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李別芝的面癱臉沒有讓她第一時間失态,而是在與秋明澶對視良久後,緩聲道:“秋明澶,你就如此迫不及待?”

秋明澶的把柄被她捏在手裏,李別芝倒是不擔心秋明澶是來殺她的。但比起夜襲,她更傾向于秋明澶想要對她做點什麽。

秋明澶一怔,意識到對方是什麽意思,纖眉微微擰起,瞥了眼自己被攥住的手腕,嘲諷道:“小澶只不過想知道聖女說了什麽,才剛走到榻邊,便被聖女一把拽到榻上。”

說什麽?難不成睡夢之中,她說夢話了?

李別芝記得自己剛才好似隐約在做夢,但因為醒來受到驚吓,已經差不多忘記自己夢了什麽,聽到秋明澶如此道,登時懵了一下。

時間雖短,卻被敏銳的秋明澶捕捉到了。她嘴角一牽,眉眼越發昳麗好看,微微一笑道:“還需要小澶仔細替聖女重複一遍剛才說了什麽嗎?”

李別芝下意識松開手去,嘴裏道:“你倒是說說看,本尊都說了什麽?”

秋明澶不動聲色地觀察着李別芝的表情,慢慢道:“聖女一直在念叨噬心蠱的事。”

李別芝聞言,暗暗松了口氣。她還以為什麽呢,原來是這個。

“你放心,等你服下蠱蟲那日,便是本尊讓人送還魂草去九嶷山的時候。”

所以秋明澶大可不必如此心急服侍她,尤其此刻,能不能不要再這麽俯視她了,兩人女人離得這麽近,真的很奇怪。

鼻尖聞到對方身上幽幽的冷香和苦澀的藥味,全部都是另外一個人的味道,讓李別芝感到十分不自在,連呼吸都停頓,不敢大口喘氣。

“聖女好像很緊張”

秋明澶與李別芝一樣,都是第一次與人如此親近,并不比李別芝舒服多少。

可她懷疑拂靈身上有古怪,越早弄清楚越好,便忍住身體不适,不僅沒有撐着身體起來,反而手肘一彎,身體重心下移,主動撲到了李別芝的懷裏。

李別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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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別芝驚得渾身抖了一下,下意識握住秋明澶的肩膀,想要将人推開,好懸意識到自己的身份,登時硬生生止住了。

喜歡的人難得主動投懷送抱,拂靈是不會将秋明澶推開的,反倒會主動攬住對方——

難道她李別芝珍貴的第一次親密接觸,今日就如此敷衍潦草地交代在這裏了嗎?

她連戀愛都沒談過,情書都沒寫過一封,小手都沒牽過一下,親都沒親過一口,就要直接略過這些戀愛正常步驟與一個讨厭自己的人完成最後一步了嗎?

李別芝內心不住嚎叫,心中千般不願,百般不甘,雖然面無表情,但黑眸中的嫌棄滿得簡直快要溢出眼眶。

秋明澶何曾在別人眼中見過這種眼神?

她幼時雖有過颠沛流離的生活,但到了九嶷山之後成長至今,不知受到過多少師弟師妹們明裏暗裏的愛慕和青睐。

從來只有她瞧不上別人份,沒有她被人嫌棄的道理。

秋明澶總覺得自己看錯了,再次定睛一瞧,李別芝卻已經偏開頭去。

秋明澶想瞧清楚她的眼神,下意識伸手掐住對方的下巴,掰正對方的臉。

李別芝沒想到秋明澶會這麽做,心中驚詫莫名。

秋明澶自己也愣了一下,意外自己的反應,然而她很快直起身來,若無其事地從榻上下去,冷淡道:“夜深了,既然聖女無事,小澶就不打擾聖女休息了。”

說罷,沒有再看李別芝一眼,頭也不回地轉過屏風,往大床的方向走去。

李別芝望着對方離開的背影,本想推一推自己的眼鏡,手指摸了空,不得已摸了摸鼻子,在心中呼喚系統。

“系統,我剛才真說夢話了?”她總覺得秋明澶在诓她,她剛才雖然在做夢,但是說沒說過夢話,那感覺是不一樣的。

系統很快給了她否定的答案,并且提醒道:“很明顯,秋明澶在懷疑你的身份。”

“宿主,你行事時可以做微小的改變,但是不能連身份都被懷疑。”

李別芝揮揮手,毫不在意道:“就算被懷疑又能如何?秋明澶又能告訴誰?無善?還是玉心?或者天溯道人?”

系統:“……”

“按我這情況應該叫做奪舍,但是據我所知,魔王金印是直接作用于神魂的一種手段。無善都沒理由懷疑我,誰能越過無善,指認我的身份?”

這也是李別芝剛剛想到的,無善就算能察覺她與原來性格不同,大概也不會想到奪舍上去,都是因為有魔王金印的關系。

金印原本對魔域的人來說是催命符,可現在對她來說,竟然變成了她作為拂靈的最強有力的證據。不可謂不諷刺。

系統手段莫測,連魔王金印都可以蒙蔽,她又何必害怕被秋明澶瞧出不同來?反正她現在如假包換,就是拂靈,別人就算懷疑也得講究證據。

不過經過剛才的驚吓,李別芝早已睡不着了。她側頭望望天色,見月上中天,黑雲如墨,便不由頓了頓,翻身起來。

既然睡不着,索性去幹正事。

她披衣起床,走到正廳,推門出去。外邊夜蟲私語,月色正涼,萬籁寂靜。

趙清守在她的門外,見到李別芝出門,登時愣了一下,然後慌忙行禮:“聖女有何吩咐?”

“帶銀藿香過來……”李別芝頓了頓,回頭看了一眼屋內的情形,又馬上道,“罷了,她在何處?本尊要見她。”

趙清剛才呆在門外,隐約聽到裏面的動靜,這會兒見李別芝的反應,怔了片刻,雙頰詭異地浮現一片紅暈。

李別芝斜眼瞟她,感嘆趙清還真是癡情,連秋明澶的臉都看不見,自己想想心上人的模樣就能臉紅,也實在讓她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銀藿香這個時候,還呆在景天院中。景天院是拂靈宮醫師平日的辦公場所,醫師們休息另有住處。

遠遠的,李別芝便瞧見景天院燈火通明,她走到門口,隐約聽到了屋內的争吵聲,眉心不由一動。

誰在吵架?其中一人的聲音是銀藿香,另外一道陌生女聲,大概便是她的師妹,銀千葉了。

“聖女?”

李別芝搖搖頭,連忙制止趙清出聲,自己則站在門口,靜聽裏面兩個女子的對話。

“千葉,你要如何才答應與我一同研制噬心蠱?”這聲音淡淡地,是銀藿香的聲音,只是原本平靜的語調摻雜了一絲迫切和無奈。

另外一個女聲稍年幼,冷哼一聲:“師姐,難道你也要助纣為虐,幫助拂靈一起害人?”

“噬心蠱并不致命,相比其他蠱蟲危害已經小了很多。比起另外一個人的清白,總好過你失去性命。我不過是……”

女聲急促打斷她:“你不過是将自己的身份都忘得幹幹淨淨!師姐為保我性命,就能心安理得傷害另外一個無辜的修士?”

“難道你不想報仇了?沒了性命,咱們師門的仇jsg又要由誰去報?”

“所以就可以視若無睹毀掉一個女子的清白?!師姐可知,毫無尊嚴,被人折辱是什麽滋味?若換做是我,我寧願身死,也不要茍且而活!”

女聲頓了頓,由激烈的情緒轉為低落,“師姐,我原先得知你還活着,你不知道我有多開心。可你如今這個樣子,早已經不是我曾經認識的那個師姐了——我倒寧願死在地牢裏,從來沒見過你……”

“……小鈴铛……”

“不要叫這個名字!你不配!”

好一場理念不同姐妹成仇的戲碼,李別芝站在門外,聽得津津有味,不覺感嘆出聲。屋內二人警覺,聽到動靜,立即道:“誰在外面!?”

李別芝絲毫不慌,整了整黑色的絲質長袖,示意趙清開門。

景天院的大門敞開,露出裏面的情形。

只見黃衣女子身旁,站着個身量未足的少女,少女杏眼瓊鼻,嘴唇紅豔宛如櫻桃。

她幼嫩的脖頸上,戴着一個樣式華麗的寶石璎珞,整個人顯得珠光寶氣,卻又不失玉雪可愛。

李別芝望着那少女,篤定道:“銀千葉?”

銀千葉驟然被她撞見,小臉登時一白,然後又鼓起勇氣,惡狠狠道:“就是本小姐,你想做什麽?!”

“本尊将你從牢裏放出來,自然是讓你研制噬心蠱的。”李別芝不與她廢話,徑直走到室內的圈椅坐下,淡定的交疊雙腿。

銀藿香對李別芝行了禮,然後才垂下眼道:“聖女深夜前來,是有什麽要事?”

也不問剛才李別芝在門外聽了多少。

李別芝漫不經心地瞧銀藿香一眼,見銀藿香目光直直看着地面,并不瞧她,不由略感無趣。

她沒回答銀藿香的問題,而是單手支腮道:“我聽你師妹的意思,似乎不願替本尊研制蠱蟲啊。”

“她願意。”

“我就是不願你想怎樣!”

銀藿香與銀千葉對視一眼,銀藿香瞪銀千葉一眼,深吸一口氣道:“望聖女寬恕,屬下的師妹性子倔強,只要聖女再多給一點時間,師妹一定能想通的。”

以銀千葉那副拒不合作的樣子,她覺得有點難啊。

果然,銀藿香剛剛說完,銀千葉立即反駁道:“你死心吧!即使我銀千葉自認為不是什麽好人,但也不會助纣為虐,逼良為娼的!”

李別芝眨了一下眼睛,再次眨了一下眼睛。

這……她對秋明澶是挺過分的,但也不到逼良為娼的程度吧?她忍不住回頭看了眼趙清,趙清一臉莫名的回望她。李別芝頓了頓,輕嘆一聲,撫了撫額。

說逼良為娼,倒也不算說錯。不過既然這銀千葉拒不合作,那她只能來硬的了。

“銀千葉,你可以拒絕。你不但能夠拒絕,而且可以保全性命。”李別芝輕描淡寫,手指曲起,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着圈椅的木質扶手。

不僅銀千葉,連銀藿香都疑惑地看過來。

“你……你會這麽好心?”銀千葉将信将疑。

李別芝笑了笑,突然收斂表情,沉聲道:“只不過,你師姐的性命,怕是保不住了。”

銀千葉聽言,小臉唰地一下變得慘白,貝齒咬緊,怒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急促喘了幾口氣,好半晌,才咬牙道:“我可以幫你,但我有一個要求。”

“什麽要求,盡管提。”李別芝攤手,一副十分好說話的模樣,惹得銀千葉又惡狠狠地瞪她一眼。

“我想見那個被種蠱蟲的修士一面。”

李別芝頓了頓,擡眸看她,見小姑娘氣鼓鼓地,倔強瞪着她,不由牽唇一笑,無所謂道:“自然。”

反正銀千葉師姐妹倆遲早都要見到秋明澶,并對秋明澶芳心暗許的。

三人早一點相識,再加趙清與玉心,她也許還能見識一下什麽叫五人的修羅場呢。

啊,不對,如果再加一個無善,那應該是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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