山林裏忽然有這麽個樹屋,是有點怪異,想安撫一下她,卻見小柯蹬蹬跑到靈鈞面前,拉了拉靈鈞衣角:“我怕。”

崔小酒摸了摸自己的臉:我這麽不給人安全感嗎?

靈鈞輕輕把自己衣袖拽了出去,對崔小酒說:“今日還探查嗎?”

小柯抿着嘴,垂下頭,看起來有點受傷。

崔小酒看看小柯,又看看靈鈞,最後拍板:“先把小柯安頓下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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