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魚死網破
屋中銅鈴不停地搖晃着, 細碎雜亂的聲音聽着叫人心煩。
黑暗之中一人坐在瓷盤前，正拼命按壓着瓷盤的振動。
相比于上一次，瓷盤之中的碧光隐隐透出紅色, 十分狂躁不安的模樣。
“他死了, 他也死了！又是被暗閣殺的，又是暗閣！”
碧光如同一個發瘋的人，不斷地跳躍出瓷盤，餘威讓整個屋子裏的銅鈴瘋狂搖晃, 擺放的所有物品全部東倒西歪。
“冷靜下來！”那人死死按住瓷盤，嘗試讓碧光穩定下來, 喊道：“你先回去吧, 現在就走！”
“我要殺了她！我也要讓她像我一同痛苦！！”嘶啞的聲音如同破裂的絲綢，尖銳刺耳。
那人穩住瓷盤的手隐隐出現傷痕, 血液慢慢流淌而出, 融入水中。
“回去！”那人怒吼一聲，咬緊牙關準備強行壓制妖魂，直接給他們下達指令。
手上的血越來越多, 流入水中聚集，眼看着就要将碧色光芒完全掩蓋，可誰知水底的黑影突然嘶吼起來, 聲音聽着像人又像野獸。
緊接着瓷盤突然炸裂，其中呈着的血水全部潑灑而出，滿屋銅鈴的鈴舌在這一瞬全部碎裂，化成粉末！
炸裂之聲後則是徹底的寂靜, 鈴聲、水聲、人聲全部消失不見……
那人摔坐在地上, 看着這黑暗又死寂的屋子, 愣神了很久才慢慢擡起雙手——
雙手上滿是剛剛被瓷器割破的傷痕, 隐約還能看見傷口處有淡淡的黑煙環繞。
這些黑煙以前從不會傷害他，但現在卻不管不顧地正在吸食他的血肉，它們已經沒了人性，只是單純保留着嗜血的本性……
失控了，妖魂失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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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你殺了那叛軍将領後為什麽黑煙立即就消失了？”
蕭景兮正幫忙打理夏離的頭發，順口詢問道。
夏離懶散地趴在桌子上翻閱文書，打了個哈欠道：“那些黑煙就是妖魂，你現在看見的叛軍已經全部都是那種東西了，但每個妖魂也是不一樣的。”
“我說過，妖魂是很容易失控的，這種失控有一個過程，比如先變得易怒、易沖動，然後慢慢喜歡生食血肉，最後再徹底變成怪物。”
“有些厲害的妖可以讓這個過程變得久一些，但這個結局無可避免。”
“不過強大的妖魂可以統領那些在失控邊緣的妖魂，這就是為什麽那些士兵會聽從将領的指揮，因為那将領很強大，并且暫時沒有失控。”
蕭景兮點點頭，若有所思道：“擒賊先擒王倒是沒錯，不過那個将領死去後妖魂們應該只是失去了指引，為什麽要匆忙逃走？”
按道理那些東西是些沒有理智的怪物，還知道逃跑嗎？
“不對，”夏離搖搖頭道：“他們并不是逃跑，而是被另外一個人強行召回了。”
蕭景兮一頓，确認道：“還有一個？”
“對，還有一個，而且那一個更強一些，當時本身統領妖魂的将領已經死了，如果不把剩餘的召回去，那它們可能會自相殘殺，徹底失控。”
蕭景兮将手上的青絲小心固定好，繼續問道：“那他們還會回來嗎？”
夏離似乎挺享受有人幫着打理頭發的，翻了一頁文書道：“妖魂統領得越多越容易失控，現在已經失了一個統領者，如果另外的那個家夥沒瘋，那他最好的辦法是趕緊走，但如果瘋了就說不準了。”
頭發終于盤好，一眼看過去簡潔清麗，那支簪子牢牢地束在青絲之中，若隐若現。
蕭景兮走到桌案對面，好奇問道：“妖魂究竟是如何侵染人魂的？”
夏離想了想道：“方法其實有很多種，不過最簡單的一種就是直呼姓名，只要對方應答了，那麽兩者就可以達成簡單的‘契’，就類似于簽字畫押什麽的。”
“通過這一個簡單的契約，強大的妖能夠直接侵入人魂。”
蕭景兮道：“聽着很神奇。”
“對啊。”
夏離擡眼看向眼前的人，看着他溫柔清淺的模樣，忽然起了點玩鬧的心思，傾身湊近了些，輕聲喚道：“蕭景兮。”
這算是夏離第一次喚他的全名，聲音很輕緩，語調帶着一絲笑意與玩味，一字一頓，喃喃自語般道出少年的名字，有些朦胧的暧昧。
蕭景兮下意識對上少女的眼睛，一雙含笑恣意的眼睛，輕挑又随性，道是無情卻有情。
“嗯。”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蕭景兮立刻應下，看着眼前人目光柔和。
夏離失笑，伸手輕輕敲了敲他的額頭，道：“錯誤示範，遇到厲害的妖魂可記得不要答啊。”
蕭景兮亦笑，剛要回話，大營外突然出現一陣騷亂聲，接着有人在外邊請示上報重要軍情。
兩人皆是一愣，夏離随即讓人進來。
那士兵并非是德勝門兵營的，風塵仆仆趕過來，一進門就趕緊跪下彙報道：“閣主，西直門外有大批叛軍壓境，守衛恐有不足，林将軍請閣主前去助戰禦敵。”
夏離眉頭緊鎖，道：“叛軍現在就要攻城？”
“對，”士兵篤定道：“行動速度極快，直沖而來，而且他們周圍皆是黑煙，看着十分異常。”
這大概也是為什麽林飛會特地派人來請夏離，一般人沒見過那種奇異的場景，為求穩妥自然要來求問。
但妖魂其實并不适合白天作戰，夜晚于他們更有優勢，再加上明明昨晚才遭重創，今天卻立刻行動且還搞這麽大陣仗，怕是想魚死網破。
夏離面色微沉，接着讓人點兵一百，随她一同前往西直門。
其餘人留在德勝門警防叛軍聲東擊西，軍營作戰指令則由蕭景兮全權接手。
“萬事小心。”蕭景兮告別前道。
夏離笑了笑，道：“沒事，這番舉動也說明他們真的是強弩之末了，找死而已，我幫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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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夏離走後蕭景兮即刻命令城門關閉，全軍備戰戒嚴。
按理說叛軍主力已在西直門，德勝門沒必要太過戒備，不過自從上次的事後沒人敢對這位蕭大人有半分異議，下達的命令全部立刻執行。
城樓上的士兵一直警惕地觀察城外景象，不敢怠慢。
本來尚風平浪靜，只是大概過了一柱香後，城門外的郊野上忽然出現一個人影，正慢慢往這邊走來。
這人影就像憑空出現的一樣，發現的士兵甚至以為自己眼花了，再三确認後才肯定那就是個人。
如今全城戒嚴，按道理是不可能有人獨自前往京城才對。
首先發現的士兵愣了愣，詢問同伴要不要上報給蕭大人。
一旁的兩個同伴經他指點也看見了那個奇怪的人，距離太遠不怎麽能看清，似乎是個穿紗衣的女子。
一人不以為意道：“蕭大人讓我們防備叛軍，來了一個人彙報什麽啊？等人走近了趕跑就行。”
這話倒也沒錯，那士兵點點頭表示認同。
可就在兩人以為此事作罷時，另一個士兵看着人影，猶豫道：“你們有沒有覺得，那人身邊飄着的紗，像昨晚咱們看見的黑煙啊？”
昨晚激烈險惡的戰況還歷歷在目，另外兩人皆是一頓，然後立刻仔細觀察起來——
郊野的風很大，吹得那人的頭發亂舞，身上像是裹着一層黑色紗衣，但細細看來那“紗衣”的邊緣忽隐忽現，就如同煙霧一般……
幾人心中一顫，随即跑下去通報此事。
蕭景兮到城樓上之時，那人離城門已經很近，看身形确實是一個女子，渾身都萦繞着黑色的煙霧，面容模糊。
丁雲旗看見這一幕愣了愣，提議道：“蕭大人，我們要不要派人前去看看？”
蕭景兮面色沉靜，直接道：“命令弓箭手放箭。”
弓箭手得令，立即拉弦搭箭，朝着那不速之客射去。
數支箭矢齊發，頃刻命中！
那人身上連中數箭，身體搖晃了兩下，直接倒下。
眼看那人就這麽沒了動靜，丁雲旗不可置信道：“這麽弱的？我們別是殺錯人了吧？”
蕭景兮遠遠望着那人，并不言語。
那人的箭傷處慢慢開始流出黑色的血，周圍的黑煙似乎也開始消失，唯有那血越發濃稠漆黑……
“蕭大人，我們要不……”
丁雲旗本打算毛遂自薦前去看看，誰知蕭景兮突然抓着他後退一步，然後擡眼便看見磅礴的黑煙自下而上沖來！
剎那間白日遮蔽，天光暗淡！
蕭景兮即刻下令：“城樓上的人，全部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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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離趕到西直門的時候，是林飛親自過來迎她的，前邊戰事已起，士兵來往十分井然有序但卻不算緊急。
“林将軍不去指揮嗎？”夏離詢問道。
林飛道：“閣主莫怪，戰事已經基本快結束了。”
夏離眉頭緊鎖，立刻追問：“不是說叛軍大部分都在這邊嗎？難道情報有誤？”
“不不不，”林飛趕緊道：“大概不到三萬人，應該是叛軍的主力了。”
昨晚夏離與他們對戰，叛軍人數減損不少，如今這個人數确實沒錯。
看出夏離的疑惑，林飛接着解釋道：“抱歉讓閣主白跑一趟，這群人看着來勢洶洶，再加上聽說有什麽妖邪術法，這才請閣主前來。”
“誰知一碰上簡直算是弱不禁風，放了幾回箭就死得差不多了。”
夏離眉頭緊鎖，追問道：“弱不禁風？”
林飛點頭，猜測道：“大概是閣主你昨日傷了這群妖邪的根基？”
夏離面色凝重，剛好這邊士兵已經到了清理戰場的步驟，有人陸陸續續壓進來俘兵，她立刻駕馬跑近查看情況。
那俘虜算是半死不活，目光呆滞，渾身黑煙幾乎都要消失。
不知發現了什麽，夏離眼神一變，立即指揮讓所有士兵不要再管西直門的叛軍，即刻返回德勝門！
這些士兵都是幌子，他們身上根本沒有妖魂，而是單純的妖氣，那個統領者真的瘋了，他吃了其他所有妖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