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鐵棍穿着短褲, 滿身大汗,與白晏丞對視兩秒後額頭汗水加重,順着臉頰猶如瀑布似的滑落。

他臉色一變, 莫名其妙的大叫一聲,扔掉手裏的石塊,一步跨上小弟的摩托車, 急躁地催促:“快走快走!”

小弟懵逼:“大哥, 不搶了?”

“搶個屁!”鐵棍終于想起白晏丞是誰了。

白晏丞帶着夏醫生來幸福鎮的路上,其實在鎮外三公裏的加油站碰見過鐵棍一行人。

鐵棍先是注意到那輛與衆不同的SUV,看見兩名人高馬大的保镖,還有腰間突出的家夥。

他吓了一跳, 還以為是縣裏的警察來抓人,領着小弟迅速躲起來。很快就察覺出不對勁,這輛SUV不是派出所的車,更不像私家車, 類似于軍車,車裏坐的人肯定身份不一般,用腳趾頭想也惹不起。

然後他就很幸運地看見白晏丞的側顏,驚鴻一瞥, 深深印在腦子裏。

這個男人跟小白臉是什麽關系, 為什麽住在一起?

來不及想這些有的沒的, 鐵棍驚出一身冷汗, 不妙的感覺侵襲全身,直覺告訴他,今天可能要栽在這個人手裏了。

“走走走!”鐵棍猛拍小弟的肩膀, 焦急地喊道:“快跑!孫咂!愣着幹啥, 還不快跑!”

小弟猛加油門, 三輛摩托車一前一後地從小路飛馳而過,車胎摩擦地面激起層層灰塵,發出的聲音也極其刺耳。

白晏丞瞧着他們逃跑的狼狽樣子,不由冷笑一聲。

想跑,沒門。

前方二百米遠的交叉路口,三輛摩托車突然被一輛SUV劫持,鐵棍一行人剎車不及時,有兩個人連車帶人一起滾到滿是污垢的水溝裏,當即“嗷嗷”亂叫。

另外的幾個人原地打轉,有一個人的腿還被車轱辘壓到,疼的直翻白眼,已經沒有心思去想別的,只顧抱着腿呲牙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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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人當屬鐵棍最慘,還沒來得及搞清楚什麽狀況就被眼前閃過的一道黑影一招制服。

那人神出鬼沒,用石頭一樣硬的胳膊抵住他的喉嚨,借着摩托車飛馳的力量,直接把他從車上撸下來,摩托車飛到前面的水溝,而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捂住自己的喉嚨話都說不出來,沒有一點反抗能力。

将他踩在腳底的人伸手穩健,出手的速度奇快,明顯是練過擒拿術,鐵棍意識到,這是碰到練家子了,比那個能抗能打的美少年還要猛。

“咳咳...你們...誰...”鐵棍從牙縫裏勉強擠出幾個字。

踩着他的人發出一聲短促的嗤笑,沒有回答,好像很不屑跟他這種人多說一個字。

鐵棍和他的同夥被制服後,前面蹲點準備包抄的大隊書記也帶着幾名安保和其他幹部紛紛跑來。

書記見到鐵棍就開罵,又氣又怒,吧啦吧啦指着人的腦袋罵人都不重樣。

“我不服!”鐵棍也不甘示弱,嗓子恢複了說話能力就開始咆哮,“你們狗日的憑什麽抓我,論輩分我是小襪子的哥哥,老子找弟弟玩怎麽了,犯哪條王法了!”

“死到臨頭了!還嘴硬!”

書記不再搭理他,轉身看向徐步走來的白晏丞,臉上的表情立刻從憤怒轉換為殷勤的親切。

“白先生,人抓住了。”

白晏丞微一颔首,越過書記走到鐵棍跟前,執起手電筒,打量着被保镖踩在腳底的男人。

鐵棍擡頭瞅一眼,很快又耷拉着腦袋,嘴裏嘟哝:“算老子倒黴,跳進你們的圈套...”

白晏丞饒有興致地問:“你說什麽?”

鐵棍擡高聲調,試圖做最後的掙紮:“你們給老子等着!大不了去看守所蹲幾天,老子又不是沒去過!等我出來,看我怎麽收拾你們!”

白晏丞恍若沒聽見一般,轉頭看向書記,淡定開口:“他好像不太懂法,故意傷人,恐吓勒索,攔路搶劫,最重要的是,這幾個人從加油站一直跟蹤到我的住處,趁着夜深人靜企圖入室盜竊機密,我懷疑他們是敵方派來的間諜。”

好大一個帽子扣下來,鐵棍當即就懵了,好像沒過世面似的,頭一次聽到這個詞:“間...間諜?”

白晏丞面色不改,有理有據地繼續說:“勞煩書記明天帶着這幾個不法分子去當地的公安局做交接,務必嚴刑拷問,揪出他背後的幕後主使。”

書記幹笑兩聲:“白先生,這不可能吧?”

“你在質疑我的判斷?”白晏丞往前邁了一步,放低的嗓音特別富有磁性,“到底是不是,審過才知道,若不是就把他交給派出所,現在是嚴打時期,憑他做過的惡事,少說也要判五年。”

“是是是...”書記連連點頭,“白先生說的對,審過才知道,我明白您的意思了,這就把他們帶走。”

書記招呼着身後的安保,命令安保把鐵棍和同夥帶上車。

白晏丞招手叫來自己的保镖,神色漫不經心,似是在聊今日的天氣:“辛苦你和張隊,找個麻袋給鐵棍套上,拉到後面的胡同狠狠湊一頓,別做的太難看。”

保镖說:“白博士放心,我知道怎麽做。”

不遠處,鐵棍還不肯認命地試圖反抗,扒着車門不肯上車,嘴裏罵罵咧咧,還往書記臉上吐口水,與此同時,兩名保镖也氣勢洶洶地走了過去。

“哎哎哎...你們要帶我去哪?”

“狗日的!你們到底要幹嘛!書記!這不合規矩吧。”

書記抹了一把臉,怒道:“竟敢吐我口水,活該!給我狠狠的教訓這個王八蛋!”

鐵棍被兩個人架着拖進後面漆黑的小胡同,終于不再逞強,吓的露出原形,一口一個大哥連連求饒,其實從見到白晏丞的那一刻,他的腿就軟了。

在被黑暗蒙住視野之前,他又瞥到白晏丞的側顏,溫潤之氣已不複存在,只剩深入骨髓的銳利,他恍然大悟,知道自己惹了不該惹的人。

........

翌日清晨,殘月像一塊失去光澤的鵝卵石挂在天邊若隐若現。

并不安分的一晚過去,宿星野出奇的沒有賴床,早早地起床迎接太陽,也為了早點見到小襪子,分享昨晚收獲的好消息。

房間裏不見白晏丞的身影,只有夏醫生坐在床頭為他更換外用藥,詢問他的傷口還痛不痛。

“不疼了,”他答完,立馬問,“夏醫生,晏丞哥去哪裏了,昨天晚上的石頭和玻璃有沒有傷到他。”

夏醫生已經處理完傷口,一邊收拾藥箱一邊說:“白博士沒事,你不用擔心,傷你的那些人都被警察帶走了,拖白博士的福分,他們一時半會回不來。”

宿星野感到欣慰地點頭,很快又想到另一個問題,臉色瞬變,不顧夏醫生的阻攔,着急忙慌地從床上爬下來去找白晏丞。

白晏丞之所以答應他的請求,絕大原因是顧及鐵棍的存在,現在鐵棍被抓了,肯定锒铛入獄,那昨晚說的話還算數嗎?

他一瘸一拐地走到門口,兩手扒着門框,剛要擡腳邁出一步,院外就傳來白晏丞和大隊書記交談的聲音:

“白先生,謝謝您,小襪子遇到你真是三生有幸,您是他的貴人,我一定交待他,将來有了出息,可不能忘了您。”

“書記這話太嚴重了,稱不上貴人,舉手之勞而已。”

書記嘆息道:“原本還犯愁怎麽安排這孩子呢,他父母有了小的就不要大的,奶奶又聾又不記事,清官難斷家務事,我又不能逼着他父母把孩子領到縣裏去養,再說了,小襪子也不願意去,就算去了也是過憋屈的日子。”

白晏丞思考了一下說:“他走了,他的奶奶怎麽辦。”

“這個放心,奶奶已經安排好咂,由他的兩位叔叔來照顧,其實早就該把奶奶接走了,就是因為小襪子才留到今天。”

“他父母那邊怎麽說?”

“白先生,您前天跟我提過一嘴後,我立馬聯系了他的父母,你放心,已經安排好咂,說點不好聽的,他們巴不得有人接手小襪子,當初生了小兒子還要把大兒子賣到外鄉去,幸虧有奶奶攔着。您也知道,在這種地方,拿法律條規去壓他們,就相當于對牛彈琴,根本不太管用,。”

白晏丞了然點頭:“我可以帶他離開,以資助貧困學生的名義,但是要麻煩書記寫一封介紹信,我好方便給他安排學校和住處。”

“沒問題,我這就去寫。”

書記滿臉欣喜地答應着,轉身沒走幾步又折了回來,從懷裏掏出一個信封,遞給白晏丞。

“白先生,請您幫忙保管,裏面有一半是我給小襪子攢的學費,另一半是鄰居們的一點心意,希望小襪子去了大城市也別太寒酸,您給他買兩套新衣服,免得他被新同學瞧不起。”

白晏丞接過來,露出笑容:“好,我先替他保管。”

書記像卸下重擔似的長舒一口氣,臉上浮現欣慰的神色,再次沖白晏丞道謝,急着回去寫介紹信了。

白晏丞站在原地思索兩秒,随即緩緩回頭,視線與房門裏的宿星野相觸。

兩人靜靜互視片刻,白晏丞率先有了反應,笑着問:“站那麽久,腿不疼嗎?”

宿星野皺着眉頭,俊臉緊繃,明顯一副不太高興的樣子。

聽了白晏丞和書記之間的談話,他覺得自己又被人耍了。

他一瘸一拐地走到白晏丞面前,沒好氣道:“你是不是早就料到書記會找你幫忙。”

白晏丞笑笑不語,依舊用那種溫和又有深意地眼神看着他。

宿星野氣的鼓起兩腮:“那你昨晚還.......有意思嘛!”

“有意思,當然有意思,”白晏丞帶笑的眼眸裏存着一絲認真,點了一下他的鼻尖,“昨晚的約定還作數,你可別耍賴。”

說完,白晏丞往屋裏走,看眼腕表又道:“通知你的兩個小夥伴還有小襪子收拾行李,吃完午飯我們就離開。”

“晏丞哥,你站住!”

話一出口,宿星野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他還是頭一次用這種口氣跟白晏丞講話,但是不後悔。

白晏丞腳步頓住,回過頭說:“你還有話說?”

宿星野的臉色不太好看:“對。”

白晏丞立正姿态,兩手背在身後,神情放松:“說吧。”

宿星野眼神晃了一下,情不自禁地想起謝小舟說過的話。

孫悟空和如來佛的故事,他就是那個暴躁又單純的猴子,而白晏丞就是如來,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間。

他突然感覺很委屈,甕聲甕氣地質問道:“我吻你的時候,你如果不喜歡,為什麽不躲?”

沒想到他會提及這方面,白晏丞眸色微變,語氣低沉:“星星,有話直說。”

宿星野真是滿心槽點。

輪到我就有話直說,你倒是會裝糊塗。

他敢怒不敢言,嘟起嘴巴道:“那我可直說了!你不躲,是不是有意在玩弄我!”

白晏丞聞言輕挑了下眉毛,垂目思忖一瞬,再擡眸時,眼底多了幾分冷意和不易察覺的失落:“你親吻我,我不反抗,你認為我是在玩弄你,是不是這個意思?”

宿星野臉頰發燙,抿唇不語,算是默認。

白晏丞先是感到困惑,不明白他無緣無故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想法,很快思考的眼神變得清明,答案呼之欲出,明白了是怎麽一回事。白晏丞感到好笑地輕搖頭:“你去告訴謝小舟,可以讓他來找我試試,讓他像你一樣來跟我撒嬌耍滑,甚至重複一遍那天晚上你對我做過的事,看看我什麽反應,會不會像玩弄你一樣去玩弄他。”

“啊?”宿星野猛地一擡頭,速度之快差點扭了脖子,他從男人的瞳孔中察覺出隐約可見的怒火,心跳漏了一拍,頓時驚慌失措:“晏丞哥,我不是那個意思...”

“哦,對了,”白晏丞輕飄飄地打斷他的發言,“不如讓薛嘉來試試,畢竟我多看過他兩眼,說不定能讓我起玩心。”

話音尚未消失,白晏丞已經轉身進了屋,修長的背影顯得既清冷又決絕。

完蛋了!他說錯話了!

宿星野懊悔地揪住自己的頭發,心裏痛罵,該死的謝小舟!

回憶就像一部電影,在他腦海裏播放着他與白晏丞相處的一段段難忘的片段,他親吻白晏丞的畫面,還有他叫哥哥時對方露出溺寵的笑容。

他來基地找人,白晏丞一句責怪的話都沒有,敞開懷抱迎接他。

他來幸福鎮,白晏丞将機密號碼交到他手裏,告訴他這是“唯一的權利”。

白晏丞哪裏是在玩弄他,明明是在寵他,換一個人在白晏丞面前作,可能會跟鐵棍一個下場。

他怎麽這麽傻!

竟然曲解了白晏丞的用意。

想通了以後,他是既開心又焦灼,拖着受傷的腿往前走兩步,努力醞釀情緒,試圖從眼眶裏擠出幾滴鱷魚眼淚來證明自己的真心,語氣也變得稚氣化,超級甜蜜地朝門口喊一句:

“晏丞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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