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04
盡管我和老六高中同學三年，但還真說不上有多了解對方。
我們所熟悉的也僅僅是被圈定在一個特定青春時期下，作為同班同學的彼此。那三年裏，我們從未越界過分毫，我對他而言只是一個不讨厭的女同學，而他對我來說，卻是一個不敢奢求的夢。
那天晚上看完恐怖片，撐着等到光亮從窗外隐隐透進了屋裏，确定黑暗的夜晚已經成為過去式之後我才放心地睡了過去。
三四個小時之後醒來，跟老六說起了前晚他睡着之後，我的心路歷程和種種內心獨白。
“我感覺自己還能再睡會兒。”
“繼續睡呗，趕緊補覺，今晚還有作業呢。”
“不做了不做了，活着挺好的。所以它哪兒治愈了？”
“治愈那些犯困的人。”
“……”我早該想到的，恐怖片能治愈個啥！“忘記說了，《釜山行》是我對恐怖電影的正常接受度和參考線。不過，你也不會參考吧。”
“當然不會。”
“你們這些人的心态……”
“善于挑戰，是我們這專業的基本素質。”
呵呵，我可不是你們專業的，看我當初對自己的定位多麽準确。不約，我們不約。
毫不誇張地說，熬了足足一個通宵，第二天的眼睛腫了。本來眼睛就小，腫成這樣簡直沒眼看。
老六聽完我這話，發來三段“哈哈哈”，讓人看了想打人的那種笑。
當然如果換成他本人的語音消息的話，我完全能夠接受這種嘲笑程度的“哈哈哈”。
畢竟老六的聲音，真是該死的迷人啊。
後來有一回在他去打游戲之前，死纏着要他給我發一條語音。
要求在他睡覺前必須發，不接受反駁，拒絕談判。
當晚眼看着要到十二點了，手機還沒動靜，心裏有種說不出來的失落。
高中畢業後就沒怎麽見過面，平時偶爾手機聯系，聊天也很少發語音，這麽一數其實幾年都沒聽過他的聲音了。
就在傷感的時候，聽到了手機震動的聲音。點開一看，是老六的語音消息。
“給你布置個作業，今晚的作業是……鬼娃娃花子。”
前一秒難以言喻的失落，第二秒小鹿亂撞的驚喜，第三秒，吧唧一下小鹿摔死了。
感動不過三秒。
心裏一邊嫌棄，一邊暗戳戳點了收藏。
至于這條語音的內容，不好意思，夜太黑，耳朵聽不太清楚。
當時收藏這條語音，只是下意識希望能多聽聽他的聲音。
沒想到後來這樣幾條語音，卻讓我聽了很多很多遍，痛苦地循環了數個輾轉掙紮的漆黑的夜。
005
在宿舍聽到舍友說到一個關于色彩和夢的話題。
老師在兩個班提問後得到了“夢是黑白的”“夢是彩色的”兩種不同的回答。
我夢裏的一切，印象中都是覆蓋着淺淺的顏色，像是那種褪了色的老照片。
失眠的時候，閉上眼，眼前腦海裏仿佛有個不斷旋轉變化的黑洞，能夠吞噬一切存在。
所以黑色的夢，聽起來就覺得很恐怖。
老六說自己的夢都是色彩斑斓的，而且恐不恐怖得看內容。
“那個老師說，研究表明，彩色說明這人內心比較豐富複雜。黑色，則是說明這人單純。”
“鬼扯。又是有關專家？”老六發出了和我們宿舍一致的吐槽。
接着他又發過來四個字《小醜回魂》，其後還緊跟着冷冰冰的“作業”二字。
“雖然嚴格來說，算不得多恐怖，但對你來說，夠了。”
于是這部在某人嘴中“勉勉強強”的恐怖片，就成了我的寒假作業。
這還是在我的據理力争之下，才給挪到了寒假。
然後等到寒假，早就給忘了。
“嗯，上回留的作業是啥來着？”想起來這茬，硬着頭皮問了一句。
“忘了。”結果老六也給忘了。
“噗哈哈哈哈，是個讓我開心的好消息。”
“我翻翻聊天記錄好了。”
“別啊，那多麻煩呀！”
翻什麽記錄，忘都忘了，能不看就不看呗，我又不虧。
“我不翻了，好麻煩。”
“就是就是。”
“因為我想起來了。”
“……”
“小醜回魂。”
看！多麽冷冰冰的四個字！哦，還有個句號，冒得感情的句號。
“不恐怖是吧？”
“不恐怖，都沒有一驚一乍的橋段。”
從上回“這是個治愈的片子”的情形來看，老六這句話肯定也不能按平時的思維來理解。這回我對他給出的評價，有了一定的心理預期。
“沒有一驚一乍的意思是……全程高能？”
“怎麽可能。這個片子，要愛情有愛情，要友情有友情，要三角戀有三角戀，要弟控有弟控，要戀女癖有戀女癖，要媽寶有媽寶，要不良少年有不良少年。活脫脫的，青春校園戲劇！我這麽說，你滿意了麽，放心了麽？”
“嗯……”
“那還等什麽，馬上下載下來，觀看吧。”
“樓上斷網，明天再說。不過，聽你這意思，還挺好看？”
“這個……因人而異。”
“這話說的，某人似乎有種底氣不足的心虛感哦。”
呵呵，我就知道，肯定沒那麽簡單。還青春校園戲劇嘞，我信你個鬼！
006
我這個人沒什麽主動性，也不怎麽熱衷于人際交往，平時遲鈍又慢熱。沒什麽特別喜歡的，也沒什麽特別讨厭的。不擅長複雜的思考，比起發號施令和統領全局，更願意聽從指令，知道自己要做什麽就行了。
“不上心呗，不過挺好的，我蠻喜歡這種看起來傻乎乎的女生。”
要是四舍五入的話，老六這話就是說他喜歡我了。
“把你賣了還替我數錢，妙啊。”
什麽叫“高興得太早了”？這不就是了，阿秀現身說法。
“如果論斤賣的話，我媽說我能比我弟值錢。”
“你能下崽呢，這能比麽。”
“……要這麽說的話，倒也是……”
“是不是感覺每次和我聊天都有收獲。”
收獲？嗯，說起來最近是感覺自己嘴皮子利索了不少，辯論都沒在怕的呢。
“要和優秀的人做朋友。某位不知名的名人曾經說過。”我只能這麽說了。
“魯迅，他說過。”
“魯迅：這句話不是我說的。”
嗯，魯迅先生倒真說過這句話。
“比起麻煩地講一堆道理，還是給你布置作業來得輕松。”
“咳咳，快到點了。”
“說到作業，就不得不提，上回的作業完成了麽。”
“沒，下完之後，打算等下雪再看。”
“等什麽啊，再等鬼在你硬盤裏下崽了。”
“我看那個封面，明明就是恐怖片好嗎！”
以我以往的經驗來看，就封面海報上那個人物形象，這部片子妥妥的恐怖片。再結合小醜這個形象，大概率是有點走心的那種，看完之後肯定印象深刻。
“恐怖片？不不不，真的不恐怖。跟我之前推薦的那幾個來說，這個簡直是恐怖片裏的低能兒。”
老六說這部片子他看完之後覺得沒什麽意思，沒有驚喜，甚至看得直打哈欠。
當然我看完依舊被吓得不行，可能是因為“主角”是個小醜的形象吧。說實話，小醜妝配上面部滑稽的表情動作，一直以來就不覺得小醜這個形象是會讓人開心的存在。相反，我覺得“小醜”本身就足夠吓人了。
007
很多時候和老六聊天時，我都沒什麽邏輯，前言不搭後語更是常态。剛開始老六有點摸不着頭腦，後來就習慣了我這路數，甚至開始不動聲色地反擊。某次東拉西扯跟他胡亂講了一通之後……
“你看起來很閑的樣子啊，《黑色星期五》，這是今晚的作業。”
“啊嘞？”
“美帝人民的童年噩夢，我推薦你看新版，畫面好點，我才看完。”
剛開始我還想問是不是恐怖片，這念頭剛起就看到了“美帝人民的童年噩夢”。我也是傻，看到是個系列的時候，內心還有過那麽一秒期待，也許是個類似喀納斯水怪之類的紀錄片呢？
“又不恐怖，撐死算驚悚片。”
“你的不恐怖……在我這裏已經完全沒有可信度了。能不能搞個恐怖度數讓我參考參考？！”
“沒差，都不恐怖。”
“請按我的恐怖指數來一份！”
“沒必要，不都是s級麽。”
在恐怖片這方面，我承受了太多來自老六的鄙視和侮辱！
008
自從知道我有多麽不待見恐怖片這個類型之後，老六就開始見縫插針式地給我推薦恐怖片，美其名曰布置作業，鍛煉膽氣。有一回他興沖沖地轉了一個分享鏈接，标題是“你絕對不容錯過的百部大片”，我點開一看是個恐怖片排行榜盤點清單。
對此我只能對他說，以後我們絕對不會在一個恐怖片的觀看場子碰面。
“你這話說早了。”老六立馬回複我，“我反正以後和另一半晚上的生活就是一三五恐怖片，二四六玩游戲，周末出去玩。生活簡直不要太爽。”
“……其實你可以一二三四五玩游戲。”
游戲不好玩嗎？看什麽恐怖片！
“我又不是游戲宅男。”老六義正言辭地拒絕，表示自己是個有追求的青年。
“那你還可以換別的啊，不是有人挺喜歡看游戲主播之類的嗎？”
老六擺擺手，随後稍加思索，“好吧，我換。”
不錯不錯，這樣就很好嘛，可以預見勝利就在前方。
“一三五玩游戲，二四六看恐怖片，行了吧？真的是，毛病 。”
哎喲呵！這種“真拿你沒辦法”，勉強又無奈的語氣是幾個意思？我都能想象出來此刻老六那一副“我真是太好說話了”的嘴臉。
“你以為我是那只猴子嗎？朝三暮四什麽的，我早就看透了！”
“也是，”老六似乎也覺得剛才糊弄得太明顯，“你比猴子強點。”
“這話聽了，并沒有多高興……”
“我之前還考慮猴子承受不了這麽多恐怖片，那這樣好了一二三四五六恐怖片。唉，上哪裏找那麽多恐怖片啊，苦惱啊。”
你看你這麽能，以後就跟恐怖片過吧！要啥另一半！恐怖片才是絕對的正主真愛！
009
終于看完《小醜回魂》的我，已經是條廢魚了。
“作業做完了，那個明明是恐怖片來的！”心塞的含淚控訴。
老六無比淡定：“哪裏恐怖了？”
“設定恐怖，小醜恐怖，背景音恐怖……哪哪都恐怖啊！”
不過比起之前那幾部要好一點，看完沒那麽慘。
而且結尾，那幾個小孩太中二了。
有朋友說《鬼娃娃花子》和《午夜兇鈴》，比這個要高好幾級。
老六聽完後一副“我沒騙你吧”的語氣。
“是吧？我都說這片子不恐怖了，看得我打哈欠。”
随即又強調：“另外，午夜兇鈴也不恐怖。貞子也沒幾次正面啊。”
《午夜兇鈴》名氣大啊。
老六：“午夜兇鈴只是氣氛營造得很好，我看的時候感覺在看推理片。”
那只是你好吧！
“你太弱了。”老六金句再現。
我已經很厲害了好嗎！
抱緊自己 ，膜拜大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