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激動人心的夜晚過去, 幸福小鎮迎來初升的晨光。

晚上不睡,早上不起。

宿星野就是典型的例子,熬夜加上藥物的作用, 他變得賴床了,除了清晨被白晏丞揪起來迷迷糊糊地吃完幾粒藥後,他便倒在床鋪上一睡不起, 就連夏醫生過來察看傷口, 他也沒辦點反應。

用白晏丞的話來講:睡的像小豬。

夏醫生倒是見怪不怪,認為這是年輕人的通病,笑着說:“弟弟的身體素質果然好,燒退了, 傷口開始鳳愈合,回S市就可以拆線。”

白晏丞道了謝,邀請夏醫生再留一晚,其實是他自己想留下來。

夏醫生心知肚明, 忍不住調侃道:“我明白,白博士舍不得弟弟。”

他确實舍不得,也放心不下。宿星野情況特殊,意外受了傷, 在這種人生地不熟的偏遠地區, 指不定還會擾出什麽亂子, 何況鐵棍那群流氓暫時下落不明, 随時有可能回來報複,就憑謝小舟和薛嘉兩個沒腦袋和不高興,他可不敢把幾個小朋友留在這裏。

不過時間有限, 他要利用這兩天的休假空隙盡快安排宿星野返回S市, 早點回到熟悉的環境養傷, 也好讓遠在千裏之外的嚴教授和師母安心。

就這樣,白晏丞變得突然忙碌起來。

宿星野臨近中午起床,呆坐了半個小時,只看見謝小舟和薛嘉忙前忙後的伺候,還有來換藥的夏醫生,以及送早餐的小襪子,就是沒看見白晏丞的蹤影。

......

“你們知道嗎?”

大中午的,宿星野跟沒長骨頭似的倚靠在木板床的床頭,嘴裏吃着薛嘉切成小塊的蘋果,懶洋洋地沖兩位好友招招手,眸中閃過神秘的光芒,像極了電視劇裏卧病在床的病美人。

削蘋果皮的薛嘉和倒水的謝小舟一同把腦子湊近床邊,露出八卦專屬的表情。

宿星野唇角上揚,露出惬心的笑:“昨天晚上,我和白博士接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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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謝小舟驚呼,手裏的水杯差點摔在地上。

薛嘉豎起拇指:“野子哥,你真強,進展飛速啊!”

“還行吧,”宿星野一臉得意地聳聳肩膀,“我強了他,誰讓他一直跟我裝糊塗,我說東他就說西,不親他親誰。”

謝小舟聞言一臉欽佩:“你也太猛了,還敢強白博士,說實話,自從我給白博士打過電話,見識到他的另一面,我到現在看見他還腳底發涼心底打顫,沒由來的害怕。”

“你怕什麽,”薛嘉邊嚼蘋果邊說,“白博士多好的一個人啊,溫柔體貼有責任心,對咱們也很好。”

“你是不知道,白博士兇起來能凍死人,你知道西門吹雪吧,他就給我這種感覺,一劍致命。”

謝小舟壓低聲音解釋,說話的時候眼神總有意無意地瞥向宿星野,語氣變得意味深長:

“我總覺得,白博士和傳聞中的有很大區別,什麽不食人間煙火,思想保守為人正派,一心為國捐軀,我看他比任何人都會享受生活,比任何人看的都透徹,野子哥,你的功課做的一般般。”

“你這話什麽意思?”宿星野當即不悅地皺起眉頭,心裏卻開始打鼓。

謝小舟都能感覺到,他當然也有所察覺。随着他和白晏丞相處的時間不斷增加,他所認識的白晏丞溫柔有禮貌,和傳聞中的很像,但就是不對“味”。

至于哪裏出了問題,他一時也解釋不清楚。

謝小舟壯着膽子說實話:“我的意思是,白博士其實是一個挺腹黑的人,以前咱們看到的只是表象,就說你們昨晚上二壘,他要是真沒意思,幹嘛不躲啊,他既不躲也不回應,看你一個人幹着急,擺明了就是跟你玩欲擒故縱。你現在就是孫悟空跳進了如來佛祖的手掌,任憑你在他手上撒潑打滾尿尿,他表面無動于衷,其實你已經被他牢牢掌控在手心,至于你們之間的感情怎麽發展,全憑他一個人說的算。”

頭頭是道的分析一通,謝小舟的腰板莫名挺直了,末了,又補充道:“這就是高智商的成熟男人最可怕的地方,出其不意,以靜制動,精準撒網,就咱們仨這智商摞一起也玩不過他一個人。”

宿星野聽得頻頻點頭,很快意識到不對,擡手就是一巴掌:“滾!給你臉了,敢這麽說我男神!”

謝小舟沒躲過,疼的呲牙咧嘴,揉着腦袋蹦出去幾米遠,趕忙找一個上廁所的理由先蹽了。

薛嘉見狀也默默放下手裏的蘋果,緊跟其後跑了出去。

空曠的磚房內只剩宿星野一個人,他支起沒受傷的左腿用胳膊圈住,下颌搭在膝蓋上,眼珠轉了轉。

有一點他是承認的,白博士在某些時刻,确實挺腹黑的。

正想着呢,謝小舟的腦袋突然從外面的窗口探進來:“還有一個重要的問題忘記問,其實剛才說那麽多,我沒有吐槽白博士不好的意思,我是想提醒你,你愛上的人是咱們學校牆上挂着的白博士,還是你接觸過後的晏丞哥,這個你可要想清楚。”

謝小舟說完立馬沒影,只留宿星野一個人呆坐在床上來不及回話。

不知過了多久,他僵住的身體有了反應,臉頰側向窗外,對着柔和的陽光輕聲說:“只要是他,我都愛。”

.....

白晏丞趕在晚飯之前回到小襪子家,路過教學樓時,他順便接小襪子放晚學,邀請小朋友一起參加宿星野的生日晚會。

小襪子受寵若驚,主動幫他分擔手裏的重量,接過一袋從鎮上供銷社買來的糕點和美味小零食。

一大一小兩道身影在錯綜複雜的鄉間小路穿梭,左拐右拐走了好半天。

“為什麽不走近路呢?”白晏丞輕聲問。

小襪子對他心生敬意,像回答老師提問一樣的态度回道:“白先生,近路不好走,有的人家把廁所按在路邊,有味道的。”

白晏丞笑起來,語氣盡量柔和輕松,試圖削弱兩人之間的距離感:“小襪子,你可以叫我哥哥。”

“哥哥。”小襪子臉色微紅,幼小的心靈有被溫暖到。

“既然叫我一聲哥哥,我們之間就沒有秘密,你說對不對?”白晏丞的眸中閃過一絲精光。

小襪子重重點頭:“當然。”

“小襪子是好孩子,所以不會說謊,”白晏丞先是恭維一番,随後直奔主題,“我之前走過近路,好像并沒有看到有人家把廁所設在路邊,也沒什麽味道。”

小襪子因羞恥漲紅了臉:“那...那是因為,我怕遇到鐵棍他們,不敢走小路,他們總在夜裏做壞事。”

白晏丞了然地眯了下眼眸,若有所思地說:“原來是這樣。”

小襪子耷拉着腦袋,聲音特別小:“鐵棍會報複,他們打完人就跑,還搶東西。”

白晏丞問:“他們有多少人。”

小襪子掰手指數了數,少年老成地嘆口氣:“七八個人吧,有兩個外鄉的沒人管,他們連大隊養的雞都敢偷,還總欺負劉寡婦,反正很讨厭就是了,就連書記的車胎都被紮過。”

“明白了,謝謝小襪子。”白晏丞把手搭在小朋友的肩膀輕輕拍兩下,“以後再遇到他們就躲遠一點,好好學習,目光放長遠些,他們早晚都會有追不上你的一天。”

小襪子突然停住腳步,擡起頭認真看着他,烏黑的眼睛閃閃發光:“我好羨慕野哥哥,你可以保護他,你會給他喂藥,會帶他離開,有哥哥真幸福。”

白晏丞突然沉默了,靜靜打量起眼前這個瘦小的男孩,從頭到腳觀察片刻,開口問:“你多大了?”

小襪子說:“我今年十二歲。”

“十二歲。”白晏丞重複一遍,有些意外。

光是看外表一點也不像十二歲的少年,小襪子身形矮小幹瘦,他一直以為這孩子只有十歲不到,估計是長期營養不良所導致的發育緩慢,好在不影響頭腦發育,從見面的第一眼,他就覺得這孩子有一個非常聰慧的頭腦,心思也比同齡人成熟許多。

“走吧。”他攬住小襪子的肩膀,領着人繼續朝前走。

“白大哥,你什麽時候帶野哥哥離開?”

“有可能是明天,最遲後天。”

“哦...”

白晏丞低頭看一眼:“很不開心?”

“我舍不得野哥哥他們。”小襪子如實回答,消極的語氣中還夾雜着一絲恐懼。

白晏丞輕飄飄道:“既然舍不得,就想辦法讓他們也舍不得你。”

“白大哥,我聽不太懂。”

“小襪子這麽聰明,好好想一想,如果到了晚上還想不明白,就去找書記,他那麽疼你,會想辦法幫助你。”

小襪子似懂非懂地點頭,默默在心裏把白晏丞說的話一字不落地背熟,決定在沒人的時候細細琢磨,若是想不通,他就背給書記聽。

他有一種奇妙的預感,眼前這個男人似乎擁有魔法,可以改變他命運的魔法。

......

夜晚時刻,院內點亮一盞明燈,矮牆內的飯桌圍了一桌子人,除了樓上不喜熱鬧的老奶奶沒出現以外,其他人都在,包括護送白晏丞的兩名保镖。

宿星野作為小壽星,被安排在主位,左右雙護法,右邊是幫他拖着腿的謝小舟,左邊是幫他盛飯加菜的薛嘉。

他活像一個小祖宗,天生被人伺候的命。

白晏丞坐在他對面,身側是夏醫生和小襪子。

“星星,生日快樂。”

白晏丞起了個頭,執起裝水的小酒杯,對着宿星野微微一笑。

其他人見狀紛紛附和,層出不窮的祝福詞從大家嘴裏接二連三地脫口而出。

宿星野深受感動,連着喝三杯飲料,高興的臉蛋變得紅撲撲的,比桌上的佳肴看着還要誘人。

衆人歡聚一堂,在這個簡陋的磚房小院裏,竟然體會到了過春節的氣息。

白晏丞為壽星買了一塊在鎮上來說最精致的糕點,不知道從哪裏翻到一根小蠟燭,像模像樣地插在糕點上,點燃一束紅光,邀請宿星野許願。

宿星野兩手相握放在心口,閉上美目,心裏祈禱自己能夠美夢成真。

沉靜幾秒後,宿星野睜開雙眸,呼出一口氣吹滅蠟燭。

伴随着祝福的掌聲,他自然而然地看向對面的白晏丞,露出一個極為甜美可親的笑容。

與此同時,他的手伸到桌子底下,照着謝小舟的大腿根掐了一把,臉上的笑容卻沒有絲毫改變。

謝小舟被嘴裏的雞肉噎了一下,瞬間心領神會,提高嗓音問:“野子哥,你許什麽願望了?”

偏偏薛嘉是個沒腦子的,接過話頭道:“願望不能說,說出口就不準了。”

很快遭到宿星野的一記刀眼。

薛嘉懵逼地舔舔嘴角,不太明白怎麽回事。

宿星野不再搭理這個沒眼色的豬隊友,一本正經地坐直身體,目光看向對面的白晏丞,清了清嗓子道:“我的願望很接地氣,畢業就結婚。”

話落,全場鴉雀無聲。

衆人臉色各異,謝小舟和薛嘉暗暗佩服老大的勇氣,夏醫生瞅着白晏丞似乎希望聽到點勁爆的話題,小襪子一臉聽不懂的樣子,另外兩名保镖面面相觑,詫異宿星野年紀輕輕竟然這麽渴望結婚。

只有白晏丞還保持原先的姿态,鎮定自若地迎上宿星野投來的灼熱的視線。

場面一度尴尬,莫名其妙的氣氛僵持住了。

宿星野撇撇嘴,打破沉寂:“怎麽啦,我想先成家再立業有錯嗎?”

“沒錯沒錯,”夏醫生笑着打圓場,“像星野弟弟這樣顧家的确實少見了。”

宿星野吃了一口糕點,鼓着腮幫子看白晏丞,口齒不清道:“你書話,握有錯嗎?”

白晏丞慢條斯理地倒一杯水,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他身後,然後把水遞到他嘴邊,偏淡的聲音清透有力:“沒錯,今天是你的生日,你最大,你說什麽都對。”

宿星野小口呡着水,美滋滋地說:“這還差不多。”

“幼稚鬼。”白晏丞眼含包容,嗓音帶笑地小聲評價一句。

宿星野想轉頭辯駁,腦袋卻被白晏丞按回原位動彈不得。

白晏丞順毛似的揉了揉青年細軟的頭發,擡眸對衆人說:“星星就愛開玩笑,大家別見怪。”

等白晏丞坐回原位的時候,餐桌上的氛圍重新活躍起來,宿星野被他摁頭警告後也沒再作妖,安安分分地享受被雙護法侍奉的感覺。

唯獨小襪子一直沉默不語,小臉緊皺,滿目憂慮,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白晏丞加了一塊瘦肉送入小朋友的碗中。

小襪子遲鈍地端起飯碗,“謝謝哥。”

“不客氣,”白晏丞說,“怎麽了,這些你都不愛吃?”

“沒有。”小襪子咬一口肉,“好吃,就是....”

“還在想我跟你說過的話嗎?”白晏丞挑眉問,嘴邊的笑意加深。

小襪子露出拘謹無措的神情,點了一下腦袋:“白先生,我太笨了,想不明白。”

白晏丞輕笑道:“你一直記到現在,還有心思琢磨,這說明你一點也不笨。”

小襪子像一只好奇的小狗,歪着頭,眼底都是困惑。

“這樣吧,”白晏丞放下手裏的筷子,低頭與其對視,“我幫你解題,你也要幫我一個忙。”

小襪子眼眸一亮:“白先生你要我幫什麽忙?”

白晏丞将兩指放在唇上,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首先要保密。”

“明白。”小襪子很聰明地壓低了聲音,下意識縮起肩膀,好像要把自己藏起來似的。

白晏丞不得不彎下腰,瞅着小朋友充滿童真的眼眸,輕聲說:“你為什麽舍不得野哥哥他們,是不是因為有他們在,家裏人多,人一多就有安全感。”

“是...”小襪子仿若恍然大悟般地點頭,這番話解答了他心裏的困惑。

白晏丞接着說:“為什麽會有安全感呢,因為有他們在,就算鐵棍來報複也有同伴撐腰,如果他們走了,只剩你一個人....”

小襪子一哆嗦,手腳瞬間冰冷。

白晏丞摸摸小孩有些濕潤的額頭:“想要野哥哥舍不得你,就把自己內心的想法和感受灌輸給他,畢竟是他和鐵棍打架才連累了你,我說的對不對?”

小襪子皺眉思索好半天,終于想通了,醍醐灌醒地睜大眼睛:“你是讓我跟野哥哥去說.......我害怕鐵棍?”

白晏丞笑了笑,再次摸摸小孩的額頭:“換我了,我問你答。”

小襪子慢半拍的點頭,立馬坐正身體,拿出在課堂準備答題的架勢。

白晏丞掃一眼餐桌對面聊的熱火朝天的鐵三角,視線從宿星野臉上掠過,落在薛嘉那張娃娃臉上定格兩秒。随後垂目,看着小襪子,語氣比方才多了幾分嚴肅:“我不在的時候,野哥哥他們都玩些什麽?”

小襪子被問的猝不及防,嘴巴半張,很像被老師逼問同桌幹了什麽壞事不想說又不敢不說的驚恐神色。

“怎麽不說話?”白晏丞嘴邊勾笑,“我們講好的要互相幫忙,你可不能不講信譽。”

“我...我不知道。”小襪子不敢看他的眼睛,趕忙低頭。

白晏丞又用那種在小襪子聽來非常可怕的聲調問:“真的不知道嗎?”

小襪子朝宿星野丢過去一個求救的眼神,可惜那三個人正在低頭玩手機,招呼着兩名保镖一起組隊開黑。

就在昨天,宿星野千叮咛萬囑咐小襪子,千萬別把他們私底下的娛樂活動告訴白晏丞,不準提及有關彩色琵琶的任何事。

小襪子問為什麽。

宿星野是這樣回答的:“我哥對琵琶過敏,要命的那種,一聽音樂就發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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