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hapter4

林景酌覺得自己跟被下了蠱似的,站在原地動都沒敢動一下。

“溫老師!”魏婧也是十分驚訝,但很快地反應了過來,推了推旁邊已經僵成了個石像的林景酌。

“聽說有媒體過來了,我們剛好路過,不然讓小景跟我們車出去吧。”溫涼笑了笑,“晚上有安排嗎?”

“我要去學校。”林景酌恢複了以往的鎮定,清了清嗓子出聲,“就不麻煩您…”

“一中是嗎,走吧。”溫涼朝他招了招手。

溫涼手一招,林景酌的眼睛就又定住了。

魏婧就眼看着林景酌像是個心甘情願被拐賣的孩子,在原地考慮了一下之後,就這麽連頭都不回地跟人家走了。

倒是溫涼還笑着和魏婧揮了揮手說再見。

上了車坐穩之後,溫涼剛準備正式地自我介紹一下,卻聽見林景酌開口了。

“您…怎麽也不戴個帽子。”

小朋友聽起來好像還有些不開心的樣子。

車上原本有幾分好奇地盯着林景酌的人聞言都忍不住瞪大了眼,驟然換了一副看好戲的表情向溫涼齊刷刷看去。

溫涼有幾分好笑地轉頭,微笑着道:“我們特地找的人少的地方停的,沒關系。”

林景酌明顯不接受這種說辭,劍眉微蹙:“萬一就有路人看見了呢,萬一喊了一嗓子呢,萬一有媒體呢,到時候人沖過來被擠了被搡了,多危險啊。”

小朋友跟偶像說起話來沒了平常的疏離禮貌,認真聽倒卻有幾分撒嬌抱怨的意思。

他說這話也不是沒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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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林景酌現在的人氣,出門都已經成了難事。機場劇組酒店,只要他被蹲到,肯定就免不了一場硬戰。

手機相機話筒本子自拍杆,七七八八的,集體往他腦袋上戳。

遇上了這種時候,能走到哪裏全看緣分,被捅到哪裏只看命運。

而這人要是換成了溫涼,那這戰争的規格估計還能再升級幾個檔次。

“瞧你說的,我又不是什麽珍稀動物。”溫涼隔着車窗和外頭的魏婧招了招手說再見,拍了拍林景酌的肩,看着林景酌一臉緊張的樣子笑了,“放松,別擔心。”

世界上就你這一個溫涼,稀少程度怎麽樣都超越熊貓了吧?

林景酌滿臉“恕我不能茍同”的表情,一雙原本寒星似的眼睛裏現在能明顯地看出些小情緒來。

“來,認識一下,這是《假戲》的導演安遠。”溫涼伸手拍了拍前座。

前面的安遠扒拉着椅背看熱鬧看得正開心,被突然點名後,連忙對着林景酌揮了揮手。

“您好。”林景酌像是剛剛意識到車裏還有人一般驟然驚醒過來,有幾分局促地點頭。

“诶您好您好您也好。”安遠臉上的笑意掩都掩飾不住,用一副看壯士的表情上下打量着林景酌,“小學霸果然名不虛傳。”

林景酌擡了擡嘴角,面上看着四平八穩的,十分持重大方。

跟車裏的人打完招呼後,大家就都陷入了安靜。

溫涼習慣性地歪坐着,單手撐着自己的下颚認真看着旁邊比他小了将近一半的半大少年。

作為一個沒人帶他玩兒的孤苦老年人,溫涼有空在家的時候其實還挺喜歡看看電視上上網的,那些剛出道的那些各路歐巴們,只要看過作品,溫涼基本都能對上臉。

時髦。

溫涼抿了抿唇,想來想去就覺得自己應該還算沒那麽老年。

可小朋友似乎沒幾句話能跟自己說上的。

時尚弄潮兒溫涼在心底給為自己加油點贊了之後,視線就又回到了林景酌的身上。

林景酌的長相其實不是時下流行的清新小男孩兒款。

他的輪廓很深,眉眼間冷冽居多,即使五官每一樣都精致,但合在一起卻會因為侵略性過強而讓大家只注意到他的氣質。

是好事,也是壞事。

海城的晚高峰是一如既往的令人絕望,而車裏除了司機外的三個人一個悠閑安靜,一個不愛說話,還剩下一個忙着從後視鏡看戲,竟然也就連廣播都沒開地這麽在車流裏堵着。

從上車開始,林景酌一直就覺得有兩道視線一直在自己身上轉着。這種來自業界大佬的凝視,弄得他莫名緊張。

其實,如果林景酌的成績并沒有好到讓所有老師在各種極端情況下都舍不得罵他的話,那麽他應該能知道,這種緊張基本類似于上學時晚自習玩手機結果被教導主任蹲到的絕望。

那是一種,財産安全,人身安全,前途未來都懸于一線的害怕。

當然了林景酌這個時候還并沒有想過,他的另外一種安全還即将在不遠的将來被旁邊這個演藝界的大前輩給盯上。

“小景現在這部戲是男一吧。”大概是看夠了熱鬧,安遠挑起了話茬。

林景酌擡起頭,抿唇搖了搖頭:“不算是。”

他現在參與的這部戲是這幾年來難得的古裝權謀群像戲,他的角色是個玩世不恭的世家小公子柳沅,戲份不算最多,但卻是劇中很重要的劇情推動。

林景酌在出道前就已經小爆過一次,但簽了公司确定做演員之後卻直線式的開始低調起來。公司大概并不想過度消費他的流量,給他接的都是再正兒八經不過的劇,連個感情線都沒有。

迄今為止,林景酌的演藝經歷基本可以用一句話完美總結——常年混跡于戲骨團隊裏跑龍套的男八號。

“說起來也巧,柳沅這個人物老溫當年也客串過吧。”安遠撓着後腦勺想了想。

林景酌心裏咯噔一下,當即腦子就有些當機。

他們現在在拍的這部劇是翻自非常著名的一部權謀小說,這篇小說幾十年來,新新舊舊大大小小,被翻拍過不下二十次。

而其中最經典的,卻是在一部電影裏友情客串,只在結尾出現了一個回眸的溫涼版。

“十幾年前的事兒了,小朋友哪能知道。”旁邊的溫涼笑了,轉頭看向林景酌,“十二年前…你連小學都沒上吧?”

“沒。”林景酌只覺得僵硬得像塊板兒,說起話來好像都有點跑調,他清了清嗓子鎮定下來,“但我看過。”

….不僅看過。

當時不谙世事的他還偷偷拉着他哥抒發了一下心中的驚豔之情。

林景酌第一次開始懊惱為什麽自己的記憶力算得上不錯。

他清楚的記得,當晚睡覺的時候,他還偷偷爬去了他哥那邊,扭捏了半天跟他哥說:“哥我好喜歡柳沅啊。”

而他哥也是個見過大場面的了:“我明天給你看看他演過的另一部電影,你更喜歡。”

喜歡。

喜歡你個大雞腿子。

林景酌低着頭盯着自己的鞋,恨不得在下頭刨上個坑蹲去車底。

他真的想不明白,自己的粉絲到底是為什麽總是喜歡不辭辛苦地跑到各種地方來看他。

他在見到溫涼的三十分鐘統共說了兩句話就已經肌肉僵硬快猝于自己的內心戲了,那些小姑娘們竟然能那麽開心地對着他笑。

“那時候老溫也才十七八歲吧,啧啧啧啧那嫩的,一張臉打遍天下啊。”安遠笑着調侃,“不過我看你倆現在站一起,還是小景略勝一籌。老溫你這柳沅是要被時代淘汰了。”

“淘汰吧。”溫涼撐着下颚,絲毫沒掩飾自己看着林景酌的慈祥視線,笑起來的時候鳳眸的眼尾拉出一條漂亮的上挑弧線,“小學霸好看。”

林驚住原本只是虛虛握着自己書包帶子的手瞬間握緊,不長的指甲摳進手心兒裏,刺得他一個激靈。

“沒有,溫老師…”

話還沒說一半,林景酌就被嘴裏突然塞進來的什麽東西打斷了,一點溫熱的觸感滑過他的下唇,留下一道灼熱的痕跡。

他下意識地瞪大了眼睛,有些張皇地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叼着一袋已經撕開了口的椰奶。

把剛才滑過他嘴唇的…應該是…

“嗬,小朋友牙還挺尖。”旁邊的溫涼搓了搓自己的指腹,笑着打趣,“別看我了,行了喝奶吧。”

前面的安遠噗嗤笑出了聲,鬧得旁邊的林景酌不自覺的紅了耳朵。

“現在怎麽連小朋友都這麽會場面話了。”溫涼頗為感慨,并沒有注意到旁邊的林景酌耳朵又紅了一分,“不老實。”

“這叫商業互吹,老土帽。”安遠翻下了遮陽板,“而且您這老前輩出山,誰敢跟您不見外啊。”

溫涼挑眉聳肩攤手瞬間完成一套認命标準動作:“Fine,我活該孤苦凄涼。”

一直在旁邊強行裝雕像的林景酌在這時候卻沒忍住,偷偷瞥了一眼旁邊的溫涼。

溫涼的頭發一直維持在一個很微妙的長度,在他仰頭的時候,能夠恰恰好落在肩膀上。

搞藝術的男人其實不少都喜歡留長發,有些留了像個精致的瓷娃娃,有些留了則充滿着羅曼蒂克的頹唐。

但少有溫涼這樣能把半長的頭發留得如此幹淨儒雅的。

“他有着完全不屬于這個浮躁時代的寧靜美感。”

林景酌想起外媒對溫涼的評價,實在不得不感嘆溫涼爹媽給他起的這個名字的妙處。

不處于極端的兩個觸感,湊在一起卻奇妙地形成了一種讓人能瞬間意會到的氛圍。

“到了。”溫涼拍了拍林景酌的肩,示意他已經到了一中門口了。

現在正是上晚自習的點,一中裏頭幾幢教學樓都是燈火通明,隔得老遠都能聽見課間時候學生們在打鬧的聲音。

林景酌背起書包一條腿剛跨下車,卻突然頓住了。

溫涼就看着小朋友在原地愣了一兩秒,繼而在一片昏黃暖色的燈光中轉身。

少年有些緊張地摳了摳胸前的書包帶子,低下頭的時候纖長的睫毛在光影下像是欲飛的蝶翅,脆弱,但卻很美。

溫涼覺得自己永遠都會記得這一幕。

林景酌身後是晚高峰時候的川流不息,是驟然亮起的萬家燈火,在一片光海中,他成為了唯一靜止的點。

片刻靜默後,他站在明暗交界處帶着期待地擡頭,寒星似的眼睛亮晶晶的。

“你們要是不忙的話,我…請你們吃個飯吧?”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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