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裝神弄鬼
黑夜幽深,烏雲密布。
這偌大的府裏看不見其他人,靈堂四周更是陰冷,那小厮一邊燒紙一邊左顧右盼、草木皆兵的模樣,看着十分不安。
夏離瞧見他這樣子,心中有了計策,輕聲道:“小公子,你知道鬧鬼該怎麽鬧嗎?”
蕭景兮:“嗯?”
———
阿瑞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在默默念着佛經,心中忐忑不安。
他本是石晟身旁的小厮之一,大少爺死後他們幾個人便被安排來輪流守夜燒紙,今天剛好就輪到了他。
好歹是世家的嫡長子,如今死了只讓幾個小厮來悄悄發喪,屬實是不合規矩得很,然而沒辦法,實在是無人敢來。
阿瑞知道自家這大少爺死得蹊跷,全府上下諱莫如深,若不是主子下了死命令,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敢來守夜的。
如今只盼着今夜趕緊過去,莫要出什麽事。
正這麽想着,身後忽然無端吹來一陣冷風,“啪嗒”一聲,吓得阿瑞心神一顫。
阿瑞立即轉頭看去,只見不遠處桌案上的白燭倒下,蠟油正緩緩滴落到地上,很快便流了一地。
阿瑞渾身一僵,再次小心翼翼地左右看了看,确定沒有其他異常後緩緩起身,走過去準備将蠟燭擺好。
應該只是風大,吹倒了而已……
阿瑞不停地在心底安慰自己,強作鎮定。
好不容易将蠟燭擺正,阿瑞剛要松一口氣,身後猛然發出“哐當”一聲巨響,在這寂靜的深夜顯得尤為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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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瑞吓得一個激靈,一回頭就看見自己剛剛燒紙的火盆莫名被打翻,火盆裏的灰燼和未燒的紙錢一起被風吹起,整個靈堂中紙錢四處飛舞,活像有厲鬼要來讨命!
阿瑞直接雙腿發軟跌坐到地上,舌頭打結喊都喊不出來,只能拼命安慰自己:風大,風大而已。
可緊接着,一截白紗不知從何處飄到了靈堂中,随着白紗而來的還有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有、有鬼,少爺,鬼……救命……”
阿瑞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跌跌撞撞地爬起身想跑,奈何全身都發軟,腿腳根本不聽使喚。
就在這時,腳步聲戛然而止,四周再次安靜下來。
阿瑞頓了頓,壯起膽子慢慢擡起頭——
只見白紗吹過,靈堂的牆上出現了一個男子的影子,随風輕輕搖晃着,就像漂浮的幽魂……
阿瑞徹底吓懵了,跪在地上爬也爬不起來,嘴裏哆哆嗦嗦念叨着:“少爺,冤有頭債有主,你的死和我沒關系啊,阿福手腳不幹淨,經常偷您的東西,您把他帶走就夠了,可我沒有啊,我對您一心一意啊少爺……”
阿瑞越說越害怕,一開始還能透露點信息,但越到後面越語無倫次,最後幾乎完全在胡言亂語。
發覺這一點後,躲在不遠處的蕭景兮悄聲問道:“這人盡在胡言亂語了,接下來怎麽辦?”
夏離正拿着蠟燭慢慢搖晃,如此讓蕭景兮的影子投射到牆上形成随風晃動的效果,他們就是靠這個來裝鬼吓人的。
“你馬上往那邊走一走,開口說一些模糊的話,旁敲側擊地問問他知不知道石晟到底怎麽死的,屍體在哪兒,記住,語調一定要放緩一點兒,就類似于‘我死的好慘啊’這種風格。”
“這樣可以嗎?”蕭景兮有些猶豫,“那個石晟,我和他身形倒是相仿,但是音色怕是不太一樣。”
“沒事,”夏離擺了擺手,“你看那人吓得都快神志不清了,哪裏還會管音色像不像?”
蕭景兮點了點頭,依言慢慢靠近了一點,躲在靈堂後邊緩聲道:“好疼啊,我身上好疼……”
這靈堂本就空曠,再加上蕭景兮的力度控制的很好,聲音随着風在靈堂中回蕩,大半夜聽着真挺吓人的。
阿瑞一愣,開始渾身發抖,也不知道聲音從哪邊傳來的,只能拼命對着飄飛的紙錢磕頭,邊磕邊道:“少爺,少爺饒命,我們也只是聽吩咐辦事,您後來病得實在太吓人了,我們實在沒辦法了啊……”
病得吓人?石晟這是得了什麽怪病?
蕭景兮頓了一下,接着繼續悠悠喊道:“我在什麽地方?這個地方好冷啊,你們為什麽不來見我?”
阿瑞不停磕頭饒命,邊哭邊道:“我們真不是故意的,西郊那邊确實冷,少爺你別擔心,老爺說了,等這陣子風頭過去一定把您接回來!”
得到了關鍵信息,蕭景兮本打算接着套話,但夏離忽然打了個手勢示意有人過來,他當機立斷離開靈堂。
夏離則最後看準時機扔了塊白紗,借着風恰好飄到阿瑞身上包住他,吓得他滿地打滾。
兩人趁着這時間迅速遠離靈堂,朝着後院跑去。
“石晟現在的屍體估計在西郊,那邊确實有一片墓地,但他具體如何死的那小厮也沒說的清楚。”蕭景兮邊走邊輕聲道。
京城西郊的墓地一般葬的都是些無人認領的屍體或者死刑犯,是個名副其實的亂葬崗。
夏離正在找爬出去的假山,聽見西郊的亂葬崗下意識喃喃道:“那還真挺巧的呢。”
半個月前自己剛從那裏邊爬出來。
“什麽?”蕭景兮沒聽清。
“沒什麽,趁着靈堂那邊沒鬧起來,我們趕緊出去。”
假山自然是比樹好爬,所以出去的路倒是方便的多,再加上蕭景兮一回生二回熟,這次沒要夏離幫忙就翻上圍牆跳了出去。
“可以可以,”夏離欣慰道:“小公子學得很快啊。”
蕭景兮無奈道:“希望以後能少用吧。”
能走正門誰願意翻牆呢。
“沒事沒事,凡事總要有第一次嘛,好,現在咱們趕緊去西郊吧。”夏離說着十分順手地拉起人就走。
“哎?現在就過去嗎?”
“肯定啊,”夏離回頭一笑,眼中笑意恍若點點星光,“挖墳當然半夜去啦。”
蕭景兮剛被眼睛撩動心神,下一刻聽見她這話立馬回神,不知所措道:“挖、挖墳?”
———
月黑風高,作為亂葬崗的西郊更是漆黑一片,陰冷恐怖。
然而此刻夏離正提着一把鏟子,左拍拍右看看,一路沿着亂葬崗外圍逐漸向裏找尋新墳,絲毫沒被這瘆人的氛圍影響。
望着這杳無人煙的亂葬崗和手上的鏟子,蕭景兮心情莫名有些複雜:今天這又是翻牆又是裝鬼又是挖墳的,屬實是精彩的過分。
“哎,找到了,這個看着很符合條件。”
夏離用鏟子拍了拍一坐墳頭,欣喜道。
這墳上的土很新,明顯是剛封的墓,四周圍又有人打理過,不像一般無名屍體被人草草埋了,前頭甚至還有塊木頭做的碑立在這兒,只是上邊一片空白,并沒有署名刻字。
蕭景兮圍着墳墓轉了一圈,“确定是這個嗎?”
“誰知道呢,”夏離直接一鏟子下去,“挖開了看看呗。小公子在上邊幫忙望風。”
眼看着這人已經開挖,蕭景兮也不管冒不冒犯了,趕緊道:“要不我來吧,你來望風。”
夏離擡眼看了看他,歪頭問道:“你之前挖過嗎?”
“額,沒有。”
“那就算了,這次你就看看,下次你再來。”
說着夏離繼續專心挖地,動作極快,看起來是真的很熟練。
這種事還會有下次嗎?
蕭景兮看她專心致志的樣子,也沒好再強求,只得在上邊留心平原四周的情況。
一時間周圍寂靜非常,只聽見蟲鳴和鏟子挖土的聲音。
四周空無一人,這大半夜的又是在宵禁時期,幾乎不可能有人會出現在亂葬崗,這個望風的差事感覺多多少少有些多餘。
蕭景兮有些不自在,正想開口準備下來一同幫忙,夏離忽然主動打破沉默,道:“好無聊啊,聊會兒天吧,小公子有什麽想說的嗎?”
石晟之死原因尚不明确,天曉得他會不會死後也變成什麽怪物,所以夏離才不想讓蕭景兮靠的太近,萬一出什麽事就不好了,不過看着這小公子似乎閑不住的模樣,只好聊天轉移注意力了。
蕭景兮猶豫了一下,但夏離的請求他潛意識裏一定會答應,于是詢問道:“你為何幾乎篤定那夜見到的怪物不是石晟?”
雖然之前分析過那怪物可能只是石晟認識的人,但以夏離之前的言行來看似乎是肯定石晟的屍體被藏在別處。
這個問題倒是不意外,夏離手上的動作不停,随口道:“小公子你告訴我你今天穿的衣服是什麽料子的?”
“啊?”蕭景兮不知道夏離怎麽忽然問起這個,下意識低頭看了看衣服,“布料方面我不是特別懂,應該是織錦吧。”
夏離笑了笑,接着道:“朝日所照,光彩動搖,是浮光錦,上好的料子,幾乎是有價無市。小公子還記得那怪物身上穿的是什麽布料嗎?”
蕭景兮回憶了一下,道:“雖然有破損,但我印象裏應該是棉布。”
“對了,”夏離解釋道:“世家公子的衣裳哪個不是織錦絲綢的?怎麽會單單穿個棉布?所以那平原出噫嘩現的怪物定然不會是石晟本人。”
“那他會是誰?”
夏離笑了笑,“那個守靈的小厮不是都說出來了嗎?”
如此一提點,蕭景兮豁然開朗,了然道:“是那個阿福,他手腳不幹淨偷了石晟的香囊,所以塵花樓的香囊才會在他身上。”
“對,而這也解釋了為什麽那個小厮會這麽怕鬼。”
此時已經挖到了棺材,夏離用鏟子将封棺釘砸下來後,一腳把棺材板踢開。
一陣惡臭襲來,夏離捂住口鼻,再次踢了一腳,棺材內的景象徹底暴露出來——
裏面根本不是一具完整的屍體,而是一塊又一塊十分零碎的屍塊,屍塊的顏色也非常奇怪,焦黑的顏色比之前看見的怪物更甚。
“那小厮怕鬼,因為他知道這石少爺死的時候不人不鬼,而且那個阿福也步了他的後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