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李別芝的心思都在冰魄上, 竟沒注意秋明澶在喊‘拂靈’時，那仿佛談論第三人的口吻。
李別芝把玩着手中的鵝卵石，遲疑望着秋明澶：“你發現了什麽？”
秋明澶抿唇一笑, 丹鳳眼彎成月牙的弧度，面孔仿佛昳麗生輝，她輕柔地握住李別芝的手腕, 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反倒談起另外的話題來。
“之前在幽獨殿之時，聖女拿到冰魄, 有沒有感覺身體不适？”
李別芝眨了眨眼, 下意識搖頭，心裏回憶幽獨殿時發生的事情。那個時候, 慕雪先強搶了冰魄，她又從她手中将冰魄拿了回來。
秋明澶既說是拂靈出了問題, 但就不是慕雪動了手腳。而秋明澶摟着她的畫面驟然跳進李別芝的腦海裏，讓她驚得下意識擡手想要捂住自己後脖頸。
卻因為牽動傷口，疼得‘嘶’了一下。
又是一番擔憂地詢問過後, 李別芝總算轉過彎來了，愣愣地擡眼看向秋明澶，嗓音艱澀道：“你……你是想說拂……我是說我的魂魄出了問題？”
秋明澶眸中閃過一絲笑意，配合李別芝, 點頭道：“不錯。之前幽獨殿內，這冰魄上應該附了一魂一魄。”
等到李別芝拿到雪原冰魄時，那附在雪原冰魄上的一魂一魄像是找到了真正的宿主, 棄了冰魄而去, 融進了李別芝的身體裏。而部位，正在李別芝的後脖頸方向。
轉瞬之間, 李別芝便全想明白了。脫口而出：“……所以你才……”
秋明澶将她手中冰魄放在旁邊茶幾上，柔柔一笑，溫柔道：“所以什麽？”
李別芝瞥她一眼，沒有說話。
那個時候，她只顧注意慕雪了，哪裏會關注自己身上發生的異常。秋明澶突然抱住她，還摩挲她的後脖頸，她還以為這人掐她脖子，想趁機朝她動手呢。@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如果秋明澶所說一切屬實，那魂魄融于她的身體……更準确地說，是附在她後脖頸的魔王金印上。
可這魂魄是誰的？是拂靈的，還是其他孤魂野鬼？李別芝想到自己身上附了一個鬼，登時吓得小臉發白，臉色十分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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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穿書這種離譜的事情都碰上了，且她自己也是一個鬼，但是這跟有鬼附在她身上的體驗是完全不一樣的啊！
只要一想到她在吃飯喝水睡覺時，都有一個鬼在對她虎視眈眈，李別芝就覺得毛骨悚然。
“傷口又痛了嗎？給我瞧瞧。”秋明澶見李別芝的面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白的，連忙掐住她的肩膀，想要解開對方的衣襟給她看傷。
李別芝連忙擋住秋明澶的手，示意自己沒事，只是突然感覺有點冷而已。
秋明澶将信将疑看她，片刻後手指搭在李別芝的肩膀上，将人往自己懷裏一帶，尖尖的下巴摩挲着李別芝毛茸茸的頭頂，輕聲道：“現在不冷了吧？”
李別芝：“……”
不是……旁邊就有被褥，秋明澶是什麽意思？要不是知道秋明澶的人設，她還以為秋明澶在占她的便宜呢！
不過靠着另外一個人的體溫，因見鬼而害怕的情緒确實緩解了許多。
李別芝本想撐着身體努力不貼着秋明澶，但這姿勢對臂力要求太高，重點是很累。她撐了一會兒，實在渾身無力，幹脆破罐子破摔，将身體全部重量都靠在秋明澶的身上。
“只是不知那魂魄，到底是哪裏來的孤魂野鬼，是否對你有害。”
秋明澶摟着李別芝，用下巴蹭蹭懷中的腦袋，如此說道。心中卻篤定想，這一魂一魄，應是原本拂靈的。只有原來的肉身，才會讓魂魄放棄冰魄而去。
而這冰魄卻是在無善手中拿到的。無善是否早就知道了，此刻在拂靈身體裏的是芝芝，而非拂靈？如果無善已知，那芝芝顯然早就暴露，處境危險，已經不适合再呆在魔域了。
想到這裏，秋明澶試探性地說道：“什麽時候，聖女能陪小澶回一趟娘家呢？”
這話題未免也太跳躍了吧？李別芝語塞了一下，敷衍道：“等本尊身體好了，無事時，便帶你回九嶷山。”
等到秋明澶起身去了外間，李別芝連忙在心中大聲疾呼系統，質問她脖頸後的金印到底怎麽回事。
系統倒是開門見山，沒跟李別芝打啞謎：“那是雲苓的魂魄。”
李別芝更迷茫了，她以為是拂靈的，結果蹦出一個雲苓。這雲苓又是誰啊？跟拂靈什麽關系啊？
電光火石之間，李別芝瞬間出口道：“雲苓是不是拂靈和玉心的娘？”
系統沉默了一下，繼續道：“是也jsg不是。”
李別芝暴躁：“最讨厭謎語人了，能不能痛快點！”
系統安撫道：“宿主，知曉雲苓的身份，或者了解無善的過往對你的任務并沒有任何影響。”
李別芝想想也是，但是無善那個大惡棍虎視眈眈，她怕自己死得不明不白，那多憋屈呀？要死也得當個明白鬼。
系統無奈，妥協道：“好吧。”
然後李別芝就聽了一段讓人不知如何吐槽的惡俗狗血故事。簡短概括來說，無善年輕時愛慕自己的師姐雲苓，但不巧，雲苓卻瞧上了一個正道的男修。
雲苓千方百計和男修修成正果，生了個孩子，最後卻一命嗚呼，死在天溯道人宛千意手中。雲苓生下的這個孩子，便是玉心。
沒錯，拂靈并不是雲苓的孩子，而是無善勉強留下的，屬于雲苓的二魂一魄。
無善因師姐的決定心灰意冷，遠走他鄉，聽聞師姐身死的噩耗，已趕不及将雲苓的魂魄全部收全，只來得及找到二魂一魄。
她又抓了其他孤魂野鬼魂魄打散，将雲苓殘缺的魂魄補全，投入一個将死女嬰身上。而這個被制造出來的女嬰，正是拂靈。
拂靈，她既是雲苓，卻又不是雲苓。所以拂靈對待她的态度才會那樣詭異，似多情，又無情，若即若離。
拂靈從小被無善養大，對無善的感情就複雜多了。既有對長輩的慕孺，又有對愛人的心動迷戀。可以說，無善就是她的整個世界。
“所以……拂靈并不僅僅是因為發現無善拿她當替身而走火入魔死的。”李別芝憐憫道，“是因為她不知道自己究竟算什麽。”
無善一直着手收集雲苓的魂魄，等到魂魄集齊那日，便會将拂靈的魂魄重新撕碎。而拂靈不過是一具承載雲苓魂魄的一具肉身而已，甚至就連她的靈魂，都不是自己的。
李別芝不是當事人，都覺得快窒息了。
“那拂靈呢？她的魂魄真的都散了嗎？”
系統提醒：“聚集在魔王金印上。”
李別芝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後脖頸，想到那裏聚集了拂靈還有雲苓的魂魄，想到拂靈這個可憐人，至少目前為止，拂靈并未對秋明澶做過分的事情，所以李別芝對她還是同情居多。
将來或有機會，幫她一把，好好讓拂靈去投胎吧。
“無善對拂靈的控制，全靠這個魔王金印。”系統道，“所以我們才會将其魂魄封印在這裏。”
這樣就不會令無善懷疑拂靈換人了。不過恐怕對無善來說，只要雲苓的魂魄還在，由誰控制這具肉身，她都無所謂。
本來拂靈便是為了雲苓而存在的。拂靈，撫靈，本是安撫神魂之意。
與此同時，位于幽獨殿的地下冰室之中，無善一身紅衣，款款拾階而下，兩旁的凹槽內燃着幽幽的藍紫色火焰，幽光倒映在無善雪白的面孔上，在她臉上落下一道陰影。
冰室安靜寒涼，冷氣如有實質，不過片刻，便在無善的指尖凝出一片冰晶。
無善走過狹窄的甬道，不過片刻，眼前豁然開朗。只見開闊的空間之中，有一個透明的冰棺置于房間正中心的位置。其中躺着一位黑發白裙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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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善一步步走到冰棺之前，俯身趴在冰棺之上，癡癡凝視着冰棺裏女人的容顏，良久才執起女人冰涼的手指，貼在自己頰邊，呢喃道：“師姐，離你醒來的日子又近了，善兒真的好高興。”
“等你醒了，善兒就帶你游山玩水，再也不管這俗世紅塵。”無善依戀望着她，絮絮叨叨，“對了，善兒給師姐說一件趣事。”
“……那孩子還以為自己僞裝得很好呢，其實……”無善輕笑一聲，想着想着，想到那不知哪裏來的孤魂野鬼，使用着拂靈身體與秋明澶親密無間，臉上笑容便漸漸斂了下來。
拂靈不是師姐，她身上不過有師姐的一部分。可是用拂靈的臉那樣肆無忌憚地與他人近親，無善心中還是生出不快的情緒。
“罷了……”良久，無善輕輕嘆息一聲，将女人的手放了回去。雖不知對方做了什麽，但金印沒有反應，且師姐的魂魄沒有丢失。
比起冰魄，自然還是拂靈這具肉身更加好用。
又過了幾天，李別芝的身體已經大好，能夠下地行走。她總覺得這魔域龍潭虎穴，不能再呆了，必須想辦法慫恿秋明澶趕緊離開。
理由都是現成的，帶秋明澶回娘家。
不過在這之前，又得想辦法将慕雪放出來。李別芝想來想去，都覺得不好以拂靈的身體出場，便打算扮演玉心，救出慕雪。
李別芝去偏殿換好衣服，改頭換面，這才拿着拂靈的令牌光明正大地走進關押慕雪的地牢。
李別芝站在玄鐵栅欄門外，揭開臉上特意戴上的面紗，對着地牢內的慕雪道：“你是慕雪？”
慕雪曾被趙清審問過，從她的模樣不難看出她的身份，但她并未坦言自己的真名，這個不知什麽身份的少女，卻一下叫破她的真名，讓慕雪瞬間站了起來，警惕道：“你是誰？”
她頓了頓，繼續追問，“你想幹什麽？”
李別芝擡了擡下巴，做出目中無人的模樣，毫不廢話，親自拿鑰匙給慕雪開門。
慕雪更加驚異，遲疑望着她，沒有動。
李別芝蹙眉催促道：“還不出來？難道打算在裏面呆一輩子？”
慕雪慢驚疑不定，不知道面前這少女究竟想幹什麽，慢吞吞地從地牢走了出來。她眼神落在李別芝臉上，緊緊盯着對方的雙手，打算一有異動，便迅速出手。
然而讓慕雪吃驚的是，這個作魔女打扮的人族少女，确實毫無動手打算，僅僅只是将她放出來而已。
等等。魔域裏為何會有人族？慕雪仔細打量李別芝的模樣，遲疑道：“你是人魔混血？”
李別芝裝出被冒犯的樣子，瞬間柳眉倒豎，怒道：“你再說一個字！本小姐就割了你的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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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心十分忌諱自己人魔混血的身份，一直因人族血脈而自卑，被慕雪一語道破，肯定得惱羞成怒。
魔域裏人魔混血很多，但能說得上名字，且混出名堂的卻只有幾個。慕雪來魔域之前，特意打聽過魔域各方勢力的名字，少女的身份立即了然于心。
“你是二宮主玉心。”慕雪篤定道。
李別芝冷哼一聲，狀似不經意地摸了摸腰間的軟劍，“能看出本小姐的身份，看來眼睛還沒瞎嘛。”
慕雪将李別芝從頭到腳打量一遍，秀美的面孔露出一抹疑惑：“你為什麽要放我出來？”
李別芝雙手背在身後，冷笑道：“自然是為了與拂靈作對！”
是的，為了讓拂靈難堪，放跑拂靈的犯人，這十分符合玉心的人設。還有那什麽冰魄，待會兒找個機會，還給這倒黴孩子吧。免得她一直惦記，不肯離開魔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