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煩惱
如果說過去的十年,徐航遠的目光從不曾停留在笛兒地身上,那麽這幾天來,他看笛兒的時候卻是比過去十年加起來還多得多。他在看笛兒到底給自己養成了多少已經戒不掉的習慣。每天早晨,床上放好的衣物;早餐桌上時時翻新的餐點;下班回來,爐上新燒的開水;洗澡水裏或是舒筋活血或是醒腦安神的香精油;及時送到公司的被遺忘的文件……記憶中笛兒是從不曾進過自己的房間的,但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每天早上醒來總是看到床頭上疊放得整整齊齊的衣服,他總是順手穿上,從不曾想過這衣服是誰每天放在那的。以前他從不曾将任何文件遺忘在家裏,卻不知從什麽時候起,他時常将一些重要或不重要的文件遺忘在家裏,而笛兒每天總在他上班後,為他整理書房,并将他落下的文件幫他送到公司裏。有太多習慣盡是在笛兒的無微不至中養成的,他卻從不曾留意到。如今不知是否還能戒掉這些習慣。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了,徐航遠的問題始終沒有答案,因為他完全不知道離了這些習慣,他的生活還能怎麽過。他試着自己做飯,但他總是在廚房裏左右支绌,而臨風在捧過幾次場後,終于抗議了,強烈要求笛兒重掌鍋勺。他試着回了家不再去提爐上的水,不坐下來泡壺茶以解一天的困乏,但總是在笛兒泡好茶後,不由自主地坐在她的對面。他試着每天早上去叫臨風起床,卻總是不被理睬,原來不只是他習慣了笛兒,臨風也完全依賴着他的笛兒阿姨。他不知道自己該從何做起。
徐航遠深深地苦惱着,竟影響到了他的工作效率,終于驚動了劉東川和古俊顏。于是三個男人坐到了一起,來讨論徐航遠的煩惱。
古俊顏看一眼劉東川,見他沒有開口的意思,于是開了第一炮:“航遠,這麽多年了,你終于決定開始思你的第二春了?”無論是語氣還是表情裏都是十足的期待和興奮。徐航遠的癡,他和東川是看在眼裏,急在心裏。雖然感動,但作為好友,他們可不希望自己的好友一輩子就這樣孤獨地過下去。如果沒有笛兒的存在,他們早押着他四處相親去了。原以為他和笛兒在一個屋檐下生活,能日久生情,擦出愛的火花。畢竟在經過幾次相處後,他們都看出來笛兒實在是個不僅美麗而且可愛的女孩。結果等過一年又一年,他們看到了笛兒的芳心蕩漾,徐航遠卻始終如一塘死水,漸漸地連笛兒也波瀾不驚了,現在基本也是枯井一眼,平靜得吓人。如果不是笛兒還在徐家,他們幾乎要以為笛兒已經死了心,絕了情了。
徐航遠知道好友在想什麽,也知道他們有多擔心自己,但他确實沒有那個心思。“沒有,我只是有些事情想不通。”
古俊顏一聽,滿心失望,意興闌珊地癱在沙發裏,他沒有了再開口的欲望。
劉東川無奈一嘆,知道古已經不想再說了,只好接着話茬說下去。
“航遠,到底是什麽事讓你如此困擾?居然讓你連班都上不下去了?”這種情況只在十年前佳去世時那段時間才有的。
“其實也沒什麽。”航遠沉吟了一下,決定據實以告,也許三個臭皮匠能頂個諸葛亮,會有辦法也說不定。
徐航遠說完時,劉東川表情凝重,古俊顏卻是眼神灼灼發亮,兩個人截然不同的反應,讓徐航遠有點後悔把心事說出來了。
古俊顏已經坐直了身板,死死了盯住航遠,讓他覺得自己像被獵豹盯住的小動物,身上的寒毛都豎起來了。很快他就對古舉械投降了:“古,你想說什麽就直說,不要這樣看我。真受不住。”
“呵呵,其實我也沒什麽要說的。只是你難道從來沒有想過笛兒這麽多年一心一意留在徐家是為了什麽?就為了寶兒?寶兒現在已經大得不需要任何阿姨了。”古想說這麽句話已經很久了,大概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笛兒已經對徐情根深種,只是近幾年已經不大看得出來了。只有徐受着人家的照顧,卻一點感覺也沒有。要不是東川不讓他插手,他早就想說了。
徐航遠一時無語,說實話以前他确實是沒想過,但這兩天他也想了這個問題。一個女孩子,憑什麽把她的青春歲月都耗在一個老男人和一個孩子身上。如果說當初是憐惜寶兒年幼失恃,那麽現在呢?古話裏的意思他聽出來的,他也想過這個可能。這幾天,他也想從笛兒的言行舉止中看出點什麽,但除了無微不至的生活細節,他看不出來笛兒對他有一點點的愛慕之情。面對自己,她平靜、溫和、淡定。
“我看不出來。”徐航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拙。
“現在你當然看不出來,早幾年的時候你怎麽不看?”古真是為笛兒抱不平啊,從第一次見到笛兒時,他就對她有十分的好感,但她一直對他很不感冒。直到他結了婚,兩個人才漸漸和平相處。但在心裏,他一直都關愛着笛兒,沒有了當初的心動,他也把她當成自己的妹妹一樣。他一路看着笛兒對徐,從關懷到愛慕到傷心再到平靜,她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其實他和東川都看在眼裏。他幾次都想跳出來,幫兩個人把窗戶紙捅破了,都被東川攔了下來。東川就是顧忌太多,要照他說,就應該把什麽都攤開來,說清楚講明白了,省得耽誤人家姑娘的青春。
徐航遠不想跟古胡攪,将視線投向了劉東川,卻得到東川肯定的眼神。徐航遠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三個人陷入沉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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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還是古俊顏沉不住氣,最先打破了沉默:“徐,其實也沒什麽好煩惱的,你要真不喜歡人家,你就跟人家說清楚。笛兒離開了徐家,你的習慣自然就會改掉。你要真舍不得人家,你就把人家娶了不就結了?”
“古,”徐苦笑,古也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如果他還能動心,又怎麽會單身至今?或許是該讓笛兒離開徐家了,就像古說的,笛兒離開了徐家,他的習慣自然要改的,也許會有一陣子不習慣,但很快就會适應的。
“徐,你從未為佳以外的女人煩惱過。”東川的話總是簡單實在。
“什麽意思?”徐航遠一時沒意會過來。
古卻是大樂,立即接口說道:“意思是你已經對笛兒動心了呗。”
“我……我沒有。”徐航遠無法接受這個說法。動心的感覺他自然是知道的,當年他佳的第一眼,他就知道自己動心了。那一刻,天地是如此安靜,他的眼裏只有她如花的笑靥。笛兒從未給他這樣的感覺。兩個之間一直都是淡淡的。
古俊顏還待要說,卻被劉東川一把捂住了嘴。古俊顏極力掙脫,又要說話,卻被劉東川一個眼神制止了,只扁扁嘴說道:“好吧好吧,我不說了,你來說吧,反正你說的話一向比我有用。”
劉東川素來不多話,那怕是再好的朋友之間,只要他覺得不該是他說的話,他也決不多說一句。對于徐航遠的感情問題,他跟古俊顏一樣挂心,但他總認為感情的事,要當事人自己覺悟,旁人幹涉總是不合适的。所以他總是保持沉默,也要求古俊顏保持沉默。但是今天,他覺得自己不說不行了,因為徐已經鑽進了牛角尖了,需要有人拉一把。古說話難免插科打诨的,只怕越說越糟。
劉東川想了想,才說道:“徐,不要急着否認自己的感覺。就算你沒有動心,笛兒既然能讓你煩惱,在你心裏總是特別的。你可以試着去動心,佳已經走了這麽多年了,你總不能一輩子畫地為牢。”
“我也不是存心的,只是确實找不到感覺。再說臨風也排斥。”徐航遠出确實不是刻意要保持單身,只是這些年,他還一心念着佳的好。女人對他再殷勤,他也感受不到。雖然有心找個人照顧臨風,臨風又一味地排斥。而且笛兒一直都把臨風照顧得很好,他就更沒有那個心思再找個人了。
“笛兒守着你這些年,為你做了這麽多,你就真一點感覺沒有?”古俊顏忍不住又跳出來說話。
“這……”徐航遠還看着古一副兇巴巴的樣子,好像自己說一句沒有,他就要撲上來似的。徐航遠就說不出話來。
“你說你愧不愧,人多好一個女孩子,都讓你害的。”古俊顏簡直是恨極了。
“古,別說了。徐會有主張的。”東川又一打打斷古俊顏的話,并将他拉走。臨出門前,終是也有些忍不住,又回頭說了一句:“你好好想一想,別辜負一個好女孩。”
劉東川和古俊顏走了,卻留下一個更苦惱的徐航遠。一直到下班,徐航遠也沒能做好一件工作,幹脆早早地下了班。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