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要如何描述朱利安出現在紅寶石號的過程呢?
想必,那會和大部分故事說的沒什麽差別。
一個年輕人,試圖偷偷潛入自己已經變成危險老巢的家,在即将成功的時候,被可惡的敵人(也就是賈森和他的保镖)發現蹤跡,最終被搜刮走了所有的東西,然後一起帶到黑玫瑰港口,最終用另外一種古怪的方式上了飛船。
為了逃離險境,又把自己推入另外一個險境。
朱利安必須得說,回去老宅是他做過最失敗的計劃。
但總歸有些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比如,如果他不這麽做的話,朱利安也無從得知他這麽悲慘的幾年,居然還有他的養父在其中插手。
再比如,賈森·巴尼特和馬庫斯是認識的。“認識”這個詞或許不足以形容他倆的關系,“師生”“傳承”這樣的關系更貼切。
朱利安很累。
他靠在艙室的床上,腳上戴着束環。光腦和項鏈都被拿走了,包括一直咕咕趴在他肩膀上的代號A。
這個關着他的房間不大,只容得下一張床和進門的狹窄過道。不過在門的對面,有一扇小小的艙窗,可以看到外面的星際。
朱利安譏諷了自己幾句,但情緒不算糟糕。
他更該擔心的是,賈森帶走了代號A,要是那個孩子……(等下,他什麽時候會用孩子來形容一只蟲子)在飛船上失控,那朱利安可無法想象那個畫面。他可不想在實驗室費勁活下來,然後又死在了太空爆/炸裏。
在他想出合适的辦法前,他這個窄小的艙室門打開了。
朱利安看着站在門口的黑衣人——說真的,沒有誰能比老巴尼特還要複古,他身邊這群保镖不折不扣全都是黑衣服,也不知道是在致敬哪個時代的服飾——他被黑衣保镖抓了起來,拖出了這個房間。
他選擇對這個人的粗魯行為閉口不言,趁機在路上觀察這一艘飛船的內部構造。他曾經背過……一些設計圖,如果沒有太大的差別的話,只要朱利安能逃走,他應該能夠在這個飛船上存活一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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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帶到了二層,遠離底下那個艙室的一層,賈森·巴尼特雖然不是個奢靡的混球,但他既然有錢,當然不會虧待自己。相較于朱利安待着的那個如同囚牢般的艙室,這一層寬敞得像是個小套房,不僅擁有舒适的卧室,還配套一個小會客廳。
賈森就坐在小會客廳內,缺了一條腿和胳膊,并沒有對他的陰冷氣勢造成什麽影響——是他自己執意不要人造移植——他黑沉的眼球動了動,透着一種僵硬的冷意,“坐。”
朱利安被保镖用力地按在老巴尼特的對面。
朱利安:“……如果你是想就實驗的問題再來一回的話,只會得到另一場争吵。”第一場大吵大鬧已經在老宅結束了,就是在那之後,朱利安得到了腳上這個束環——為了避免他的逃跑。
老巴尼特看起來很老态,他這個年紀,如果服用藥劑的話,是不會外露得這麽嚴重。可是正如同他不肯移植人造的肢體,他對生命藥劑的服用也只保持在最低狀态,純粹是為了延長壽命,而不是外表。他的頭發已經花白,臉上滿是皺紋,可是光是坐在那裏的模樣,再配上他冰冷的視線,誰也不會覺得這是個糟老頭子。
老巴尼特冷冰冰地說道:“所以馬庫斯解剖了你,卻沒有找到任何證據後,将你和那群實驗體丢到了一起,反倒釀造了研究所的慘禍?”
他們在老宅的交談還沒這麽深入,只是提及了“實驗”“馬庫斯”“研究所”“蟲族”“三年”這些過去的事情。
朱利安:“講講道理,我活該死在研究所嗎?出事後,聯邦可以說是第一時間就接手了第一研究所,我猜,你們早就被官方盯上了。”他皮笑肉不笑,譏諷了一句。
如果可以的話,朱利安不希望自己的情緒波動劇烈,他其實很累。
不管是身體,還是他的精神,他連軸轉的時間夠久了。但他不能夠在老巴尼特的面前松懈下來,他對他這位養父再了解不過,他就是吞吃腐肉的禿鹫,時時刻刻都如影随形,如同個活該下地獄的魔鬼。
老巴尼特仔細地打量着朱利安,視線活似一把鋒利的手術刀在層層剖開他的皮肉骨骼,“我把你交給了馬庫斯,得到的回報不是太好。”
朱利安:“又或者,你從一開始就不該收養我。”他很難克制話裏洩露出來的糟糕情緒。
老巴尼特呵呵笑了兩聲,沙啞的聲音帶着衰老的氣息,“你不是我收養的。”他的眼睛如鐵鈎,像是要把朱利安肚子裏的腸子都勾出來,“你是我創造出來的造物。”
“絕無可能。”
朱利安冷冷地回敬他。
真奇怪。
在他遠離老巴尼特的這些年,朱利安對賈森·巴尼特又恨又怕,他絕不會說自己喜歡自己的養父,也從來沒良善到想要去回報他這些年的養育,只想離開得越遠越好——但他到底是害怕的,他害怕他這位從小就讓人敬畏的養父。
可現在,朱利安卻古怪地發現,那種仿佛從骨子裏泛出來的畏懼消失了。
他搜腸刮肚,都再找不到半點痕跡,他再看看眼前這個人類……腐爛蒼老的氣息在他的骨架底下亂爬,他終究會死,很快就會死去。
老巴尼特敏銳地察覺到了朱利安的異樣。
他看着他,不是弱小在看向強大,不是孩子在看向大人,而是另外一種……超然的,或者說,更趨向于冷漠的态度。
老巴尼特想,不,看來他錯了。
馬庫斯并不是什麽都沒成功。
他通過那些殘酷的實驗做到的事情,遠比朱利安想象的還要多。
這讓老巴尼特失去了和朱利安說話的興趣,擺擺手讓保镖把人帶走後,他對站在他身後的人冷冰冰地說道:“代號A和XI融合得怎麽樣?”
“已經推進50%了。”
老巴尼特緩緩點頭,渾濁的眼珠子裏透着一種難以覺察的狂熱,快了,就快了。
…
真的嗎?
朱利安在心裏嘀咕着,然後費勁地把束環從腳踝扯下來。這些東西,和十年前沒什麽差別,在經歷了研究所的事情後,對朱利安來說,想要将它們都弄下來并不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當老巴尼特的人只是收走了項鏈和光腦,卻沒有仔細檢查他背包——甚至也沒有帶走的時候,就是個很大的漏洞。
那的确只是個普通的背包。
但背包裏總歸有些其他的東西,在除了一點錢,衣服之外,其實還有一本書,以及零星的、難以被覺察到的碎片,是那些可憐的小東西留下來的。
——莫爾頓說在他身上找到的。
像是鱗片,又像是別的其他的什麽甲片,反正非常鋒利。
在老巴尼特家時,朱利安其實有過那麽幾個瞬間,好像真的也感覺到那些幫着他逃跑的小東西——那些難以描述清楚的光點、弱小的情感、無法解釋的混亂——朱利安盡可能地驅逐了它們,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做到的,反正就是将“遠離”的意識抛摔出去,讓它們去更為安全的地方。老巴尼特家藏着太多危險,那些小東西(盡管也是非常醜陋可怕的小怪物)救過他的命,沒必要每一次都讓它們為之犧牲。
尤其是為了朱利安身上這亂七八糟的、也不知道什麽來頭的吸引力。
老巴尼特和馬庫斯信誓旦旦有這東西。
朱利安……在他能停下來思考的間隙裏,不能說他沒有。
畢竟是一群小怪物拖着他出現在了自家家的後廚(他甚至不知道它們是怎麽知道那是他的家),另外一只小怪物死了又活了,一路跟着他安安靜靜沒發出半點聲音(但可惜的是現在估計會在老巴尼特的手裏受苦),一切都亂套了。
他感覺自己一腳踩進了什麽混亂的領域。
左右搖擺。
他是人?
還是說,不是人?造物?
朱利安費勁地用藏在背包裏的甲片割斷了束環——很好,這科技的産物某種程度上突破不了生物本身的銳度,他動了動自己的腳,确保沒有其他的限制。
但這只是第一步。
朱利安知道,在他的門外,還站着至少一個保镖。
他需要一點助力……
但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了門外的混亂聲——真的嗎?這飛船居然連隔音都沒做好?穿透這道門,他聽到了外面的腳步聲——不,等下,那是有原因的。
朱利安辨認了一會,才發現那必定是極其倉促,而且忙亂、數量衆多的腳步聲,才會穿透房門讓他聽到。
發生什麽事情了?
但緊接着,朱利安意識到這是個好機會。
他總是要出去的。
那為什麽不趁這個時間闖出去?
外頭的保镖,不會比其他時候更好對付,但在混亂的人群裏,他未必能及時抓住他。
朱利安決定就這麽辦。
——只除了,他沒去看背後黑沉的艙室窗戶,以及,沒來得及去質疑為什麽在一艘飛船上,居然會有數量這麽多人開始逃離自己的艙室?
…
逃離。
朱利安重複這個詞語,然後面無表情地又重複了一次。
逃離。
大寫,加粗,緊急。
他躲在靠近下層倉庫的通道,這裏昏暗、擁擠,還有着畏懼、害怕的人群。在還算成功的逃離了那間艙室、避開了保镖的追逐混進人群後,朱利安得知了另外一件事情。
這艘飛船被一只王族盯上了。
王族!
朱利安雙目無神,這些飛船上的“客人”都是在自己的窗口被曼斯塔蟲族給吓瘋了,紛紛逃離了房間,所以才……到底是多可怕的模樣,才造就了現在這通道裏還有人瘋瘋癫癫的呓語,聽說還有人在那時候直接發了瘋,現在已經完全沒了理智。
……這聽起來比代號A還瘋狂。
朱利安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他的背包在他身後抵住了尖銳的管道,避免堅硬的固體捅到他的背脊,但他已經聽到有女士在恐懼中低低啜泣。
“科尼利厄斯船長,科尼利厄斯船長?”
朱利安聽到有人在大聲叫着,帶着歇斯底裏的害怕,“我們……”
“嘻嘻,嘻嘻,它來了,它來啦……”
還沒說完的話堵在喉嚨口,朱利安幾乎能聽到幾聲倒抽的空氣,擠在這裏的人群開始遠離那道聲音,遠離那個正在進行通訊的男人。
而彼端,詭異的聲音還在接連不斷。
“誰也擋不住它,嘻嘻嘻,來了,嘻嘻,救救我,嘻嘻嘻嘻嘻嘻……”那甚至聽不出是個男聲還是女聲,沙啞扭曲,帶着崩裂的瘋狂,“我們都會死,嘻嘻,我們,我們……”喉嚨發出一聲擠壓出來的尖叫,舌頭像是不受控制。
“嘶嘶嘶嘶……”
朱利安幾乎是彈了起來,他四下看了眼,發現除了他之外,其他人似乎都沒有聽到那幾聲奇怪的嘶鳴。
因為他們都木了,困在對面那不知該怎麽形容的……聲音。
對面的人還在說話,在瘋狂地大笑,在拼命地求救,在嘻嘻,在重物碾壓過他的喉管,發出恐怖粘稠的咕咚聲後……嘎吱嘎吱,骨頭在碎掉,肢體在斷裂,原本還有點吵雜的背景音徹底消失了。
就好像被徹底吞沒了,被什麽東西……
“它進來了。”
低、沙啞,卻繃緊到幾乎尖銳的女聲撕裂了寂靜,“那怪物進來了,進來了!!”她的聲音一下子讓所有遠離的沖擊撞了回來,朱利安的耳邊立刻充斥着各種哭喊和慘叫,這讓他的肚子近乎痙攣,酸水爬上喉嚨,但被他用力吞下。
人群的恐慌,幾乎是立刻就蔓延開。
朱利安被亂跑的人流沖得非常痛苦,那些衣裳華貴的男男女女、那些白大衣筆挺的研究人員——好吧,在這個時候看到研究員崩潰畏懼的神情,對朱利安來說并沒有什麽感覺。他試圖擠出去,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
燈,通道兩側昏暗的燈,開始閃爍。
這裏遠離了一切窗口,遠離了幹淨整潔,也遠離了對外的恐懼。
徒留這些一閃一閃的燈,散播着恐怖的氣息。
有人在慘叫,有人在痛哭,有人在逃跑……天知道,只是一會的功夫,這裏這些原本光鮮亮麗的人就開始逐漸崩潰,陷入另外一場理智崩塌的狂歡。
這究竟是……
朱利安憋住一聲髒話,用力從一個胖子身邊擠過去(他覺得自己的肋骨在慘叫呻/吟),他記得,一般的飛船在這通道盡頭,理應會有個小小的維修艙體——再拐過去的地方。
啪嗒——
那兩排閃爍的燈慘叫着失去了最後的亮度。
一下子,整個環境都暗淡下來。
這就讓那些痛苦變得過分明顯,讓朱利安必須死咬住牙齒,才能将這些都抛開。
濡濕,粘稠的水聲。
摩擦。摩擦。摩擦。
是幻覺。
朱利安在心裏對自己重複,他用力推開擋在他前面一個穿着華麗長袍的男人,一邊邁開腳步。是幻覺,絕不是現實,那些聲音,那些吵鬧的動靜,那些,那些……
骨頭拗斷的脆響。
肉塊攪爛的黏糊。
無法形容的恐懼。
是假的。是假的。
全都是假的!
朱利安沒有回頭,他逆着人流,試圖把自己擠到那個小門去,他已經看到了輪廓——在幾乎看不見的黑暗中,這可是極其困難的事情。
粘稠,潮濕,有什麽黏糊糊的,冰冷的氣息……
幹燥的通道變得幽冷起來,每走的一步都有着奇怪的“滋滋”聲,就好像底下突然鋪滿了厚實的、沾滿了水的毛毯,又或者是奇形怪狀的蘑菇苔藓,哈啊,這裏怎麽會有這種古怪的東西呢?對吧?
對吧!
危險的預感從朱利安的骨髓裏冒出來,一下子抓住了他狂跳的心髒,逃進去就好了……他在心裏想,逃進去逃進去逃進去逃進去逃進去逃進去逃進去逃進去逃進去逃進去逃進去逃進去逃進去逃進去逃進去逃進去……
什麽時候,通道這麽安靜了?
那些慘叫聲,那些痛哭聲,那些嘻嘻、發狂、腐爛到極致的惡毒和害怕交織在一起,渲染了古怪又別扭的瘋狂。
它們全部都消失了。
他們也都消失了般,連一點動靜都沒有。
朱利安劇烈地喘息着,他貼在冰冷的艙門前,謝天謝地,那扇門開了一條縫隙,他立刻抓住門把手,用力地撞擊着它,試圖讓它打開的縫隙更大一點,至少能夠擠進去一個人。
這扇門真的是太重,撞得朱利安的肩膀都在發痛。
砰砰——砰砰——砰砰——
如同心跳。
一下。又一下。重合了。
朱利安打了個寒顫。
冰冷的、潮濕的、粘膩的……有什麽東西,滴落在他的脖子上。
像是黏糊糊的舔舐,又一掠而過。
濕/漉/漉的,非常寒冷,非常惡心,仿佛是粘稠的泥狀物,滑落進他的衣服裏,就像是冰冷的鐵塊、又像是冰,凍得他直顫抖。
他不想,他不想知道那是什麽東西。
可是人啊,腦袋啊,朱利安幾乎要尖叫起來,他仿佛無法控制住自己的身體,發現他正在一點、一點地試圖回頭看。那姿勢僵硬、冰冷,帶着極其強烈的古怪陰冷,他的脖子發出酸痛的呻/吟,但他最終,還是看向了背後的黑暗。
那吞噬一切的黑暗。
咕哝……
人,東西,慘叫,通道,什麽都消失了。只剩下純粹的黑。
然後,是密密麻麻的、幾乎交疊在一起的圓點,淺灰色,擠壓着、蠕動着,它們就好像是……什麽光斑,古怪地閃爍着。藏在霧氣下,一些難以窺探清楚的節肢,像是古怪的蟲體,又像是蠕動的軟蟲,沒有固定的形态。
快速地靠近,快速地掠過一些……無名的瘋狂,它們瘋狂地閃爍起來,像是……
哦,天啊,那是密密麻麻的眼睛。
是眼睛……藏在黑色扭曲的霧氣下……那無處不在的眼睛……
朱利安有意識的下一秒,他已經用盡全部的力氣打開了那扇門,然後躲了進去。他顫抖着捂住眼睛,然後是嘴巴,如果他不這麽做,他已經摔倒在地上瘋狂嘔吐,然後躺在自己的嘔吐物裏被嗆死。
“不……”
他發着抖,慘白的臉上,卻帶着某種攝人心魄的漂亮和美麗。他的眼睛,他的藍眼睛仿佛盛着一汪湖泊,還帶着難以抵抗的妖冶。
在濃郁的黑暗裏,他的皮膚,仿佛會發着微光,白得如同牛奶。柔軟,過分的白,仿佛和他的驚恐徹底脫節,朱利安的恐懼,仿佛成為滋養他的養分,在他無意識的時候蛻變得越發令人瘋狂。
【■■■■——】
我的……
像是滋滋、扭曲的弱電信號,瘋狂地跳動,試圖鑽進朱利安的耳朵,用他能理解的語言形容。
嘶嘶。詭異扭曲的振翅聲。
黏糊糊的觸須蠕動着,歡快着,愉悅地貼上牆壁,貼上門,擠進這條通道,靠近萬物中的萬物,帶那麽多、那麽多無法理解的扭曲狂喜。
“我的神明。”
那些古怪的動靜能逼瘋人。
朱利安神經質地抓緊書包,恨不得蜷/縮成一團。
“不……”
好惡心。好害怕。
雞皮疙瘩。
過量的恐懼,讓朱利安的手指都痙攣着顫抖,發白。
他不知道,他不明确,他不清楚。
他的意識裏,那片沉寂的、只在無意識時發出幾聲呓語的汪洋,一團模糊不清的扭曲虛影靠近了,更近了。
龐大、無比的龐大,扭曲、亵渎的存在,如此逼近。
仿佛就在耳邊,腦後。
“嗚啊嗚嗚啊啊啊——”朱利安緊繃的神經徹底崩斷,被恐懼和瘋狂徹底吞沒,無意識地揮舞着背包,又像是要将自己藏起來,“滾開滾開滾開——”
聲音在寂靜窄小的維修艙內過分清晰、又夾雜着難以掩飾的顫抖。
名為恐懼的情緒,終于揪住了朱利安的腸子和胃,讓他克制不住幹嘔了起來。
咕哝。
仿佛氣泡破裂的聲響。
咕哝。
又是一聲。
外面靜了下來。
然後,噠噠。
噠噠噠。
真實的、虛幻的,兩道門,似乎同時被敲響了。
作者有話要說:
總算寫到這裏,為了寫到他們見面,所以我不得不寫到現在,但總體來說,雖然字數超标了,但還不算偏離目标。謝謝大家的支持,明天我會盡可能早點更新(比如,今天試圖寫點,明天再寫點),好了,希望大家閱讀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