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這個味道你喜歡嗎？”
葉染眉眼彎彎、臉頰泛紅，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妄想着秦含之會為此和她結婚。
秦含之周身發涼，悶聲說:“我在問你，怎麽回事？”
葉染這才聽出秦含之不善的語氣，她裝作委屈的樣子，把長發撩起，新換的腺體還沒有完全融入皮膚裏，此刻看上去像塊凸起的肉瘤。
醜陋的縫合口，刺激着秦含之的雙眼。她只覺得自己站不穩，要撐着桌子才能勉強維持站姿。
她的聲音極輕，脫力般地問:“誰的……”
葉染看到秦含之的異樣，只覺得疑惑，一時間啞口無言。
窗外的雨聲淅淅瀝瀝，蓋過了屋內的呼吸聲。
“誰的！”秦含之的聲音陡然拔高，怒氣滔天的吼着，也不知是在生誰的氣。
葉染頭一次見到秦含之發這麽大的火，張着嘴半天都說不出一個字，她嘴唇輕顫着，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
一副被吓到的模樣。
此時此刻，秦含之的表情就和窗外的天氣一樣風雨交加。
秦含之慢步走到葉染面前，鳳眸幽暗，骨節分明的手緊握着，“我再問一次，誰的？”
“你關心誰的幹嘛？”葉染帶着哭腔說。
”不會是她的。你出去，出去……”秦含之六神無主地自言自語道。
從小到大只被人捧在手掌心的葉大小姐，就沒被這麽惡劣地對待過，她又氣又惱，捂着臉往外走去，頭也不回。
辦公室又只剩下秦含之一人。
她往後倒退了幾步，無力地跌坐在沙發上。
系統就在屏幕外看着秦含之失魂落魄地拿起手機，不停地撥打魏鳶的電話。
無人接聽。
秦含之穿上外套，連傘都顧不上帶，開着車火速趕到魏鳶家門口。
她下車的時候在露天處淋了雨，原來璀璨的頭發現在濕噠噠地滴着水。
站在魏鳶家門前，秦含之準備擡手敲門，但很快，她又緩緩地放下手，倚着門板沉思了很久。
下定決心後，她深吸一口氣，敲響了緊閉的大門。
同一時間，魏鳶就躺在床上翻閱原主留在床頭櫃裏的日記，舒适慵懶枕在靠墊上。
僅一門之隔，兩邊的氣氛截然不同。
系統:“秦含之來找你了。”
“哎，我都說了，不要老開上帝視角。”魏鳶放下日記，“既然你看了秦含之視角，那就告訴我她現在什麽狀态吧。”
系統搖搖頭，嘆了口氣說:“基本上是瘋了。”
秦含之心中明明有了正确答案，卻偏偏不願意相信。這不是瘋子是什麽。
“唉，我原本想看着秦含之道完歉就離開這個世界的，沒想到……”魏鳶輕飄飄地說着。
系統:“什麽呀？”
魏鳶指了指床頭的日記本，“原主的心願我得完成。”
“宿主，這不包含在系統任務內哦。”系統道。
魏鳶淡淡笑着，擡手戳了戳系統軟乎乎的臉頰，“既然要錄教學視頻，那就得錄完美一點啊。原主只是想和秦含之一起旅行，這事不難，我何不成人之美呢？”
“你這成語用的也很奇怪……”系統嘟囔了一句。
跟着魏鳶一起做過很多任務，系統自然知道她是想給原主的這段感情留下一個美好的結局，而非用悔恨當作句號。
有時候，綠茶大佬就是會心軟。
敲門聲響起幾次後，又安靜下來。
在床上躺了許久，魏鳶已經舒服夠了，她對着系統吩咐道:“把我的疼痛值拉滿吧，是時候給這場鬧劇收尾了。”
随着皮肉炸裂的痛感襲來，魏鳶在床上蜷縮起身體，像母胎裏的嬰兒那樣縮成一團，脆弱無助。
她很怕疼，冷汗不停地往外冒着，幾乎浸濕了她單薄的襯衫。因為痛感的恢複，傷口滲血的感覺也更清晰了。
系統看着都心疼，小小的幻影趴在魏鳶背上，安撫道:“宿主，你撐不住的，我還是重新降低……”
“不……不用……”魏鳶用氣音說道。
下嘴唇都被她咬破了，也沒能抵消身上的傷痛。
真的、真的好疼。
神志逐漸迷離，魏鳶的視線越發模糊。門口似是傳來一聲巨響，随後視野裏出現不怎麽清晰是人影，好像有個人跑進了她的房間。
魏鳶意識混亂，恍惚間以為自己還在系統聯盟裏，眼前的人影是教導自己的前輩。她幹澀地低喃:“我好疼，前輩……”
來人自然不是什麽前輩，而是翻然悔悟的秦含之。
秦含之找公寓管理人員來開鎖後，掌心發力迅速推開門，跑到魏鳶的房間裏。
秦含之驚慌失措地跪在魏鳶床邊，手溫柔地撩開她額前汗濕的劉海。看慣了她往日不屈不撓的模樣，突然見到她如此脆弱的一面，秦含之的眼眶都紅了。
只見床上消瘦的人穿着濕透的衣物，手指上、後勁處都在流血，紅色的液體在衣服上綻開大片大片的印跡，叫人觸目驚心。
魏鳶的臉色蒼白，嘴巴微張着，似乎在說着什麽。
秦含之把頭慢慢靠近魏鳶，才聽清楚她在反複地說着疼。
“不疼了，我來了。”秦含之哄道。
那種後悔、內疚、痛苦混雜在一起，攪得秦含之全身乏力，連跪都跪不住了。她的手抖得像個篩子，緩慢移動到魏鳶的後頸上，用盡平生力氣才把那沾着血跡的領口拉下。
原本白皙柔嫩的腺體，眼下卻斑駁不堪，被血污染的看不出這塊皮膚本來的顏色。
秦含之的鼻尖發酸，一滴淚從眼眶滑出。她僵硬地把魏鳶扶起來，視若珍寶般摟在懷裏，聲音空靈道:“鳶兒……”
“鳶兒，我錯了。我不會讓你摘腺體給那個女人用的。”秦含之自打出生後，從來沒有哭成這樣。那種一無所有的感覺，秦含之深深體會到了。
萬人之上的alpha泣不成聲，自我催眠般地重複着“不要你摘腺體”六個字，每個字都是在自欺欺人。
她甚至湊近裂開的皮肉處，想再一次在魏鳶身上聞到香雪蘭的味道。
可無論怎麽聞，都是徒勞。
魏鳶疼的不成樣子，最後還是被秦含之抱進了醫院，足足昏迷了兩天，一直處于低燒狀态。
魏鳶一天不醒，秦含之就陪在她身邊一天。什麽工作、什麽白月光，通通抛掉了。秦含之似乎想把這幾年來愧對于她的感情，都彌補回來。
系統看到這一幕滿意地點頭，因為系統屏幕裏出現了“任務完成”這幾個字。
作為替身的魏鳶，已經勝過了白月光。
等魏鳶清醒過來，他們就能很快前往下一個世界了。
就在魏鳶暈倒後的第二天傍晚，她終于清醒過來。
剛睜開眼，魏鳶就看到了秦含之那張俊美的臉龐。窗外的夕陽餘晖正巧灑在她的側臉上，微卷的眼睫毛如同鍍了一層金。
這張臉任誰看，都會百看不厭。魏鳶也jsg如此。
魏鳶:“系統，我好像明白原主為什麽會那麽愛秦含之了。”
“宿主，你可算醒了！”系統驚喜道。
魏鳶:“有顏有錢，放在聯盟裏肯定搶手！”
系統:“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
“我的意思是，她要沒有這副皮囊和億萬身價，誰還看得上這種人。”魏鳶滿臉怨念地剜了一眼疲憊憔悴的秦含之。
系統扶額:“大佬，你還是睡着了順眼點。”
“唉，這不是幾天沒看見你了，聊聊天嘛。”魏鳶慢慢坐起身，對着系統聳聳肩。
魏鳶起床的動靜不是很大，但還是吵醒了在淺眠的秦含之。
時隔兩日，當她們再次對視的時候，事态已變。
只一眼，秦含之就覺得心中刺痛。
魏鳶也因突然和原主共情，撐着床板的手臂微微發抖。
“鳶兒。”秦含之的嗓子幹澀低啞得不成樣子，像個在大漠中迷失方向的孤游者，她的目的地只有一個，便是名為魏鳶的綠洲。
魏鳶的淚感忽湧而上，她猛的閉上眼睛偏過頭去。秦含之如此深情的喚她，這是頭一次。這就是原主最想得到的感情吧。
系統:“宿主，其實你現在就可以離開這個位面，去下一個世界了。”
“不，我還沒有親口聽到秦含之說對不起。還有，原主想和秦含之一起旅行。本來計劃這周就做完任務的，看來要再推遲一段時間了。”魏鳶道。
系統:“行，宿主控制好時長就行。”
得到系統的準許後，魏鳶就安心了。
下一秒，魏鳶就被秦含之從背後緊緊環住。
“對不起，鳶兒，對不起。”秦含之帶着哭腔，情緒有些激動。
魏鳶淡淡地笑了一下，“道歉做什麽，葉小姐能和秦總好好生活就行了。葉小姐那麽好，她比我喜歡你。”
“不，不是的。最愛我的，從來只有你。”秦含之按住魏鳶的雙肩，她剛想往下說，就看到魏鳶滿目淚水。
魏鳶竟然哭了？
秦含之怔愣在那，像個犯錯的孩子，不知所措。她跪在冰涼的地板上，頭一次以仰視高處的姿态望向魏鳶。
當初知道自己是替身的時候，魏鳶沒哭；被葉染欺負挖去腺體，她沒哭；那天渾身傷痛地暈倒在床上，她也沒哭。
魏鳶忍不住原主強烈的情緒，她在共情時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
一直以來，原主将滿腔愛意深深埋葬在黃土裏。可就在這一天，這種卑微的愛被秦含之親自挖掘出來，暴露在外、公之于衆。那見不得光的愛意，就這樣被發現了。
魏鳶甚至想嘲笑這段感情。
當我深陷黑暗的時候，你連微光都不屑于施舍。現在當我試圖擁抱陽光的時候，你卻要帶我一起深陷泥潭。
魏鳶捂着臉，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唇，輕輕張合:“你會笑話我的對吧，一個替身竟然會這麽愛你。”
你很得意是不是，你很意外是不是？
秦含之昂起頭，溫柔地勾住魏鳶，堵住了她的後言。
最溫柔的一觸結束，魏鳶終于止住了淚水。
之前的日子裏，她們有着無數溫存的事情。但任何一次都比不上剛才那短短的輕觸。
因為魏鳶第一次感受到了秦含之真正的愛。
“我愛你，世界上不會有第二個人像我這樣愛你。”秦含之毫不吝啬的把真情實感訴之于口。
魏鳶忍不住在心裏冷笑，在如此暧昧的氛圍下，她還對着系統開玩笑:系統，來，說一句最适合形容秦含之的話。
系統:深情霸總直面愛情？宿主，我不太懂哎，我只是個機器人。
魏鳶:錯，她這是遲來的深情比草賤。
系統:……
系統:宿主，記住你還需要完成原主的心願。要和秦含之一起旅行，大佬你就不能這麽想。
和系統聊完後，魏鳶才對着秦含之輕聲道:“可是，我已經沒有與你最契合的腺體了。”
秦含之聞言，身形一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