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叁叁☆虛虛實實
祝願走出浴室,經過落地窗駐足片刻,窗外雨霧迷蒙,濺落的雨滴順着玻璃窗蜿蜒而下,仿佛一張哭泣的臉。
她嘲笑自己,你可不是什麽多愁善感的人,就別裝林黛玉了。
甩掉突如其來的悲傷,大步走開。
站在穿衣鏡前,祝願褪掉浴衣,露出半個背部,一道長約10公分的傷口趴在肩頭,被水泡過,有紅腫發炎的跡象,其餘的都是三五天能愈合的擦傷,無關緊要。
于男人而言,傷口是勳章、是榮譽、是可以拿來吹噓的資本,但對女人來說,傷口是疼痛、是愈合後醜陋的疤痕、是美玉有瑕的遺憾,除此之外毫無意義。
她盯着鏡子心酸不已,誰能想到生活精致、珍愛自己的身體就像珍愛生命的小公主,短短兩個月時間竟變成了摳腳糙漢子?臉粗的像砂紙,手硬的能劈磚,值得誇耀的牛奶皮膚曬黑了好幾個色號,有漸漸東南亞化的趨勢。
深深太平洋底,深深傷心,祝願嘆口氣,傷痛再多也要埋在心底,卧底就是這麽悲情。
正顧影自憐,聽到敲門聲,她重新披上浴衣,走去開門,憊懶地往門框一靠,瞄了眼女仆手上拎的急救箱,說:“我好像按鈴要的是酒。”
精通漢語的女仆不卑不亢地回複,“主人說您受傷需要忌酒,主人還說您的傷口化膿需要處理。”
祝願被女仆一口一個主人說得沒脾氣了,點點頭,“好的,你看着辦吧,不過我不喜歡疼,你動作一定要輕。”
女仆手腳麻利地幫她消毒抹藥水,并安慰她說不會留疤,做完這一切悄無聲息地退出門外。
祝願換上一身睡衣風的滾邊綢緞套裝下樓找P.N談話。
管家去通傳,帶回肯定的答複,為她指路,說主人在地下室等她。
走過樓梯轉角,地下室的門半開着,透出朦胧的燈光。
祝願禮貌性地敲了敲門。
“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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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什麽進來,我是你小弟嗎?”,祝願小聲吐槽,推門進去。
有別于夜豐頌家中的低調奢華,這個地下室沒有太多華麗的設計,說毛胚房也不為過,水泥地板、裸*露的屋頂、沒有刷漆的紅磚牆,偌大的空間擺滿了各式健身器材和從天花板吊下的沙袋。
P.N看樣子也剛淋浴完,濕發撸向腦後,露出飽滿的額頭和英氣逼人的臉,論顏值,他輪廓分明、線條硬朗,比較高冷,不太符合時下流行的“小鮮肉”審美取向,換言之,他不是美男,是型男。
另外搭配過關,白色休閑襯衫+oversize西褲+板鞋,整體看還挺有品味。
祝願目光在他敞開的衣領處游移,描摹兩根鎖骨的漂亮形狀,吃夠了豆腐,方意猶未盡地收回。
P.N神色自若,不急于切入正題,看她到底要整什麽幺蛾子。
祝願若有所思地踱步,一雙眼睛機敏地觀察周圍環境,除了裝在角落牆壁上的一個小小排風扇,再無其它窗口,撤遠幾步,視線與排風扇齊平,能望見潋滟的水光,可見一牆之隔外就是萊茵湖。
她沿着這堵牆壁慢慢地移動,腳用力踩地板,如果下面是空的,發出的聲音會不一樣。往前走了十來步,果然有處聲音下沉,再次踢了腳确認,和水泥顏色相近的木板顫了顫,錯開一條縫,濕冷的風吹來。
正要蹲身去看,只見寒光一閃,飛刀擦面而過,薄而銳的刀鋒沒入身後的紅磚牆,刀柄猶自震顫。
臉頰微痛,祝願伸手摸了摸,指尖濡濕,不用看也知道出血了。
她咧嘴笑,“極老板,多謝你手穩,不過你別着急,我只是驗證下猜想,像我們這種常年活在危險中的人,自然要留條後路以便逃生,如果我猜的不錯的話,你地下室的這條暗道連接外面的河道,不出意外河邊還有快艇,假如有緊急情況需要走暗道,至多1分鐘,就能安全撤出這座度假屋,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
P.N走過去拔下短刀,拿在手中把玩,嘴角抿了抿,目光冷冽,“擋我路者死,不信的話你就試試看”,說着雪亮的刀鋒逼近她的頸部大動脈。
祝願像木頭人一樣直挺挺站着,生怕動一動脖子會被割斷,然後噴泉似的往外噴血,然而為了表現出臨危不懼的精神,她眼睛眨都不眨,笑容僵硬地說:“極老板,你這樣會傷和氣的,我怎麽會擋你的路呢,今天索性把話說清楚,我不僅不會擋你的路,也絕不幹涉你的事,咱們簽個互不侵犯條約怎麽樣,因為我要做的事與你無關,你只需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行,這樣咱們都方便,你覺得如何,同意嗎?”
短刀入鞘,P.N嗤笑,“巧言令色。”
祝願立刻撤到五步外,笑得稍微自然了些,“極老板,我曾說過會向你坦白我來金三角的目的就絕不會食言。”
P.N的下垂眼閃過一抹嘲諷,“你說我就會信?”
祝願挑眉,“信不信,你等我說完再判斷——”
兩人的眼神無聲對峙,互不退讓。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祝願感到煩躁,沉不住氣地打破僵局,“喂,你真不想聽?”
“我只想聽真話,不想看虛假的表演”,P.N冷冰冰的視線掃射過來,讓人有種無所遁形的感覺。
祝願臉皮厚,扛得住,她扯了扯嘴角,擠出一絲笑容,“我可以用父母的名義發誓我接下來說的話是真的”,反正她現在是jiva,發再毒的誓也毫無心理壓力。
“你父母?”,P.N玩味地笑笑,“但願他們的名聲不會因你受損。”
多慮,生為他們的女兒,我父母不知多驕傲,祝願毫不掩飾得意的小表情,“極老板,我會為自己的姓氏負責,不做虧心事”,停頓片刻,着重說明,“包括我用過的每一個身份。”
P.N像看了出滑稽戲,不禁扶額,“前幾句話勉強可以入耳,後一句畫蛇添足,你是蠢而不自知,還是故意的?仗着假身份濫竽充數,其他人可能會被你蒙蔽,但我不會,所以我勸你适可而止,假如你一意孤行,對付絆腳石,我向來斬盡殺絕,不留餘地。”
如果P.N冷着臉地說出威脅的話,祝願倒不覺得可怕,但他眉眼含笑 ,神情愉悅,慢條斯理地說“斬盡殺絕、不留餘地”的狠話,令她一陣毛骨悚然。
她吸了口氣,穩住心神,從容地說:“還是那句話,你先聽,再做判斷,我來金三角與父親丁英有關,他的事在三和幫并非秘密,想必沒有人不知道,再者我父親在大陸犯事,那邊的警方記錄在案,資料很翔實,你不信可以去調查,哦,對了,你不是懷疑我的身份嗎,我的出生資料據說也在大陸警方手中,你有門路的話,大可找來驗證我到底有沒有弄虛作假。”
P.N似笑非笑,那神情仿佛在說請開始你的表演。
祝願有點兒小尴尬,清清嗓子,說:“我父親之所以輕易中了大陸警方的圈套,是因為三和幫有人與警方聯手做局,引他入彀,然而18年後,又有人用同樣的手段陷害我和譚三公子,企圖讓大陸警方以販賣毒*品的罪名對我們實施抓捕,沒辦法我只能護送譚三公子回金三角躲避風聲,順便找出當年勾結條子出賣我父親的人,拿回屬于我的東西。”
“你的東西?”,P.N目光閃了閃,揶揄,“丁英留給你的財産花光了?三和幫不是慈善機構,沒有責任照顧遺孤。”
祝願迎着他的目光盯回去,心平氣和地說:“托父母的福,我生活過得不錯,不至于借着父輩的香火情到三和幫蹭口飯吃,畢竟人走茶涼,這個道理我懂,但不代表我可以放棄父親賭上命的那批貨,250餘公斤海*洛*因,市值接近10億元人民幣,一半被大陸警方繳獲,另一半不翼而飛,不,确切地說,進了某個人的口袋,呵呵,5億,18年,我會連利息一并讨回。”
“你來金三角是為了錢?”,P.N淺淺笑着,看得出他并不相信。
祝願避實就虛,“我父親遭人陷害,我母親郁郁而終,原本我沒打算重翻舊賬,可是有人拿我父親的死做文章,以三公子的名義約我去見他,說會把真相告訴我,我千裏踐約,譚三公子确實在見面地點,只不過掃*毒的警察就在門外,既然有人想斬草除根,我豈能引頸受戮,只好江湖恩怨江湖了,等我揪出那個人,是是非非與他算個清楚”,她頓了頓笑道,“5億不是小數目,更何況18年前的5億,時至今日,恐怕翻了好幾番,沒有不讨還的道理,極老板只需保持中立,這筆錢就有你的一份。”
P.N不置可否,一雙銳利的眼睛似能刺穿虛妄,嘴角輕嘲地牽動了一下。
祝願直視她,好似自己在說真理,“來到金三角後,我對三和幫成員的資料做過調查,發現和18年前的事完全能撇清關系的只有你一人,按理說譚明智也算一個,可是我和譚三公子逃亡路上,與譚大公子關系匪淺的人追殺我們,所以我不會找他談;紮波卡、魏學林,他們二位和我父親同為元老,在我看來都有嫌疑,車篷、連越攤子鋪得太大,和大陸那邊有利益輸送關系,雖然18年前他們還是小人物,但難說不會為了榮華富貴,向掌權者納投名狀;敏明我吃不準,思來想去,還是你極老板最值得我洞見肺腑。”
P.N一針見血,“在我的書房裝監控攝像頭也是調查的一部分?”
祝願不承認也不否認,笑着說:“我保證對你極老板的事不看不聞不問,只求你對我的事冷眼旁觀即可。”
“你讓我置身事外……可以,希望你也言行一致,否則——”,P.N臉上閃過殘忍的笑意,惡魔絮語般低聲說,“我會讓你嘗到地獄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