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為什麽要打他呢。
比起這一句話, 沾滿謝宴思緒的是她此時此刻的表情和咄咄逼人的口吻。
小姑娘兇起來挺無情的。
是他從未見過的樣子。
謝宴指尖透着涼意,握緊的拳頭慢慢松開,過于高挺的個子此時此刻被她三言兩語說得顯得單薄無力,臉色更是過于蒼白。
他一句解釋都沒有。
見此, 謝星臨得到便宜後賣起乖來, 唇際沾血的痕跡絲毫不影響俊容, 桃花眼微微上挑,“初初, 我都說了只是鬧着玩。”
他語氣是很容易讓人辨認出來的, 強撐起歡快。
就像是被欺負過後不敢告訴家長的小孩,硬生生憋着。
然而越是這樣越讓人臆想,剛才是不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初春沒有再問剛才的事故緣由,讓謝星臨快點跟她過去上藥, 不及時消毒的話傷口可能會被細菌感染。
他們走後, 謝宴倚着牆, 讓保姆将廳內的打火機和香煙盒拿來。
深知煙草的危害以及二三手煙對別人的影響,他很少抽煙。
除非情緒難以控制。
夜色和燈光交纏,朦朦胧胧, 煙頭的星火忽明忽滅。
兩只煙很快化成灰燼。
保姆整理煙灰的時候, 不禁喚一聲:“謝先生。”
剛才他們打架的時候, 保姆阿姨是看到的,本想過來阻止,但那二人根本沒有給別人插手的機會。
她更是親眼看到誰先動的手,以及在最後的關頭,那位謝小少爺突然停了下來。
作為旁觀者,她就是目睹小孩打架全程的大人。
看到隔壁初小姐責怪質問,她還以為謝宴會解釋, 誰成想……
主人家的事情,阿姨終究沒有多問,并且是她管不了的事情,于是改口提醒:“您也處理下傷勢吧?”
“沒事。”
大概是煙熏染的緣故,男人嗓音比往常啞上幾分。
隔壁那邊,謝星臨出來後,依然沒皮沒臉地來這邊蹭住。
如果有機會的話,他肯定會選擇在初春家的客房休息,能過來,說明八成是被初春攆出來,又不想叫人開車來接,于是腆着臉,二叔長二叔短的。
“他想在你這裏留宿一晚上。”初春像送弟弟一般把人送來,不忘提醒道,“你不要欺負他。”
謝宴大概是覺得過于可笑,一句話也沒說就回廳了,謝星臨沒有多言,屁颠颠跟過去,一如既往地稱呼。
“二叔。”
沒人的地方,公子哥本性暴露。
謝宴并沒有因此而畏懼或者慣着什麽,解開領帶和袖扣,平靜地喝了口水,當這個侄子不存在一般。
“初初讓我下次離你遠點。”謝星臨靠在沙發上,大大咧咧地坐着,“看來,二叔在她心裏的地位,已經一落千丈了。”
謝宴面無表情:“嗯,多虧你。”
這句暗諷的接應,讓謝星臨俊顏上笑意加深,“你不知道她剛才給我上藥的動作有多溫柔,我都想偷偷親她了。”
“她會打你。”
“那也值了。”
謝宴冷笑。
他說的還是輕的了。
這要是真發生的話,可能不止揍人那麽簡單。
當然,這個小侄子心機頗深,就算親了,可能也會解釋只是不小心碰到。
“爺爺的壽辰馬上就會到來。”謝星臨悠悠地陳述,“到時候,大家都知道她是我的人,至于二叔你,以後只能祝福我們了。”
放下杯子,謝宴不置可否地望着。
他這裏的燈偏于冷白,照得謝星臨神态格外慘淡。
謝星臨卻自我感覺良好。
他本就是放浪不羁的公子哥,唯一的溫柔只會呈現在喜歡的女孩面前,至于別人,還不夠格。
對方滿滿的嘲諷并沒有給謝宴造成情緒上的波動,反而輕蔑笑道,“謝星臨,我還以為你很自信。”
“什麽意思?”
“是不是覺得我對你的威脅太大。”頓了頓,他繼續說,“只要逮着機會就過來炫耀,勸我放棄。”
實際上呢,還不是被她趕出來了。
有自信的男人早就應該在女人面前展現自己的魅力,而不是在情敵這裏誇誇其談。
謝星臨嘴上那樣說,心裏卻很明白。
白月光是最大的競争對手。
現在的他不過是表面威風罷了。
廳內兩人沒有打起來,但氛圍不比剛才在外面要輕松。
外面,謝宴雇傭的保姆阿姨實在不忍心,以給初春送食材為由悄悄出門,拉她說幾句話。
“初小姐。”保姆阿姨步伐稍急,“我想跟你說個事。”
初春開門後,看保姆神色匆忙,微微疑惑:“怎麽了?”
知道自己這個行為是多事的,保姆阿姨不由得壓低聲音,“剛才謝先生和那位少爺打架,并不是你看到的那樣。”
“那是什麽?”
“是那位少爺先動的手。”保姆阿姨說,“謝先生只是防備而已。”
初春眸底流露出異色,“是這樣嗎?”
“這種事情我怎麽可能騙您呢。”保姆阿姨犯難,“我了解先生的性子,他不喜歡解釋太多。”
與其說不喜歡解釋太多。
倒不如是被初春的樣子所怔住了。
頭一次,她那麽兇地看着他。
“先生真的是個很好很好的人。”保姆阿姨忍不住感慨,“雖然他不茍言笑,和我們談不到一塊兒去,但待人溫和,從沒見過他因為小事和人紅過臉,更別說無緣無故打人了。”
保姆阿姨服務過不少雇主,不是沒見過仗着自己有錢和資本,将外面受到的氣無緣無故撒在保姆身上,吹毛求疵地要求衛生幹淨到不容一點塵埃,或者挑剔飯菜口味。
謝宴給她們開的薪水很高,本以為主人要求高的離譜,會很難伺候,卻不想比平常人家的活兒還要簡單輕松。
聽完保姆阿姨所說的真相,初春一時間不知怎麽面對謝宴。
謝老爺壽辰這天,宅子上下前所未有的喧嚣熱騰。
老爺子平日裏不喜過于熱鬧的場面,這次不知是自己生日,還是非要和二兒子對着幹,就算是過世夫人的忌日,依然不影響他過壽。
前前後後,裏裏外外,從兩周前就開始準備,務必會在裝潢,儀式上做出獨一無二,符合大家老爺的風範和面子。
受邀賓客名單衆多,沾親帶故的人幾乎都被請過來,濟濟一堂,歡聲笑語。
傍晚,初春趕過去。
她對謝宅談不上陌生,以前來過幾次,但總覺得陰森森的,沒有生氣,後來謝宴早早搬離老宅,她便更不愛來了。
如今被重新收拾翻新一番,到處洋溢着紅紅火火的氣息,處處可見孩童的嬉笑聲,氛圍似乎沒那麽沉重。
可惜天不好,夜色還沒降臨,上空已經霧沉沉的一片。
入廳之前,初春聽見有人的議論聲。
“天氣預報明明說今天晚上無雨,怎麽突然多出那麽多的烏雲。”
“好好的氣氛被破壞了。”
“聽說,今天不僅是謝老爺的壽辰,還是謝老夫人的忌日呢,出現這天也不奇怪。”
謝老夫人,也就是謝明和謝宴的母親。
一個生日一個忌日,碰巧湊在同一天。
初春沒有直接進廳,在外面順便等謝星臨。
先前答應他要在謝老爺面前假扮下孫媳婦,所以她不想亂跑。
外面的天越來越暗了。
而手機上關于安城的天氣預報,明明沒有雨,天空卻烏密密的。
仰頭看得太累,初春縮縮脖子,視線不經意地遠看,一對男女正朝這邊的畫面突然呈現在她的眼前。
男人的面孔是她熟悉的,謝二公子
至于女方,她并不認識。
本來不想把目光停駐在這種八卦事件上,偏偏那二人是朝她這邊走來的。
初春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并沒發現她所站的位置是什麽風水寶地,不知道這兩人為什麽往這邊湊?
她自然是裝作什麽事都沒看見,把頭扭到一旁。
“……抱歉,我有女朋友。”
是謝宴的聲音。
她其實不想聽,耳朵還是不可避免地把他每個音節都聽進去,甚至猜到他此時的樣子。
語态溫和,周身氣質卻冷淡疏離。
“不好意思,我……”女孩子顯然意想不到,臉蛋迅速泛紅,“我不知道你有女朋友,我還以為你單身。”
“沒事。”
“方便問一下,你女朋友是誰嗎?”
“不方便。”
“……好、好吧。”
女孩子眼神流露出失落,不安地擡頭朝男人多看一眼,似乎想知道他是不是在說謊。
她是來趁這個機會向這個男人示好的,來之前做好準備,沒有聽人說過謝宴身邊有女孩子的身影,一直處于孤身一人的狀态,所以才鼓起勇氣表示自己的心意。
然而……
這個拒絕理由實在讓人出乎意料,且很尴尬。
女孩不像外面的那些女人,哪怕知道男人有女朋友依然喜歡胡亂勾引,在知道自己搞錯之後十分難堪,離開的時候幾乎帶小跑。
隔着挺遠的距離,初春都能感受到她的尴尬。
當然,自己也挺尴尬的。
剛才他們兩個說話的地方離她只有兩三米遠,盡管她背着身,但她聽得到,而謝宴也知道她聽到。
她不可能裝成路人。
察覺到身後有人過來,初春無意識往另一側靠了靠,旁邊是一棵有着幾十年歷史的玉蘭樹,樹樁不夠她擋身子,只能将将當成間隔的障礙物。
謝宴站在她這邊,沒有說話。
挺符合他的一貫作風。
初春難耐寂靜,清咳了聲,不經意地提起:“你不進去嗎?”
“還沒開始。”
“噢。”她不想浸在沉默中尴尬,左顧右看,沒想到無意中回眸看見剛才那女孩的身影。
女孩告白失敗後還在看謝宴,自然看到謝宴旁邊的初春。
這樣子,弄得人更尴尬。
初春收回視線,心頭有些不自在,想了想,自己又沒有搭讪他的想法,完全是謝宴自己靠過來的。
“那女的在看你。”初春開口。
她想提醒他,能不能離她遠點,被人看到不太好。
謝宴側首,“所以呢。”
所以?
還能怎樣。
初春又發現不遠處的女孩看她的眼神格外幽怨,臨走之前很不甘心瞪她一眼。
那眼神很是幽怨嫉妒。
這是……
把她當成假想敵了?
“她把我當情敵了。”初春質問,“你是不是故意的?”
他故意接近她,讓女孩誤會。
為的就是讓女孩放棄。
而且他明明單身卻撒謊說有女朋友。
“我故意什麽了?”謝宴問。
“你故意拿我當擋箭牌。”
“算是吧。”
其實并不算擋箭牌。
只不過她剛好在。
而他剛好想站在她身邊。
他以為她會躲遠一點,甚至做好被她避開的準備,但初春剛才只是挪了挪腳步,然後躲在一棵不太精壯的樹幹後面。
和沒躲一樣。看起來,并沒有因為他揍謝星臨而太過于排斥。
無緣無故被當成擋箭牌,給自己樹立敵意,初春不禁擰眉,“你別告訴我,你之前拒絕女孩的時候都是這樣撒謊說你有女朋友。”
“是。”
“……”
不想接受表白的話,直接拒絕不行嗎?
還是說那樣撒謊拒絕不傷女孩子的心,也可以撤銷打斷她們的念頭。
可能看出初春的疑惑,謝宴輕聲解釋:“但我不是撒謊。”
“那是什麽?”
“我之前以為我有女朋友的。”謝宴說,“所以,一直在用這個理由拒絕別人。”
他們婚約剛定下的開始,面對女孩子的示好,謝宴便開始拿初春做擋箭牌。
後來她離開,面對其他異性的表白,他依然會直接說,我有未婚妻。
這個理由用了很久,以為會用到終結。
沒想到,他早已被單方面解除可有可無的婚約。
聽他不着痕跡的口吻說這些,不知怎麽,初春感到心頭莫名一酸。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中秋快樂呀!!超愛你們!!!給你們發紅包,評論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