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表白
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氣氛一時有些沉悶。半晌,徐航遠先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緒,其實他不怪臨風喜歡笛兒甚于佳,孩子是敏感的,誰對他真心的好,他都記在心裏。笛兒這十年來确實是一心一意地對臨風,哪怕一個母親對自己的孩子也未必能如此用心。最初故然是因為同命憐的緣故,後來就是日久生情了吧,她真心把臨風當成自己的孩子在愛護,或許還有一點點愛屋及烏的意思吧,如果古說笛兒愛他是确實的話,只是目前他其實對這一點也還沒有百分百的把握。
徐航遠輕輕地拍了拍臨風的背,決定還是把剛才未說完的話繼續說完。“既然你喜歡笛兒阿姨,那我們就把笛兒阿姨留下來給你當媽媽吧。”
臨風的情緒馬上就被父親的話調動了起來,他在床上跪直了小小的身板,興奮地叫道:“太好了,爸爸。這樣笛兒阿姨就可以一輩子跟我們住在一起了。爸爸,雖然你沒有林老師帥,但是你是大老板,一定會比林老師厲害的,不會讓他搶走笛兒阿姨的。而且我會幫你的。只要打敗了林老師,笛兒阿姨就不會離開我們了。”臨風兩眼放光,仿佛已經看到林老師被父親擊退,再也不會來搶笛兒阿姨了。在孩子的世界裏,王子只要打敗了壞蛋,就可以跟公主永遠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一起了。
“寶兒,既然你這麽希望笛兒阿姨可以當你的媽媽,那你幫爸你一個忙,好嗎?”聽到父親如是說,臨風立即附耳過去,半夜共商大計,他有一種看諜戰片的興奮感。
這一夜,臨風就睡在父親的床上,在夢裏嘴角都是上揚的。
“姨。”臨風垂首站在笛兒面前,欲言又止。
“寶兒,怎麽了?”笛兒摸摸他的頭,疑惑地問。
“姨,如果寶兒做錯了事,你會不會原諒寶兒?”臨風擡起頭來,露出一張沮喪的小臉。
笛兒蹲下身來,與臨風平視,仍是溫柔地說道:“寶兒,如果你已經知道錯了,保證下次不會再犯,姨會原諒你的。告訴姨,到底怎麽了?”
臨風從身後拿出被揉得不成樣子的信,遞到笛兒面前,小聲說道:“姨,這是林老師給你的信。我不應該偷偷地把它藏起來。”
“告訴姨,你為什麽要把它藏起來?”笛兒根本不關心林老師是何方神聖,她只關心臨風的舉動,他以前可不會做這種事。
“這是林老師托我送給姨的信,我們班的小胖說它一定是一封情書。所以,我就……”臨風一臉的慚愧。
笛兒好笑不已,這些小孩子居然還知道什麽是情書?她不由笑問:“寶兒,你知道什麽叫情書嗎?”
“知道啊,小胖寫了一封情書給小美,後來小美就天天都和小胖一起玩了。”臨風很嚴肅地回答道。
“哦!”笛兒真想不到,現在的孩子才這麽點大,居然就會寫情書了,就不知道都寫些什麽,“那你為什麽把‘情書’藏起來呢?”
“姨,你看了林老師的情書,會不會也跟林老師一起玩,就不理寶兒了?”臨風一付快哭出來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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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兒終于明白了臨風的理由,孩子的安全感是如此的薄弱,讓她只能心疼地攬着他的小身子,溫柔地安撫他:“傻寶兒,怎麽會呢?姨最喜歡寶兒了,不會不理寶兒的,無論誰來了也不會。”
“真的?那姨會不會離開寶兒?”臨風的聲音可憐兮兮的,希望能幫上爸爸的忙,不然他以後就不能跟笛兒阿姨在一起了,就聞不到姨身上香香的味道了,想着,他就在笛兒身上又蹭了蹭小腦袋。
笛兒輕輕拍撫着臨風的背,用柔得可以滴出水來的聲音說:“不會的,姨會一輩子跟寶兒在一起。”這是她心之所願,但不知道能不能實現,先哄哄孩子吧,總不能傷了他的心。
“可是,古叔叔說姨總有一天要嫁人,再也不會回來了。”不過古叔叔說的這個人應該是爸爸吧?爸爸你一定要成功哦,我們一起加油。
“嫁人?”笛兒有點頭疼了,這個要怎麽跟孩子解釋啊
“姨,要不,你嫁給爸爸吧,這樣寶兒就不用離開你了。”臨風終于把最重要的話說出來了。
“這……”笛兒真是無言以對,不知如何應對。
看到笛兒不說話,臨風一下急了:“姨,你是不是不喜歡爸爸?”難道爸爸的擔心有真的?爸爸說不知道姨要不要嫁給他,又不敢去問,怕姨吓跑了,才叫他來問的。
笛兒看臨風急得快哭出來的樣子,不由心軟,忙說道:“沒有,沒有的事。姨怎麽會不喜歡爸爸呢?”雖然是哄着孩子的話,卻不是謊話。
“喜歡就好了。那你嫁給爸爸,好不好?”臨風一聽,馬上轉憂為喜。
笛兒低嘆:“傻孩子,這是兩個人的事,又不是姨想嫁誰就能嫁誰的。你爸爸已經有你媽媽了。”只要他肯看自己一眼,哪怕只是一眼,只要那一眼裏有她的身影,她願意拿自己的一切交換。
“可是,媽媽去天堂了,不能陪着寶兒,也不能陪着爸爸了。古叔叔說我也可以叫你媽媽。如果我叫你媽媽,你是不是就可以嫁給爸爸了?”爸爸是這麽說的吧?好像是,又好像不是,想不起來爸爸昨天晚上怎麽說的了……哎呀,不管了,反正意思應該差不多吧。
笛兒有些哭笑不得:“寶兒,這都誰教你說的啊?”邏輯大有問題,卻說得振振有詞的。
“沒有,沒有。這是我自己想的。”臨風立即大聲否認,深怕被姨發現是爸爸教的,萬一姨生爸爸的氣,不嫁了可怎麽辦啊。他緊緊地抱着笛兒的肩膀,怕被笛兒發現他的驚慌,“姨,姨,真的沒有人教我說的。”
笛兒本是随口問問,并沒有想到臨風說這些話是有人在背後教導,可現在看臨風這反應,卻分明是有人搗鬼。她一皺眉,扳開臨風抱着她的胳膊,正準備好好問個清楚。
一直在門外聽壁角的徐航遠,一聽臨風這樣子說,就知道這事要穿幫了,怕再弄下去就要弄巧成拙了,只好推開虛掩的房門,在臨風招認之前先“自首”:“是我教的。”
笛兒看到徐航遠出現在自己的房間裏,并表現出一副臨風今天的行動完全出自他授意的樣子來,真真是大吃一驚,一時之間完全無法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本能促使她想要站起來,孰料蹲得太久了,腳竟麻了,一個踉跄,眼看就要摔倒。徐航遠眼疾手快,一把抱住笛兒傾倒的身體,一邊關切地問道:“笛兒,你沒事吧?”
“哦,沒事。腳有點麻,你讓我坐下來,一會就好了。”笛兒糗極了。
“好。”徐航遠二話不說,一把抱起笛兒,向窗下的躺椅走去。
笛兒僵住了身子,連掙紮的勇氣都沒有。徐航遠覺察到了,暗笑在心裏,雙手一用力,使她更加貼伏于自己的胸膛。這種感覺真令人懷念啊。有多少年沒有這樣溫香軟玉在抱,又有多少年沒有這樣調戲佳人的心情了?
笛兒覺得在他放下自己之前,有必要找個話題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以免自己一個情不自禁就反手擁抱這個讓自己深情無悔的男人。
“對了,寶兒呢?”
“出去了。”臨風那小子,一看任務失敗,父親出場,立即識相地開溜了,走時還不忘把門帶上了。
“出去了?”這麽輕易就走了?他提出來的震撼性問題,她還沒想到怎麽回答呢。然後,笛兒突然又想起一個讓她羞愧欲死的問題:寶兒不會看到自己被徐航遠抱了吧?天哪?這讓她以後如何面對啊?
徐航遠看着笛兒臉上的表情瞬息萬變,最後變成了無限懊惱。不由得笑了出來。他把她放在躺椅上,扶她坐好,才笑着問道:“想什麽呢?”
笛兒一向在徐航遠面前表現得淡定自如,從未出此出糗,真真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好硬着頭皮不說話。
徐航遠也不逼她,只是蹲下身來,輕輕地揉捏笛兒的小腿肚,為她緩解腿腳麻痹的不适。
笛兒又是吓了一跳,今天徐家父子的言行都太不尋常,讓她總是反應不及,着實無措。好一會兒,她才想起來要掙紮,她一邊試圖抽回自己的腿,一邊說道:“徐大哥,我自己來就好了。”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聲音在顫抖。徐航遠溫熱的大手握在她的小腿上,隔着薄薄的面料,讓她緊張到了極點。
“別亂動。”徐航遠把她的一只腳抵在自己的大腿上,雙手仍是按住她的小腿,讓她動彈不得,然後繼續按摩她的小腿,一邊覺得差不多了,就換另一邊接着按摩。
笛兒第一次聽到徐航遠用這種語氣地跟自己說話,用的是祈使句,但沒有命令的意味,反而帶着一種親昵,而他手上鉗制住她的小腿的力量也已經超過了一般男女之間肢體接觸該有的度,總之,徐航遠從剛才進來到現在所有的言行舉止都讓笛兒心慌意亂。她完全不能做出反應,只能任其行為。
笛兒能感覺到兩個人之間長久以來那種平淡但疏離的相處氛圍正在改變,這種改變雖然近日裏已有苗頭,今天卻完全是一個突破,仿佛一道栅欄突然被拆解了一樣,栅欄那邊的徐航遠一下子站在了她的面前,離她好近好近,近得讓她有些害怕,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好些了嗎?”徐航遠在感覺到笛兒的小腿肌肉不再僵硬後終于是放開了她,然後輕聲詢問她的感覺。
“啊?”笛兒還在胡思亂想,半晌才明白過來徐航遠在問自己,忙回道:“哦,好多了。謝謝你,徐大哥。”
徐航遠聞言,微微一笑,說道:“謝什麽?要說謝也應該是我說,比起你這些年為我們父子做的,這點小事算得了什麽呢。”說着,忍不住輕輕拂開一絲垂着臉側的秀發,為她別在耳後。徐航遠看着已經完全石化了的笛兒,臉上的笑意更深了,離開了秀發的手終于是撫在了笛兒的臉上,感受着臉上細膩的肌膚,然後才輕輕地說道:“傻瓜,還不懂嗎?”
淚沒有一點預警地落了下來,再也止不住。笛兒沒有哭出來,只是無聲的落着淚,心裏一陣陣地發着酸。徐航遠沒有說話,也沒有安慰,任由那如珍珠般的淚水劃過自己的手背,浸潤了他的心。他想,是委屈吧?那就讓她把這些委屈都随着眼淚而去吧,以後不會再讓她受任何的委屈。
半晌,笛兒才羞赧地止住了自己的淚水,用濕潤的眼看着仍是蹲在自己面前的徐航遠,這個默默看着自己落淚的男人到底在想什麽,她還是一點把握都沒有。
徐航遠輕輕地為笛兒拭去臉上的淚水,然後才開口說話:“其實,寶兒那些話是我教他說的。古一直都說你是因為愛我才留在徐家,我卻不相信。這些天,我一直想從你身上找出點蛛絲馬跡,但還是沒有把握。才會找了寶兒來試探你。看來,我是做了傻事了。”
“為什麽?”笛兒聲音低低的,那是一種怯懦,這麽多年了,第一次離自己的夢想這麽近,她卻害怕了。她想問他為什麽突然對自己這麽好,想問他為什麽要試探自己的感情,想問他為什麽說做了傻事,又問不出口,只能問三個字為什麽,希望他能懂,又怕他不能懂。
“笛兒,謝謝你,謝謝你十年來的用心,現在該是我回報你了。”徐航遠沒有回答她有問題。
笛兒心中一苦,但沒有表現出來,仍是低聲說道:“照顧臨風是我自願的。”
“我不是說臨風,是說我。對不起,這些年,我一直都忽視了你,看不到你對我的用心。”直到剛才看到她的淚水,他知道自己真的讓她受了委屈了。
“我……”笛兒想說,她對他好并不想要他報答,但又怕話一說出口,那就幾乎是一種表白了,而她還沒有那個勇氣。
“噓,什麽都不要說。我都知道了,我不會讓你再受委屈的。”徐航遠用一指輕輕抵住笛兒的雙唇。
“你,你知道什麽?”笛兒真是如在雲裏霧裏。
“你愛我,不是嗎?”徐航遠自信滿滿地說,低沉的嗓音帶着隐隐的笑意,說不上來是什麽給了他信心,或許是她的淚水,或是她每一個瞬間的慌亂,或是在她眼眸深處看到的自己。
“誰,誰說我愛你?”笛兒擡起頭,睜大眼,大聲反駁,卻在他那樣篤定的眼神注視下,怯怯地低下了頭。
“笛兒,別怕。你不會再是一個人了。”徐航遠單腿跪地,身子前傾,将笛兒攬在懷中,輕聲低喃。
笛兒靜靜地伏在徐航遠的懷中,聆聽着他的心跳,那樣穩定、那樣有力的心跳,敲擊着她的鼓膜。
“笛兒,謝謝你。我是個遲鈍的人。你卻一直守着我。”徐航遠明白自己有多麽幸運,在自己獨自心傷,無暇他顧之時,卻有這樣一個女子,安安靜靜地守着自己,為了這份幸運,他願意用自己的下半生來守護這個女子,哪怕不愛,也會用心守護,“以後換我來守護你。”
淚再次自臉上滑落,沒入他的衣襟,這麽多年的等待終于換得他的回首相顧。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他突然就明白了,或許是幸運之神終于願意眷顧她了,她決定不跟自己的好運作對。就在她幾乎絕望地以為自己要單戀到底的時候,徐航遠的這樣一句話,就像無盡黑暗中的曙光,哪怕只有一絲也足以讓她欣喜若狂了。
“好了,別哭了,我知道這些年我對不起你。”徐航遠輕輕地拍撫着笛兒的後背,柔聲安慰道。
笛兒吸了吸鼻子,擡起頭,淚眼朦胧地望着徐航遠的眼,那眼裏的溫柔讓她如癡如醉,她搖着頭說:“徐大哥,你沒有對不起我。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的。”
“笛兒,你真傻。”徐航遠喟嘆,他何德何能啊,得此姝如斯相待,而自己能給的卻又那樣少。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