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陌生的國度讓謝晨可以很好地療傷。
他每天都早早起來給謝父做好早餐，之後要麽出去看看展、要麽去書店買買書，有時還會跟着謝父去上班，謝父工作的時候他就在一邊寫稿子。
總之他刻意不讓自己去想黎昕。
“謝晨你做得很好。”每天起床後謝晨都會面對鏡子笑着和自己說。
時間在謝晨不經意間悄悄地流逝着，轉眼就到了除夕。
這天謝晨一早就在廚房和面、剁餡兒，準備包餃子。
謝父在久違的剁肉聲中醒來，等他洗漱好下樓的時候謝晨已經準備好材料了。
“晨晨在包餃子呀。”
“嗯，今天除夕嘛。”
“咦，已經除夕啦？哈哈感覺太久沒過節，都忘了。”
“那我多包幾盤，給你補回來。”
謝晨一塞一捏，兩秒就變出一只白白胖胖的餃子，說話間就擺滿了一小盤。他現在的廚藝雖不說登峰造極但也到了讓人聞着味兒就食指大動的程度。
謝父特別自豪：“我兒子就是好。”
晚上父子倆吃了一頓溫馨的年夜飯。
謝父遞給謝晨一個信封：“找不到紅包了，就用這個意思一下。”
“謝謝爸，新年快樂！”說完謝晨又想起了一件事，“對了爸，借我手機上個微信好不好？我想給茵茵發個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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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下微信嗎？”
“我……删掉了。”
随後謝晨就用謝父的微信號給謝茵發了條拜年短信，謝茵這才知道謝晨去了米國。謝晨再三跟她強調不要讓任何人知道他在這邊，如果她做得到的話就給她帶一臺“火星人”電腦回去，謝茵自然歡天喜地地答應了。
把手機還給謝父的時候，謝父終于想起來問謝晨：“晨晨，要不要和爸爸說說看啊。”
謝晨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謝父的意思，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點點頭。
謝父把人拉到陽臺的藤椅上坐着，還開了一瓶紅酒。
謝晨頓感無奈：“爸，你這是打算聽故事呢？”
“這樣比較有感覺嘛，來，放松一下。”
這麽多天下來，謝父也看出謝晨表面雖然看着沒事，但心裏依然緊緊地繃着一根弦。
于是謝晨開始沉默地和謝父對飲着。
在喝到第三杯的時候謝晨開始感覺身體微微發燙，臉也有點熱熱的，這時他才鼓起勇氣開口道：“其實就是我喜歡他，他不喜歡我而已，我現在已經打算慢慢放下了。”
“既然這樣，那你難過什麽呢？”
“因為很難啊。”說完謝晨深呼吸了一下，又輕輕地重複道，“很難……”
“是個什麽樣的女孩子啊？”竟然這麽有魅力，把我兒子的魂都勾走了。謝父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謝晨仰頭一口幹掉了杯子裏的酒：“不是女孩子。”說完，謝晨低着頭不敢看他爸。
謝父一開始以為自己聽錯了或者是謝晨在開玩笑，結果看他這副心虛的樣子就明白剛剛謝晨說的是真的。
“……”
“爸你打我吧。”
“是哪個臭小子？！”謝晨沒想到謝父居然是這樣的反應。
“啊？”于是他呆呆地不知道怎麽回應。
“啊什麽啊！快說！是哪只公狐貍？！”謝父很生氣，在他看來謝晨一定是受到了對方的誘惑才會走上歪路的，自己的兒子從小到大都循規蹈矩的向來讓他無比省心，怎麽會突然就“離經叛道”起來了呢？所以謝父認定是對方的原因。
謝晨把“公狐貍”三個字和黎昕聯想到一起，頓時哭笑不得。
“爸！你正經點，什麽‘公狐貍’啊，他一點都不像。”
看到謝晨還在幫對方說話謝父更不忿了：“傻孩子，你還幫他說話？到底是誰，大學同學？！”
謝晨搖搖頭，最終在謝父的再三逼問下，他才小小聲地說：“是……黎昕。”
然後父子倆相顧無言了一小會兒，各自倒酒冷靜了一下。
剛剛謝父還在想要是謝晨喜歡同性怎麽就不喜歡黎昕呢，黎昕挺不錯一小夥子，而且他們感情那麽好，怎麽就被別的“公狐貍”“插足”了呢？結果這一刻他突然感覺有點打臉。
“那你和他現在是怎麽個情況？”
“我把關于他的東西都删了，來之前還把手機卡丢到了機場垃圾桶裏。”
“唉……”謝父拍了拍謝晨的肩，“那要是沒有他，你和女孩子能處麽？”
謝晨搖搖頭：“從來沒想過。”随即他又覺得很奇怪，“爸你不生氣嗎？”
“我難道不是在一直生着氣嗎？！”
“我是說……我喜歡同性這件事。”謝晨垂下眼簾，雖然有些難以啓齒但他卻并不覺得羞恥，只是有些對不起他爸。
謝父自然是不滿的，但是他一直認為自己虧欠了謝晨很多，他也知道要是國內沒有黎昕陪着，謝晨可能會變得更敏感、更內向。有一個能說得上話的人很重要，謝晨會喜歡上黎昕可能歸根結底就是自己對他的關心少了，他才會把對父親的訴求寄托在黎昕身上，依賴得久了也就……
“晨晨，你到底是喜歡他，還是只是單純地依賴他？”
謝晨明白謝父的意思，但他還是紅着臉說：“爸！我分得清！”
他的确是有點依賴黎昕，但如果只是單純地依賴一個人，是不會天天都想着要和他親密接觸的，故此謝晨一直都分得很清楚。
可是現在想這些又有什麽用呢？事已至此，而且以後也都不能再想了。
謝父看他那樣不知道該感到慶幸還是失望，他依然希望謝晨以後能遇到喜歡的女孩子，但此刻他只能暫時安撫道：“你先安心讀書，以後爸給你物色幾個好的！”
謝晨心想：這算不算出櫃了呢，可是櫃子裏原本也就只有他一個人，跑出來的唯一意義大概就是能稍稍輕松一些了吧。
年後的日子謝晨和謝父都很有默契地故意避開了這個話題，于是謝晨又開始潇灑起來。
殊不知國內的黎昕已經找他找瘋了。
黎昕當時在謝晨挂上電話之後尚未意識到什麽，事後他反複地回想當時他們電話的內容時才發覺不對勁。
他之前跟謝晨說“暫時不能見面了”，可是謝晨卻回他“這就是你的答案嗎”，黎昕現在才發現這兩句話之間毫無關聯。
所以他心想謝晨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然而謝晨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他也沒有辦法看着他以後和別人在一起的樣子，于是他逃避了，沒有再主動聯系謝晨。
一直到了過年，黎昕才用“發條拜年短信是應該的”來給自己作為借口，主動地給謝晨發了條短信。
然而謝晨卻一直沒有回複，黎昕從倒數完到第二天晚上都不見謝晨有絲毫動靜，這才慌了，擔心他是不是出了什麽事，于是時隔多日終于鼓起勇氣給謝晨打了個電話，卻發現號碼變成了空號！
黎昕終于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他又聯系謝茵，電話很快就接通了：“二哥！新年快樂呀～”
“新年快樂。那個、茵茵，你哥在嗎？”
“我哥？不是出去旅游了嗎？他沒跟你說呀？！”
“我有段時間沒和他聯系了，剛剛打他電話發現是空號。”黎昕聲音發緊。
“啊？！空號？”謝茵驚訝地說，接着轉念一想又覺得正常，大概是在國外換了張卡，于是她換上一副正常的語氣，“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你給他微信留言看看。”
“你哥去哪兒旅游了？”
“他沒說耶……”謝茵說罷忍不住吐了吐舌頭，對不起啦二哥，為了我的“火星人”只能騙你一次了。
原本她還在想謝晨說的“所有人”裏面包不包括黎昕，但保險起見她還是把黎昕算了進去。
只能說謝茵這次總算機智了一回。
黎昕失落地挂了電話。
過完年回來後，他開始像謝晨之前一樣，天天坐在窗臺上往對方房間看，甚至連緊閉的窗簾上的花紋樣式都看得爛熟于心。
有一天謝晨房間的窗簾突然被拉開了，黎昕猛然睜大了眼睛——卻發現是謝母在搞衛生。
他甚至在高一同學群裏問過，想看看大家有沒有謝晨的消息，卻看到大家說謝晨很久沒上線了，就連節日的祝福短信都沒回過。
黎昕一邊千方百計地打聽謝晨的消息，一邊回環往複地分析他到底是遺漏了什麽。
謝晨在剛放假的時候天天都找他，可是他的回複卻很冷淡，而謝晨又一向敏感，他是不是意識到什麽了？但是之後他上門找過自己，當時他說了什麽呢……
他質問自己為什麽要躲着他。
然後……
猜測他是不是因為感情問題而煩惱。
在得到了自己肯定的回答之後，他就驚慌失措地跑了！
難不成，謝晨是發現自己喜歡他了嗎？！
可是他後來那句“這就是你的答案嗎”究竟是什麽意思？
黎昕第一次發現自己的腦子不夠用，他果然沒有辦法好好處理感情問題。他現在迫切地想要見到謝晨，找他當面問清楚，他發現十幾年來他和謝晨之間第一次出現誤會，這種滋味很不好受。
是他自私了，為了淡化自己的感情而沒有顧慮到謝晨的感受，他一直那麽依賴自己，自己卻疏遠了他。就算以後他有了女朋友又怎麽樣呢，自己依舊做他的兄弟，看着他過得幸福，即使身邊的人不是自己。
但假如謝晨真的發現自己喜歡他的話，還會願意讓他陪在身邊嗎？
黎母看着黎昕近日來憔悴了許多，于是便天天拉着他出去運動，爬山、游泳、打羽毛球……勉強讓黎昕精神起來了。
黎昕明白這些問題自己就是想破頭都想不通了，便不再去琢磨，打算開學的時候去謝晨家門口堵他，把話說開，将一切都解釋清楚。
有了打算之後黎昕把心思又放回到學習上，他學的是金融，最近開始炒股，由于投資得當還小賺了一筆。他把錢都存了起來，為将來做準備。
離開學還有三天黎昕卻迫不及待地飛回帝都，在謝晨門口守着，雖然他有鑰匙，但現在他們之間出了問題，自然不好自己開門進去。
除了吃飯、睡覺，黎昕都在謝晨家門口等着，有時候上來前還要在樓下往窗口方向看，看看燈亮了沒，确認不像有人回來之後他才又趕緊上去。
終于，黎昕在假期最後一天的晚上等到了拖着行李箱，風塵仆仆的謝晨。他激動地站起身來，啞着嗓子叫道：“晨晨……”
聲控燈一下子亮了起來。
謝晨看到站在自己家門口的黎昕時，心跳不由自主地漏了一拍，接着又加速跳動起來，他猶疑地挪動着腳步，心中感到不解，同時又湧上思念等各種各樣複雜的情緒，五味雜陳。
他故意不去看黎昕，自顧自地掏鑰匙開門，顫抖着的手卻昭顯出主人的緊張失措。謝晨好不容易把門打開了，和黎昕擦肩而過的時候又聽到他語帶哀求地叫了一聲：“晨晨……”
謝晨“砰”地關上門，靠在門板上垂下眼，過了一會兒，又情不自禁地轉過身來把手放到門上，似乎想透過它感受到黎昕的體溫。他不知道黎昕為什麽會在他家門口，是來幹什麽的，他想他們之間應該沒什麽好說的了。沉默良久，謝晨突然靈光一閃——等等，難道……
難道黎昕是來收拾衣服的？！
想到這裏謝晨趕緊把門打開。黎昕還在，聽到開門聲倏地擡起頭來，眼中亮起希冀的光芒。
謝晨見狀尴尬地笑了一聲：“那個……你等我一下。”說罷便噠噠噠跑進房間找了個大袋子把黎昕的衣服通通挑出來裝了進去，收到內褲時動作頓了頓。
這一模一樣的顏色和款式……一下子有點難分啊。謝晨逐條拿起來比對大小，終于全部收好之後他又沉默了。長長地舒出一口氣，謝晨毅然決然地起身，跑到門口把袋子遞給安靜靠在牆上等着的黎昕：“喏。”
“這是……什麽？”黎昕意外道。
“你的衣服。”
謝晨舉得手都酸了黎昕卻一點反應都沒有，于是他忍不住出言催促道：“拿着啊，你不是來收拾衣服的嗎？！”語氣中透露出小小的不耐煩。
黎昕終于伸手接過袋子，接着卻一步踏進屋裏把身後的門給鎖上——
“我覺得我們需要談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