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要的,不過是我一人罷了。”秋明澶說着,頓了頓,特意掃李別芝一眼。

她雖然沒能從對方眼中瞧出非分之想,但既然對方這麽說,她就順着對方的意思來。

“對聖女來說,豈不是我心甘情願更好?”

秋明澶說着,再次微笑起來。她眉眼昳麗,嘴角的那絲弧度都特別溫柔,恰到好處,就是顯得有點假。

李別芝心說她也覺得心甘情願比較好。但奈何現在人就喜歡巧取豪奪。秋明澶真心甘情願服侍她,那還有什麽意思?

不過秋明澶到底想幹什麽,她倒是知道。

果然,秋明澶道:“若是聖女肯将還魂草送回九嶷山,明澶甘願服侍聖女。”

秋明澶并不怕受辱,只怕自己給師門蒙羞,更怕還魂草被毀,救不了師尊。

她說着,目光在李別芝臉上逡巡。李別芝面無表情,擰眉沉思,似在沉吟思考。

秋明澶目光一轉,驀地落在李別芝露出的手腕上。

只見對方原本白皙的手腕和手背上,這會兒竟通紅一片,仔細瞧,那肌膚上甚至有幾個凸起的水泡。

秋明澶眸光閃了閃,如果她沒記錯,這塊肌膚正是昨日被藥汁燙傷的地方。

拂靈實力不弱,不在她之下,早就過了鍛體的階段,怎麽會被區區熱水燙傷?她的身體出了問題?還是對方,根本就不是拂靈?

察覺到秋明澶探究的視線,李別芝條件反射将手縮到身後。

這動作做得太過明顯,明顯此地無銀三百兩,惹得秋明澶挑了挑眉。

李別芝硬着頭皮,幹脆将兩只手都負在身後,假裝沒瞧見秋明澶懷疑的視線,昂着下巴,冷冰冰道:“你根本沒有和本尊談條件的資格。”

Advertisement

确實,還魂草在她手中,連秋明澶整個人都在她這裏。按照拂靈的性格,她肯定會捏住秋明澶這個致命的把柄,威脅對方聽話。

正道少了天溯道人,對她們魔域的人來說就是賺的。她是失心瘋才将還魂草送回去。

但那是原主拂靈,不是她李別芝。在她李別芝的立場,天溯道人是好人,她還是希望對方能夠得救的。

她坐在秋明澶的床邊,醞釀了一下情緒,忽然呵呵冷笑幾聲,沉聲道:“這事情,也不是不能商量。”

“只是口說無憑,小澶該給本尊一個保證才行。”

李別芝本想鋪墊一下,然後順勢道出噬心蠱,讓秋明澶心甘情願答應吞下子蠱,同意她的交易。

然而秋明澶并非她肚子裏的蛔蟲,聽到“保證”二字,全然想到了其他方面,面色瞬間冷了幾分。

從秋明澶提出這個交易開始,就做好了獻身的準備。這一天或快或慢,遲早會來。她再厭惡,也得忍着惡心碰觸另外一個女子的身體。

秋明澶低垂眉眼,纖長的眼睫顫抖着,如蝴蝶輕薄的翅膀。纖細冷白的手指輕輕拉開外袍,解開胸前裏衣的紐帶,露出修長脖頸。

李別芝瞧得jsg納悶,不知道秋明澶為什麽說着說着突然就開始脫起衣服來。

難不成她累了,想休息?

秋明澶似有所感,驀地擡頭,對上李別芝的雙眸。

李別芝的眼型雖然狹長,但是瞳仁夠圓,眼白部分又沒有絲毫雜色,顯得雙眸格外清澈無辜。

被這樣一雙不染塵埃的眼睛注視着,秋明澶不知怎的,心中一顫,下意識摁住胸口,視線游移,落在李別芝的脖頸處。

那肌膚冷白透明,連青色的血管都清晰可見。秋明澶望着,手上動作停頓了片刻,又無聲地繼續。

“你這是做什麽?”李別芝瞧了半天,總算看懂了。秋明澶她不是想睡覺,她分明是想和她睡覺!

“你……”秋明澶的裏衣解了半天都沒解開,就聽見李別芝這句說不清是質問還是其他的話。

她蹙了蹙眉,看李別芝一眼,心中百轉千回,轉而傾身過去,擡手觸碰李別芝的腰帶。

李別芝條件反射握住她的手,心中大驚失色,硬生生壓制住跳起來的沖動,和秋明澶面面相觑。

李別芝明面上面無表情,實則腦海裏已經瘋狂刷屏,大嚷着世風日下人心不古,連秋明澶這個小可憐都開始耍流氓了!

李別芝的吶喊除了系統和她自己,秋明澶根本聽不見。這會兒,秋明澶靠在李別芝的身上,單手被對方握住,仰頭凝視李別芝的模樣。

雖然對方臉上并沒有額外的表情,依然那樣冷靜無波,可秋明澶奇異地察覺出,對方好像在緊張?

緊張?

秋明澶心中一動,再次定睛一瞧,這樣近的距離,近得連對方臉上細小的絨毛都瞧得清清楚楚,讓她得以将對方一點細微的表情都收盡眼底。

然而無論怎麽看,拂靈都很冷靜,表情紋絲不動,手也沒有顫抖。反倒是她,第一次與人如此接近,手心早就微微汗濕。

“聖女不滿意小澶服侍?”秋明澶笑靥如花,笑意卻不達眼底。

李別芝泰山崩于前而面不變色,鎮定自若道:“本尊要的保證,不是這個。”

“那你要什麽?”

“秋明澶,你可聽說過噬心蠱?”李別芝視線不偏不倚,冷靜與秋明澶對視。

噬心蠱?一聽便是某種蠱蟲的名字。這蠱蟲一脈最早出自南疆,早幾百年也曾在長靈大陸盛行過。

但蠱蟲一道,邪性異常,為魔道所忌憚,又受正道排斥。而當年此教派的掌門銀長姬本人也亦正亦邪,受正道诟病。

後來不知怎麽的,蠱蟲一道隕落,關于南疆蠱女的傳言也變得越來越少。如今修煉蠱蟲一道的人士也是鳳毛麟角。

照理來說,秋明澶是不該知道噬心蠱這種東西的。但她身為天溯道人的徒弟,玄天劍宗輩分最高的弟子,一向對自己要求嚴格,在宗門時,不是呆在試劍坪就是呆在藏書閣。

藏書閣裏所有藏書基本都被她翻過一遍,并且爛熟于心。這個時候,秋明澶略微思索,就從記憶裏拎出了噬心蠱的名字。

“你想讓我吞下子蠱?”秋明澶盯着李別芝的眼睛,一字一頓道,眼神漸漸冷了下來。

李別芝頂住壓力,稍稍移開視線,又快速看回去,冷笑道:“怎麽,口口聲聲說心甘情願,這會兒又不願意了?”

見李別芝點頭,秋明澶的心登時沉了下去。蠱蟲詭異,她吞了子蠱之後,雖能保持住自己的所思所想,但只要拂靈驅動蠱蟲,她便會不受控制,變成一只無法控制自己欲望的野獸,任拂靈捏圓搓扁。

她寧願死在拂靈手中,也不想自己變成這副行屍走肉的模樣。可全了她的尊嚴與氣節,師尊的性命,九嶷山的安危,又該怎麽辦?

秋明澶閉了閉眼,再次睜眼,眸中已清明一片,冷靜道:“好,我同意了。”

說着,觸碰李別芝腰帶的手不覺收了回去,态度無端冷淡了許多。

李別芝知道自己不會動秋明澶,也知道這具身體遲早會死,秋明澶總會自由。但秋明澶本人卻不知道,對她沒有好臉色,也是在所難免。

李別芝悄悄地往床邊挪了挪屁股,不動聲色道:“你知道就好了。”

“本尊且相信,正道修士言出必行,不會欺騙本尊。”

說完,她起身往門外走去,打算早點将這噬心蠱研制出來。

李別芝自己看不懂制作方法,但是身為聖女,手底下有一大批能人異士,總能找到高手做出來。

李別芝吩咐趙清将拂靈宮裏所有醫師都召集到書房,自己有任務要吩咐。

不過片刻,寬敞的書房裏便聚集了将近二十多個或年輕或年邁的醫師。

醫師們出身各不相同,有的是倒黴被擄來魔域的正道修士,有的卻是魔界出身,但無一例外,手無縛雞之力。

李別芝坐在辦公桌後,面對這二十多張神情各異的面孔,咳嗽一聲,大聲道:“今日叫你們過來,本尊有重要任務交給你們。”

響應者寥寥,各位醫師面面相觑,惴惴不安,不知這位冷酷無情的聖女又想幹什麽。

李別芝不跟他們廢話,直接将那本介紹蠱蟲的秘籍扔到他們面前。

醫師們望着丢在他們腳邊的藍皮封面書籍,沒人敢動。須臾過後,一個纖瘦的淡色人影撥開人群,走上前來,卻是個面容清秀的年輕女子。

女子身着黃衣,發髻上只用一支木簪挽了髻,除此之外,再無任何裝飾。但她儀靜體閑,人淡如菊,立在人群之中很是顯眼。

黃衣女子将被扔在地上的書撿起來,素手拍掉封面上的灰塵,随意翻了翻,淡淡道:“聖女将我等召集與此,想做什麽?”

李別芝單手支腮,面無表情打量着她。心道這位長得還不錯,應該是重要人物。她心中思量着,回答黃衣女子的問題。

“噬心蠱,能研制出來麽?”

黃衣女子動作一頓,擡眸看她,不答反道:“……蠱蟲一道失傳已久,而此道之所以失傳,是因為此道只傳南疆血脈女子。”

黃衣女子垂下眼,淡淡道:“南疆蠱女早已覆滅,想要研制出蠱蟲,恐怕難矣。”

所以,這就是拂靈沒有給秋明澶下蠱的原因麽?

趙清呆在李別芝身後,聽到這裏,登時忍不住上前進言道:“聖女,為何不找二宮主?”

李別芝剛想呵斥,聽到趙清這句話登時呆了呆。她要找苗疆血脈的蠱女,和她那怨種妹妹有什麽關系?

等等……

“你是說……”

趙清點頭,心中疑惑。這件事聖女不是早該知道的麽?

李別芝意識到趙清的眼神代表了什麽,登時蹙眉道:“你當本尊不知道?以玉心那個性子,別說替本尊煉制蠱蟲了,不從中作梗給本尊添麻煩就算謝天謝地了!”

趙清不由回憶起二宮主炮仗一樣的性子,恍然大悟地點頭。

李別芝暗暗瞪她一眼,收回視線,再次看向黃衣女子,深沉道:“情況就是這麽個情況,是不是非得南疆女子,你們就不能另想辦法研制出蠱蟲?”

黃衣女子看着她,垂眼恭敬道:“倒也不是沒有其他辦法,只是……”

“只是如何?”李別芝眸子一亮,登時坐直了身子,快速道。

“屬下有一師妹,天縱奇才,年紀輕輕便能單獨制藥。且師妹向來醉心蠱蟲一道,對此頗有研究。若有師妹相助,研制出噬心蠱必定不在話下。”

李別芝聽她話中有話,沒有打斷她,擡了擡下巴道:“繼續說。”

黃衣女子頓了頓,這才繼續道:“……只是師妹前不久才因為冒犯聖女,被關進地牢內。師妹性子倔強,嫉惡如仇……”

“行了。”李別芝打斷她,情況她了解了,又是個被拂靈害了的倒黴蛋。能放一個是一個。

她不在意道:“若能研制出噬心蠱,別說放了你師妹,就是讓你師妹當個醫師首席也無妨。”

黃衣女子聽言,牽了下嘴角,隐約是笑的模樣,又有點像嘲諷。然而她很快收拾表情,恭敬的行了一禮,便退了下去。

“等等,你叫什麽名字?”李別芝見對方離開,下意識又道。

“回禀聖女,屬下名銀藿香。”說完,再次退下。

李別芝聽到這個名字卻是晃了一下神,只能感嘆她這是什麽運氣,老是遇見劇情人物。

她記得原著之中,這位銀藿香也是老倒黴蛋了。外出采藥時門派被人一窩端,只剩她一人逃出去。

當然,其實她不知道,死裏逃生的還有她的師妹銀千葉。

銀藿香被追殺,逃進魔界才得以茍延殘喘,哪裏想到會在這裏遇見被魔衛抓回來的師妹銀千葉。

她不忍師妹死在魔域,便偷了鑰匙,悄悄将人放走。此事被拂靈得知,毫不手軟地派人殺了銀藿香。

而銀藿香本人與銀千葉,同樣對秋明澶抱有不一樣的感情。

李別芝揉了揉太陽穴,不再想這些複雜的人事關系,想到回房又要面對秋明澶的冷眼,睡在那張又硬又窄的美人jsg榻上,便覺得頭痛。

李別芝在心中唉聲嘆氣,慢吞吞地走回寝屋,瞥了一眼雕花大床的方向,見秋明澶早翻身睡下,便一邊在心中默數天數,一邊躺在美人榻上,望着天花板,漸漸睡着了。

與她隔了一個廳堂的秋明澶,卻在這個時候睜開了眼睛。

秋明澶回想與拂靈相處的點點滴滴,越回想,越覺得對方身上疑點頗多。然而無論對方是誰,她都知道不少九嶷山的事,不得不防。

秋明澶翻身起床,赤腳踩在地上,沒有披上外衣,朝着李別芝的美人榻走去。

她動作足夠輕緩,但卻知道若拂靈還是那個拂靈,應當知曉她的一舉一動才是。

可從她下床到走到美人榻跟前,躺在榻上的那個人都一動不動。不僅沒有動彈一下,反倒雙眸緊閉,呼吸綿長,睡得正熟。

身為魔域之人,卻如此沒有警惕之心。可若說她天真良善,卻又會提出噬心蠱這般毒辣的要求。

拂靈,你究竟是誰?又究竟想幹什麽?

秋明澶靜靜望了望對方的睡顏片刻,見拂靈長眉舒展,神态安然,嘴角甚至會偶爾抿起,顯出幾分不符合這個年紀的稚氣,便忍不住微微蹙起眉頭。

她沉默片刻,坐在美人榻邊,垂眸去掃李別芝靠在塌邊沿的手指。

手指纖纖,指腹泛着健康的粉色。她伸手牽住對方的手,凝視小巧的手背,但見那肌膚上,果然通紅一片。

果真不是她的錯覺,對方的身體八成出了問題。

而除了手背,她身上還是否有其他破綻?

睡夢之中,李別芝本就睡得不是十分安穩,片刻後竟感覺一股冷氣離她越來越近。

還有冰冷的物體碰觸時不時地碰觸她的手背、臉頰、脖頸。李別芝不勝其煩,下意識抓住了對方惱人的手指一扯——等等,手?

李別芝豁然睜眼,便見原本好端端躺在床上的秋明澶,這會兒竟坐在她的塌邊,雙手撐在她的腦袋兩側,正垂眸俯視,怔怔盯着她。

李別芝:“……”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