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連續兩次夢見同一個毫不相幹的陌生人，夢境還那麽真實，他已經弄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就這？”沒能聽到十八禁的內容，許顧沫愣了下。

下一刻，他眼底深處有強烈不安一閃而過。

白訴泠該不會是要瘋了吧？

他的好精神是因為回光返照?

魂器之所以被稱之為魂器，是因為它就是主人靈魂的一部分。

魂器是在裂縫出現後開始出現的，它的出現大大提升了他們這些人類的存活率，但同時它也成了他們致命弱點之一。

一旦魂器受損，它的主人立刻就會陷入極度的疼痛中，輕則發瘋發狂重則喪命。

如果魂器被毀壞，那那人十之八九也活不了，就算忍受過劇痛沒死也會變成個徹頭徹尾的瘋子，并且沒有治愈的可能。

白訴泠的魂器已經出現明顯問題，他已經處于暴走邊緣。

鎮守第二軍區十餘年，白訴泠從來不只是享受名譽。

他們整個聯盟都可以說是被白訴泠以一己之力改變。

十餘年前，白訴泠突然在軍中冒頭之前他們的世界還不是現在這樣的。

雖然那時聯盟和軍區就已經存在，但新裂縫出現後半年找不到異界之核，他們被異獸突破裂縫防線造成大量死亡是再常見不過的事。

許顧沫印象中最多那會有将近二十多個異界如同定時炸彈懸在所有人頭頂，他們的世界不比異界中安全。

後來白訴泠突然就冒頭，十幾歲臭着張臉半天不吭一句的半大小孩，特殊魂器的擁有人，他就像絕望的黑暗中突然升起的一顆新星，亮得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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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幾年裏，他帶着軍區的人在一個又一個的異界中拼殺，以每三四個月一個異界的速度清剿異獸找到了所有異界的異界之核，并參與爆破了近十個危險異界。

那幾年裏，他幾乎一年到頭都在異界中，就算偶爾出來也只是從這個異界到那個異界的過度。

白訴泠做夢的毛病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

後面想來，白訴泠的魂器應該也是那時候就出現問題，他使用得太頻繁。

四年前，身為醫療部門新人的他突然被他舅舅秘密帶到白訴泠面前時，白訴泠做夢得已經非常頻繁，一個月裏有三分之一的時間都睡不好，且長期頭痛欲裂。

他花了一年多的時間研究翻閱了各種病例，但白訴泠的情況太特殊根本無例可循，他毫無辦法。

無法治療，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弄了些緩解疼痛振奮精神的藥出來。

然而那些藥短暫地緩解了白訴泠身體上的不适，他做夢的情況卻逐年嚴重，魂器的暴走也變得頻繁。

大概是三年前的這會，他給白訴泠下了最後的通知書，白訴泠可能再活不過三年。

今年已經是第三年。

兩年前他不顧勸阻從醫療部門跳槽到宣傳部門，除了想要有更多時間全心鑽研白訴泠的情況，也多少有賭氣的成分。

從小就被稱為天才的他心氣一直很高，僅一年多就爬到醫療部門部長的職位都是預料之中的事，可白訴泠卻給了他狠狠一擊。

另一方面，他也是真地看不慣外界那些人對白訴泠的評價。

最辛苦的那幾年過去後，白訴泠這個照亮世界的新星就不再具有意義，再加上他本來也不是個會讨好人的性子，久而久之他的名聲就分化成了兩個極端。

一邊是當下第一的軍區元帥，一邊是居功自傲性格乖戾的怪人。

許顧沫借着揉捏鼻梁的動作快速收起眼底的不安，他笑着開口，“你們都聊了什麽？”

“無關緊要。”

許顧沫等待，白訴泠的無關緊要從來都和別人的不同，他都快死了也沒見他把這當成一件緊要的事對待，該用能力用該進異界進。

“他不知道我做夢。”

許顧沫啞然。

不能親眼見證夢境，他無法判斷那夢是不是因為白訴泠已經開始“發瘋”的幻想。

想想，他道：“再觀察一段時間吧，如果再做夢記得告訴我。”

樹林中，夏書逸再朝着山脈的方向看了眼，他總覺得那邊有什麽。

“到了。”走在前方的人放慢腳步，他們已經到達山脈末尾。

樹林外是一片凹凸不平的丘陵地帶，地勢崎岖樹木稀疏，很多地方都能看見大塊大塊凸起的岩石、土坡和不知名草藤叢。

“出了樹林就往右走？”黃宇師看向夏書逸。

夏書逸颔首。

黃宇師在人群中點了一人，兩人悄無聲息去樹林外探路。

那蜥蜴是他們接觸到這異界後的第一種異獸，第一種就如此兇殘，誰知道後面還會出來些什麽，他們必須盡可能小心。

五分鐘後，兩人急匆匆跑了回來。

“前面好像有人。”黃宇師道。

“人？”

所有人精神都為之一振。

夏書逸帶頭，一群人快速向着樹林邊緣而去。

兩三分鐘後，他們到達樹林邊緣。

沒了樹林地阻撓，他們能看見很遠之外的山坡和溝谷，但并未看見人。

“那邊。”黃宇師帶頭，“有點遠，他們好像也發現我們了。”

進入丘陵地帶，黃宇師帶頭朝着右前方而去，怕弄錯方向每走出一段距離他還會停下爬到附近坡上确認下。

兩三分鐘後，所有人都看見遠處山坡後面的那幾人。

兩邊距離遙遠，他們只能看見個大概的上半身輪廓，但那确實是人類無疑。

“奇怪……”黃宇師嘀咕一聲。

“怎麽？”古林看去。

“我們剛剛看見他們的時候他們也維持着現在的姿勢，都沒變……”

“會不會是在等我們過去？”旁邊有人猜測。

夏書逸蹙眉。

在異界中遇到人的概率比遇到異獸的概率小得多，況且現在在異界中的就只有他們自己軍區的人，這種情況一旦遇上肯定都會選擇靠近，就算只是說幾句話也是好的。

“小心點。”陳旭敬也提醒。

一群人前進。

五分鐘後，随着兩邊的距離不斷拉近，夏書逸一群人腳步逐漸放慢，臉色也變得難看。

“好像有點奇怪……”

“他們那是在做什麽……跳舞嗎？”黃宇師有了個不好的想法，那想法令他頭皮發麻。

陌生的異界之中，凹凸不平的丘陵地帶裏，兩三個人錯開站着，然後身體僵硬地跳舞？

古林張嘴就想要反駁，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因為那幾個人确實像是在跳舞。

而且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那幾個人好像還在自己身上綁上了紅絲帶，随着他們舞動的動作時不時能看見一抹紅。

“那還要繼續往前嗎？”顧靜楓腦袋轉動。

“……還是去看看吧，萬一是其他隊伍呢？”黃宇師遲疑着說道。

夏書逸看了眼其他人，大部分人都和黃宇師一個想法，如果可以他們還是想要盡快出去。

夏書逸稍作思考，帶頭繼續往前。

他們都已經走了這麽遠距離了，現在也不好随便改道。

再次前進，他們速度愈發慢，拿着武器的手也握緊。

再是三四分鐘後，所有人臉色都變得相當難看，空氣中隐約有血腥味飄來，他們不好的預感愈發強烈。

“那邊是什麽？”

夏書逸順着說話那人的視線看去，旁邊一塊大石後方是一坨黑色的東西，“好像是個背包。”

那是他們軍區統一發放的行軍包。

認出那背包，丢了背包的其中一人眼睛發亮地向着那邊而去，背包裏面裝着各種物資和食物、水，丢了背包就等于丢了一半的生存幾率。

夏書逸看了眼那背包周圍，沒有看見異獸，他再次看向前方那幾個“跳舞”的人。

随着他們的慢慢靠近，那幾個人的位置有了變化，還少了一個人。

等過去的人把背包撿回來後，一群人繼續往前。

又是三分鐘後，他們來到一處較高的山坡後。

這次他們總算看清，那确實是幾個穿着軍裝的人類，但他們都已經是屍體。

他們身上的紅色并不是彩帶，而是被啃掉外皮的皮膚，他們也并不是自己站着在跳舞，而是被扔插在了一堆人類的屍體中上半身歪斜支起。

他們腳下是兩三百具士兵屍體組成的屍海，以及一小部分不知名異獸的肉塊。

肉塊才被吃到一半就被扔到一旁，屍海中的那些小蜥蜴顯然更喜歡肉質柔軟多汁的人類，那幾具屍體的怪異舞蹈就是因為他們腰上的肉正被不斷啃食。

密密麻麻少說五六百只的一群小蜥蜴後方，是一堆籃球大小土灰色的蛋，蛋有些已經破開，還沒破開的最少也還有兩三百個。

蛋的一側，一只比其它蜥蜴要足足大上兩倍的大蜥蜴正在睡覺。

嗅着空氣中沖鼻的血腥味，一群人只覺胃中一陣翻滾，如果不是因為那毛骨悚然的感覺太深刻，他們恐怕早就側過身去嘔吐。

他們怎麽也沒想到他們居然跑到那些蜥蜴的巢穴來了。

短暫的錯愕後，一群人不作遲疑立刻轉身向着來時的方向而去，要逃跑。

一回頭，還不等衆人邁開腳，一道小小的身影就映入衆人眼簾。

一只應該才破殼沒多久的小蜥蜴正站在他們後方一塊大石頭上歪着腦袋看着他們，它眼神清澈水潤，那模樣就好像在驚訝肉居然會動。

所有人呼吸都是一滞，頭皮發麻。

夏書逸喉結滑動，吞咽的聲音震耳欲聾。

他看向旁邊的陳旭敬幾人，黃宇師一群人大腦還空白，只陳旭敬、古林和秦修省三個老兵回神。

短暫的眼神交流後，最近的陳旭敬嘴角勾起一個難看至極的笑容，慢慢擡手向着那蜥蜴而去，“小乖乖……”

夏書逸三人屏住呼吸，連心髒都停止跳動。

後面睡覺那只大蜥蜴明顯要比其它蜥蜴大得多，如果他們沒猜錯，她應該是這個巢穴中的“蟻後”。

一旦驚動她，一旦感受到危機，她肯定立刻就會召喚其它蜥蜴，如果事情真的變成那樣那他們就誰都別想再跑掉。

小蜥蜴歪着腦袋看着逐漸向着自己而來的那雙手。

陳旭敬動作緩慢，額頭卻已滿是冷汗。

眼見自己的手距離那蜥蜴的脖子已經只剩下不到兩厘米，陳旭敬猛然加速，狠狠朝着那蜥蜴的脖子捏去。

他速度已經很快，然而還是抓了個空。

小蜥蜴的速度比他快，陳旭敬動作的同時它跳上陳旭敬的手臂一路爬上肩膀朝着他身後跳去。

眼見着它騰空飛起，神經本就緊繃到極限的一群人腦子裏立刻是嗡的一聲響。

完了。

全完了。

一道人影突兀晃動，電光火石之間還沒等衆人看清，一切已經結束。

夏書逸右手死死捏住那蜥蜴的脖子，直到它慢慢不再動作。

陳旭敬因為過度緊張而發白的嘴唇顫動。

其他人嘴皮子亦哆嗦。

“嗷……”帶着幾分舒适的低吟響起，大蜥蜴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