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興奮

耳畔傳來謝廷安極低的輕笑聲, 混在風聲中,帶得她耳膜似乎都在輕響,只覺得酥酥麻麻的。

“怕了?”他的聲音仿佛就在頭頂。

“……沒有。”江明薇兀自嘴硬。

話音剛落,身下駿馬疾馳, 猶如離弦的箭。

江明薇的心猛地提起來, 忍不住低呼出聲。

身後的人又是一聲輕笑。

江明薇哪裏還不明白, 他是故意的, 他一定是故意的。

偏生她不敢亂動, 唯恐自己一不小心掉下去。

謝廷安騎馬帶她溜了一圈, 才再次停下,施施然問她:“要不要歇一會兒?”

江明薇臉龐雪白, 眼睛明亮,搖一搖頭:“不要,但我想換個方向, 這樣不方便。”

一直處在興奮和緊張中,都不知道哪個占上風了。

“唔,可以,你想怎麽樣?”

“我轉過來,面對着你。”被他帶着騎了會兒馬後, 江明薇也生出幾分膽量來,輕聲細語,“這樣我可以拉着你的衣服,不至于太害怕。缰繩在你手裏,我不拽點什麽會害怕。”

謝廷安略一沉吟:“可以。”

于是,他當先下馬。

江明薇正欲下馬調整, 就身體騰空, 被他抱着轉換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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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本不給她反應的時間。

震驚次數太多, 對這點程度的,江明薇已見怪不怪,她甚是鎮定,只小聲感嘆:“你現在力氣好大。”

“有麽?咱們再遛一圈。”謝廷安翻身上馬,握住缰繩,垂眸看向眼前的女子,“坐穩沒有?”

“嗯。”江明薇點一點頭,伸手去拽他的衣角。

兩人離得太近了,她還是第一次這樣坐在馬背上。

“駕——”謝廷安輕叱一聲,駿馬疾馳。

馬蹄噠噠,奔得極快。

江明薇後知後覺意識到背對前方并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因為看不到,心裏的緊張和刺激難免更加重幾分。

她初時只抓着他衣領,但馬跑的太快,她幹脆伸臂抱住了他勁瘦的腰。

謝廷安身體一僵,低頭看她一眼,繼續策馬前行。

後面是風,前面是他的胸膛。

她聽見砰砰砰的心跳聲,不知是自己的還是他的,就那樣混在一起。

盡管涼風習習,可江明薇還是感覺臉頰漸漸發燙。

她想,或許不應該這樣騎馬的。

約莫過了一刻鐘,謝廷安才有意放緩速度。

江明薇悄然松一口氣,先時的緊張與興奮漸漸退卻,取而代之的是難得的松快與閑适。

她松開他的腰,改而重新去拉他的衣角。

然而剛有動作,謝廷安就伸出左臂,将她按回他的懷中,繼而輕笑出聲。

江明薇猝不及防鼻尖撞上他的胸膛,雖不危險,但難免有些氣悶。

她一時膽大,擡手在他腰上擰了一下。

剛一動手,又後悔不疊,覺得自己太過忘形了。他是她能掐的嗎?

于是她補救一般,在她掐過的地方又輕輕揉了兩把,小聲道:“對不住,一時手快,我不是故意要掐你的。”

謝廷安身體緊繃,臉色古怪,稍微調整了一下坐姿,左手輕撫一下她的後背,聲音是罕見的溫柔:“沒事。”

江明薇感覺自己心髒似乎漏跳了一拍,臉頰漸漸有些發燙。

“還要騎嗎?”

江明薇搖頭:“不了,我想走一走。”

“嗯。”

雙足重新踏上地面,江明薇小腿隐隐有點發軟。

但這次騎馬實在是快樂多過難受,直到結束她還處在興奮中,臉頰通紅,一雙眼睛亮晶晶的。

謝廷安瞥她一眼:“你要是喜歡,以後可以常帶你來。”

“真的麽?”江明薇眸中滿是歡喜與期待,繼而又嘆一口氣,心想,如果有低矮溫順的小馬能讓她自己騎會兒,那就更好了。

“當然。”

馬場不但有馬,還有供人歇腳的地方。

兩人休息一會兒,又相偕散步。等太陽即将落山,他們才打道回府。

外出一天,且去了兩個不同場所,江明薇難免覺得疲憊。

可惜回家後,她還不能立刻休息。

因為今晚是中秋,按照舊俗,需要拜月。

江明薇指揮下人擺放貢品,收拾香燭。

謝廷安在一旁看着,再一次詢問:“真不用我幫忙?”

“不用。”江明薇擺手,“男不拜月,女不祭竈,你沒聽過麽?等臘月祭竈的時候,你再管好了。”

謝廷安輕笑一聲,一想到将來臘月祭竈的場景,竟莫名生出一些期待。

月色皎潔,人月兩圓。

謝廷安的神色不自覺柔和了一些。

祭拜月亮,用過晚膳,江明薇略一洗漱,就去休息。

可能是白天太過辛勞,晚間她睡得很沉。

次日一大早,她睜開眼睛,看見窗子亮堂,暗自懊惱:糟糕,恐怕又遲了。

梳頭之際,她再問綠雲:“他有在外面等着嗎?”

“謝督主嗎?”綠雲搖頭,“天不亮就走了。”

“哦。”江明薇心裏的緊張頓時消散得一幹二淨。她舒一口氣,心想,走了也好,省得還要再陪他用膳,送他出門。

明明應該開心才是,但是破天荒的,她內心深處竟隐約有了一些若有若無的不舍。

她想,大概不是不舍得他,是太喜歡他帶她出去玩。

謝廷安這次進宮,又是接連數日不見蹤影。

但是八月十九的晚上,江明薇正用晚膳,管家紀叔匆忙而至。

“夫人。”

江明薇放下筷子:“紀叔,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在她的印象中,紀管家一旦找她,必有要事。

“夫人請看。”紀叔笑呵呵的,取出一個赤金匣子,臉上滿是欣慰,“這是公子從宮裏派人送過來的。”

“什麽?”江明薇接過小匣子,打開一看,赫然是一副桂花模樣的耳墜。

她很少戴金飾,但面前這副金鑲玉的耳墜卻意外得符合她的審美。

見她眸中漾起笑意,紀叔嘆道:“小的就知道,公子還是在意夫人的,不然又何必巴巴地娶回來?剛成婚那會兒,可能是太忙,對夫人冷淡一些。這不,天長日久的,不又親近了?這才進宮幾天,又讓人送東西回來。公子待夫人好,夫人也得好好對待公子才是……”

“嗯,我知道。”江明薇輕聲應下,又問,“遞東西的人走了嗎?可有打賞?”

“打賞過了,人已經走了。”

江明薇輕輕點一點頭。

晚間,她将珍珠手串、玉戒指、耳墜放在一處,

燭光下,三個首飾熠熠生輝。

不到一個月呢,就送了三個小禮物了。讓她改稱呼,還特意帶她出去玩。

阿行哥的心思和意圖都太明顯了,江明薇根本無法忽略。

只是她不知道,他這樣待她,是不是因為祖母壽宴那天的事。

江明薇思來想去,一時有些怔忪。

突然,燭花“啪”的一聲爆響,她回過神來,自嘲一笑,對自己說:到底是什麽原因并不重要,何必想東想西呢?努力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過得更好一點就是了。

這麽一想,她心內安穩許多。

——

謝廷安這幾天也沒閑着。

可能是因為皇帝受到安王獻瑞一事的啓發,對祥瑞産生莫大的興趣。

恰在此時,有地方官員上書聲稱當地發現祥瑞。

說有神龜浮出水面,龜背上有“萬壽無疆”四字。

皇帝大喜,命人送至京中。

無獨有偶,某地官員上書,聲稱有白燕銜丹書而至。

皇帝心情更佳,下令建迎仙臺。

這聖旨一下,朝中不少清流反對。

皇帝平日不理朝政,一味修仙問道也就罷了,還以修仙之名大興土木,未免勞民傷財。

面對一片反對之聲,皇帝異常堅決,不肯退讓。

一時之間,情勢鬧得極僵。

最終,皇帝采納謝廷安的建議,不加賦稅,不征徭役,查抄了幾個大貪官,又動用皇帝私庫的一些銀錢,以工代勞。

至于具體事項,皇帝自然又交給謝廷安去做了。

“滿朝文武,都是反對,所圖的不過是個清名。只有他一人,是真心為朕排憂解難。”皇帝私下對羅玉真人這般感嘆。

羅玉真人仍是一臉的高深莫測,笑而不語。

不過朝中衆臣提到謝廷安,難免愈發不屑。果真是閹人,只會逢迎媚上,半點風骨也無。

迎仙臺一事鬧得沸沸揚揚,江明薇在內宅也有耳聞。

綠雲消息靈通,将外面的傳言一五一十說與她聽,同時不忘轉述旁人評價。

“我覺得還好吧……事情僵在那裏,總要解決。這已經是我能想到的最不勞民傷財的法子了。”江明薇不免為他說話,“何況那位不是好相與的……”

她口中的“那位”指的是當今皇帝。

大家雖不明說,可都知道,皇帝年輕時大概算個明君,年紀越長越昏庸,且剛愎自用,獨斷專行。有時朝臣觸怒他,輕則抄家,重則滅門。

但這種話自是萬萬說不得的。

江明薇幽幽嘆一口氣,叮囑綠雲:“外面的傳言聽聽就是了,別往家裏帶。”

“是。”綠雲應下。

“夫人,夫人!”說話間隙,管家紀叔匆忙趕至,“江家那邊來人,說老夫人……”

“祖母怎麽了?”江明薇悚然一驚。

紀叔喘一口氣,說道:“說老夫人午後暈倒了。”

江明薇瞬間臉色發白。

祖母上了年紀,老人家突然暈倒,可不是小事。

“快,拿着咱們家的帖子去請太醫,幫我準備馬車,我回去看看。”

江明薇清楚,如今江家大不如前,恐怕府上也請不到好大夫。

“是。”紀叔答應一聲,就去忙碌。

江明薇來不及更換衣衫,當即乘坐馬車前往江家。

她一路提心吊膽,只恨馬車不能快一些,更快一些。

馬車好不容易到了江家門口,江明薇立刻下車,徑直前去探視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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