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沉淪

很快笛兒就站了起來,迎了上去,也叫了出來:“曉雲,你是劉曉雲。”她用的是肯定句。兩個女人相視而笑,激動地抱在一起。

好一會兒,兩個女人才從激動中恢複過來,松開了擁抱彼此的手,不好意思地發現,餐廳裏的人都在看着她們。

劉曉雲“卟哧”一聲笑了出來,說:“我們好像太激動了。”

笛兒也淺笑盈盈:“是啊,太激動了。”

劉曉雲注意到了與笛兒同桌與食的兩個人也在看着她們,她朝他們微微颔首,促狹地朝笛兒眨眼:“笛兒,不給我介紹一下嗎?”說着,朝徐氏父子方向努了努嘴。

笛兒回首,知道她誤會了。她拉着劉曉去回到桌邊坐下。

“這是我大學時的班長劉曉雲。”笛兒的聲音中仍帶着無法抑制的高亢,“曉雲,這是航遠和徐臨風,徐先生是我的……”笛兒突然找不到一個合适的詞來定位與徐航遠的關系。“東家。”最近笛兒挑了一個有點古老的詞,聽起來徐航遠像是舊社會的土財主。

“東家?”這是什麽東西?劉曉雲頗為疑惑,這不是只有老電影裏才有的名詞嗎?

“對,東家。我給徐先生幫傭呢。”笛兒解釋道。她與徐家的關系确實不是三言兩語說得清楚的,只能将就着解釋,有時間再細說會比較清楚。

“劉小姐,別聽笛兒胡說。笛兒是臨風的家庭教師。”徐航遠截斷了笛兒的話頭,再讓她說下去,他覺得自己就要變成真正的土財主了。

“這樣啊。”劉曉雲點點頭,有點失望,她和餐廳裏的其他人一樣,以為這一桌上坐着的是一家人,他們看上去是如此的和諧。

突然一陣清脆的鈴聲響了起來,劉曉去抱歉地笑了笑,從随着的小提包裏拿出了手機,然後接通。

手機裏隐約傳來一個男人焦急的聲音。

劉曉雲柔聲安撫他:“立龍,我沒事,我只是遇到老同學了。你等一下,我馬上過來。好了就這樣,Bye。”她利落地挂斷了電話,一如她一向果斷的作風。

“笛兒,我得先走了。”

“老公?”

Advertisement

“是啊,難得今天有時間陪我出來逛逛。他一向沒什麽耐心。對了,這是我的名片,有時間打個電話給我,我們再約出來聊聊。”她又從小提包裏拿出一張暗香浮動的名片給笛兒。“我就先走了。”

“徐先生,不好意思,再見。”劉曉雲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笛兒看着手上的請帖,輕輕地籲了一口氣。這是今天劉曉雲給她的,是同學會的請柬。自從兩個月前在麥當勞偶遇劉曉雲之後,兩個人一直保持聯絡。

在一天聊天中,講起了大夥大學畢業之後,各奔東西,許多人已有十來年未曾再見一面。劉曉雲就決定辦一個同學會。劉曉雲是一個言出必踐的人,且作風雷厲風行。才個把月,她就弄清了所有人的聯絡方式,并征得了所有的人同意。時間、地點也快速地确定了下來,請柬也以最快的方式發送到了所有人的手裏。

這是一場純粹的同學聚會,請柬上明言“任何人不得攜伴參加。”這就是笛兒籲一口氣的原因所在。雖然現代人的婚姻、感情狀态越來越糟糕了,但像她這樣跨過了30歲大關,感情世界仍然一片空白的,身邊連個伴也沒有的,怕也是稀罕事。她可不希望引起大夥的關注。

也許也不能說自己的感情世界一片空白。畢竟她的心中是有愛的,一份沉甸甸的愛,一份難以開口的愛。這份愛藏在她的心中已經很多年了。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掩飾得太好了,以致于多年來竟無一人發現,包括她愛的人。他與她幾乎朝夕相處,卻從來沒有認真地注視過她,無怪乎他什麽也看不見。

“笛兒,想什麽呢?”徐航遠一進門,就看到笛兒整個人陷在沙發裏,眼神呆滞,不知神游到何方去了。

“啊?”突如其來的聲音吓了笛兒一跳,她忘了自己是縮坐在沙發裏的,一下子站了起來 ,柔軟的沙發使她重心不穩,笛兒從沙發上栽了下來。

徐航遠眼疾手快地抱住了笛兒,避免了她與地板親密接觸的命運。

笛兒沒想到,上一秒還在想的人,下一秒鐘竟出現在面前,并把自己擁在懷中,她眨了眨眼,想眨掉眼前的幻象,即發現眨了半天眼,他還在眼前。于是又用力掐了眼前的人一把。

徐航遠不明所以地看笛兒對自己上下其手,掐得不亦樂乎,從剛開始的輕柔到力道逐漸加重,他伸手阻止了她的行為,不解地問道:“笛兒,你在幹嘛?”

笛兒又“啊”地一聲彈開了,跌坐在沙發中,一開口竟結巴了:“你,你是真的?”她還以為是幻覺呢,不然怎麽會掐得一點反應都沒有?

“笛兒--”徐航遠深覺得這個女人越活越回去了,沒有半點穩重之處。“你在搞什麽?”

“哦,沒什麽。”笛兒迅速收拾好了所有的心思,扯出平靜的淺笑,“我只是想事想出神了,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徐航遠任由她接過自己手中的公文包,然後逃循而去。徐航遠很早就發現了,笛兒在自己面前總是努力維持一付平靜、沉穩的模樣,表現得符合她的年齡應有的成熟,偶爾不小心出現了孩子氣或于過激動的行為,她也會迅速地收斂起來。這樣的她和跟寶兒在一起的輕松、活潑是完全不一樣的。徐航遠不知道其中的原因,也不想去追問。在他看來,每個人都有權利保留自己的隐私和秘密。只是有時候會猜想,難道自己在家裏也嚴肅到讓人無法放松對待的地步?應該不會才對啊,起碼從來沒聽寶兒抱怨過。那個孩子可是沒有什麽不敢說的。

已經把公文包放好的笛兒躲在書房裏,靠在書桌緣,輕撫着自己的心跳,臉上浮起了一朵苦澀的笑花。這就是她的愛情。盡管她從一開始就告誡自己不能愛上這個男人 ,這個癡情到無心無情的男人。可是在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相處中,她的心卻不知不覺卻沉淪了,且到了不可自撥的地步。

一直以來,她都清楚地知道徐航遠的心裏深愛着他的佳,也知道他的眼裏沒有自己,她一再告誡自己不可以愛上這個男人,愛上這個愛已經被掏空的男人,最後苦的只會是自己。她也一直以為自已經做到了,直到那一夜。

那是她到徐家的第五年,那一天是佳的忌日。徐航遠出去了一整天,很晚才回來。笛兒聽到外面有動靜,知道是徐航遠回來了,但待她起身,出門看的時候,只看到徐航遠略顯蹒跚的背影消失在房門內。笛兒嘆息一聲,知道他不會再出來,于是到廚房裏把留的飯菜放到冰箱裏,然後自己回到房裏睡下。

半夜,笛兒突然被驚醒。乍醒過來,,笛兒有一瞬的迷糊,不知道是什麽聲音驚醒了自己,然後她想起來好像是客廳裏傳來什麽東西破碎的聲音,本來不大的聲響在這寂靜的夜裏卻被無限放大。笛兒側耳傾聽了一會,沒有聽到其他的動靜,以為是自己弄錯了,正準備睡下,卻又聽到客廳裏傳來一聲重物落地的悶響。這下,她不得不起身查看。她悄悄地起身,悄悄地打開房門,沒敢開燈,只是借着窗外依稀的光線,查看客廳裏的動靜。但是客廳裏靜悄悄的,什麽也沒有。過了一會兒,笛兒才大着膽子走到客廳裏,并打開了客廳裏的燈。一聲模糊的□□從從沙發那邊傳過來,笛兒小心翼翼地走近一看,卻是吃了一驚。徐航遠躺在地上,一手擋在額前,眼睛似是一時無法适應突來的光亮微微地眯着。

笛兒視探地叫了一聲:“徐大哥。”徐航遠沒有反應。笛兒忙繞過沙發去看徐航遠,一靠近就聞到到了濃烈的酒味。但是沙發前的茶幾上并沒有酒的蹤跡,笛兒無法判斷,他是什麽時候喝的酒。她又叫了兩聲徐大哥,還是沒有得到回應,似乎是醉糊塗了。她只好蹲下身去試圖把徐航遠扶起來。她兩只手環抱着徐航遠的脖子,使勁地把他拽了起來,徐航遠迷糊之中倒也配合地坐了起來,但并沒有清醒過來,笛兒一放手,他就又倒了下去,吓了笛兒一跳,趕緊伸手去攔,手上一使勁,徐航遠沒倒在地上,靠在了沙發邊上,頭伏在沙發上。笛兒這才看到,徐航遠的背後居然流着血,就在剛才徐航遠躺着地方,一個鏡框破碎在地,鏡框裏的照片已經染了血,但還是一眼就能看得出來,照片上是一個燦笑如花的女子,笛兒知道那是佳。笛兒又嘆了一口氣,輕輕地掀起徐航遠背上的衣服,查看他的傷勢,還好只是一道不大的口子,玻璃也沒有紮在傷口上。笛兒取來醫藥箱,幫徐航遠清洗了傷口和背上的血跡,并貼了一張創可貼在傷口上。然後才把地上的鏡框和照片撿起來放在茶幾上,把碎玻璃打掃幹淨。在傷口清理過程中,徐航遠一直沒有醒過來,只是偶爾傳來一聲模糊的低吟,也不知道是傷口痛還是人不舒服。笛兒都收拾妥當了,看徐航遠還是安靜地伏在沙發上,笛兒叫了他幾聲也沒有清醒的跡象,只好再次彎下身,想把他扶到房裏休息。但她的一只手才環過徐航遠的腋下,徐航遠卻突然動了,他回身緊緊地抓住了笛兒的手,手上用力。笛兒促不及防,一下子撲在了徐航遠的懷裏,來不及反應,就被徐航遠緊緊地抱在懷裏,聽到一陣喃喃低語:“佳,你好狠心啊,這麽多年了,這麽多年了……”低語很快就模糊了下去,然後就消了音。笛兒只聽到自己如雷的心跳聲。半天,徐航遠都沒有其他動作,只是環抱着笛兒,似乎又睡了過去。笛兒半趴半跪在徐航遠的懷裏,很是不舒服,她看徐航遠沒有動,試探着叫了幾聲也沒有回應。她輕輕地掙脫了徐航遠的禁锢,然後像逃脫陷阱的兔子一樣逃進了自己的房間,關上了房門,把自己埋在枕頭裏,再也顧不上去管還倒在地上的徐航遠會如何。

被徐航遠抱在懷裏的一瞬間,笛兒說不上來自己在想什麽,似乎閃過很多念頭,又似乎什麽都沒想,但醒過神來的第一反應卻是逃跑。悄悄地把手放在胸口,能感覺心在怦怦地跳動。笛兒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心可以跳得這麽快,比跑完百米跳得還厲害。就在那一瞬間,笛兒突然明白了,自己對客廳裏那個心碎的男人動了情。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開始的,也許在每一次他傷心的時候,也許在他每一次對自己微笑的時候,自己的心就已經為他跳動了。明明知道那個男人只有一顆破碎的心,明明告訴自己不可以愛,心卻不受自己的控制。那一夜,笛兒輾轉反側,無法入眠,直到天微微亮的時候才勉強入睡。

作者有話要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