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chapter16
林景酌撿了只貓這件事情并沒有太影響劇組的拍攝。
他工作的時候向來話少,在鏡頭裏是張揚痞氣的職高生,出了鏡頭卻還是那個沒什麽表情的一中學霸。
在片場的時候他除了在對戲看劇本,就是在看自己的書,雖說對所有人都禮貌,和很難說的上跟誰親近。就連跟對手戲最多的女主,也一直都是淡淡的,保持着非常紳士且冷淡的距離。
別人知道他有只貓,還是因為某天晚上的意外。
溫煤球長得一言難盡,性格也亂七八糟,每天走要例行出門巡游,但基本自己能卡着點在十點半準時敲窗跳進來讓滿臉嫌棄的林景酌給他一只只爪子細心地擦幹淨。
一人一貓看似互相嫌棄,但卻相安無事地一起度過了不少時間。
那天林景酌是大夜戲,筋疲力盡回酒店的時候已經是淩晨三點多。他刷卡開了房門,習慣性地叫了句煤球。
可他在門口等了半天,等他鞋換完眼睛眼看着都要閉上了,房間裏也沒有一句回應。
林景酌皺着眉頭這才開了燈,心想今天的這位小祖宗怎麽難得地這麽消停。
可等室內一片大亮之後,林景酌四處張望,摸遍了整個房間卻在哪都沒有看見那道黑不溜秋的身影。
“煤球!”林景酌握緊了手機,邁開腿往房間快步走去,“溫煤球!”
林景酌少有叫它大名的時候,這貓激靈,相處了沒幾天就知道林景酌連名帶姓叫他那就肯定是要發火了,一到這時候就會飛速竄出來。
但今天仍舊是一片寂靜。
原本又累又困的林景酌在這一瞬間就清醒了,一把從旁邊的沙發上撈過眼鏡戴上,推門就往外沖。
酒店的這一層全被劇組包下來了,但這會兒畢竟已經是深夜,走廊上也是一片安靜。
林景酌沒敢出太大的動靜,只是焦急又細心地在各個角落看着,甚至還趴在窗戶上挂了大半個身子出去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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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煤球本來就黑得跟夜色渾然一體,如果不是它自己想出來,那無論怎麽找都等于是大海撈針。
林景酌滿心的焦灼,一邊走一邊忍不住摩挲着手上的手機。
現在的時間是淩晨四點十五。
溫涼接到電話的時候是淩晨四點半。
“嗯?”男人明顯是從熟睡中被驚醒的,聲音很低,帶着磁性的啞。
林景酌沒有說話,只是站在樓梯間裏喘着氣。
汗水從他的額頭上低下來,落在眼睛附近。
他知道現在給溫涼打電話非常不禮貌,也并沒有什麽用。
可他看着眼前的一片黑暗,說不清楚自己焦慮的源頭到底在哪裏,只覺得鋪天蓋地來的全是茫然。
他下意識地想尋求一些依靠。
溫涼擰亮床頭燈,半坐起來:“怎麽了。”
他知道林景酌是個極其有分寸的孩子,接受的教育和家庭環境讓他成為了一個十足禮貌的人。
能在這樣的深夜給他打電話,肯定是出了什麽事。
溫涼也顧不上自己還有些疼的頭了,拿過旁邊的外套披上,掀開被子站了起來。
“對不起這麽晚還…”林景酌的嗓子很緊,“但我找不到煤球了。”
“什麽?”溫涼也很驚訝,但相比林景酌的無措倒還算冷靜,“你先別着急。”
“我今天夜戲,回來的時候就沒找到它,我這層樓已經找遍了,溫老師我…”
“景酌。”溫涼叫他,“沒事的。”
林景酌站在樓梯上,胸膛劇烈地起伏着。
溫涼的聲音像是破開濃密黑暗的一線泉水,清潤溫柔:“它那麽聰明,說不定是以為回來你不在生氣了呢。沒關系的,明天再找好嗎?”
即使知道對方看不到,可林景酌還是搖了搖頭,汗水從他的睫毛上滴了下來:“不行,它是我弄丢的。”
“景酌,現在已經很晚了。”溫涼無奈地嘆了口氣,“你先回去睡會兒,萬一睡着了起來它就回來了呢?”
林景酌沉默。
“聽話,乖。”
但林景酌不倔的話,就不會是林景酌了。
他站在原地沒動,用沉默訴說着自己的慌亂和堅持。
溫涼覺得這孩子簡直生來就是克自己的,他站在窗前,頭一次感覺到了當家長的無奈。
你完全不會因為他擾了你的睡眠而感到惱怒。
你只會心疼他為什麽這麽晚還不睡。
擔心貓真的跑丢了孩子難受該怎麽辦。
甚至有了趕緊過去找到他,拉着他好好揉揉腦袋哄的沖動。
他揉着眉心在原地走了就幾步,聽着林景酌的腳步聲只覺得拿林景酌一點辦法都沒有。
兩個人不知道僵持了多久。
突然,在一片寂靜之中,有幾聲響亮的貓叫傳來。
“你聽見了嗎!”一瞬間,林景酌像是突然看見了火光的人一樣,飛快在黑暗中奔跑起來,“溫老師你聽見了嗎!”“聽見了,你慢點,別着急。”溫涼的語速不自覺地也跟着快起來,“小心。”
林景酌一邊把手機舉在耳邊,一邊腳步不停地朝着聲音的方向循去。
“在樓上。”他扶着扶手飛快地從安全通道跑上樓梯。
“好。”溫涼覺得夜裏有些涼,攏了攏身上的外套。
林景酌的腳步聲落在地毯上很輕,電話裏的兩個人只是聽着對方的呼吸,在深夜裏沉默地站在各自旁邊。
在一個個門旁停留側耳仔細聽後,林景酌最後停在了一個房間門口。
是女主的房間。
霍梵來開門的時候,就看見了臉冷得能掉冰渣子的林景酌。
“景…”
“麻煩讓一讓。”林景酌抿着唇,眼神冰涼。
霍梵被吓得下意識讓開了身子。
林景酌大步徑直走進了房間,一把撈起了在茶幾上炸着毛的溫煤球。
他單手抄着貓肚子直接把它拎了起來,沒多作半點停留,只是把煤球揣在了懷裏直接走出了房間。
至于站在門口的霍梵,林景酌只是在擦肩而過的時候冷冷地道了句謝謝。
霍梵站在原地看着快速走開的林景酌,感受到了他從裏到外的抗拒和冷漠,咬着牙眼眶有些紅。
十七八歲的漂亮小姑娘,哪裏被這麽冷待過。
片場裏再三的示好不理,對戲時候除了戲半句題外話都不接茬,在吃飯的地方即使碰見了,對方也只是禮貌招呼,連個微笑都奉欠。
走到哪裏都吃得開的她這是第一次主動示好,可卻處處碰壁。
她握着門把手,咬着牙像是終于決定了什麽,最後拿過了手機,對着還沒走太遠的林景酌拍了張照。
然後她發的微博就恰好還就被一邊打電話一邊用電腦改簽機票順手刷微博的溫涼給看見了。
@霍梵:一個找貓的男孩兒…
照片裏的林景酌穿着單薄,寬松的毛衣穿在他身上跟挂在衣架子上似的,露出了引人遐想的修長脖頸和一小片後背,黑色牛仔褲裹着他細長的雙腿,抱着只小貓站在酒店狹長的走廊裏。
好看是真好看。
但是他的小朋友抱着跟着他姓的貓,關這位小姑娘什麽事?
那些說CP終于發糖真甜真香的網友們,又是怎麽回事?
溫老師眯着眼睛有一瞬間的憤怒。
但理性驅使着他并沒有對電話那頭的林景酌講什麽,他只是委婉地,試探地,提出了一個并不太過分的建議。
“開會兒視頻吧,我看看它…也看看你。”
林景酌心情起伏大,這會兒上下跑動了這麽久,一時半會兒肯定也睡不着。
聽到溫涼的要求之後,他連猶豫也沒猶豫,他就直接給溫涼去了FaceTime。
屏幕裏的人盤腿坐在沙發裏,膝蓋上有一只頑強用爪子勾着他毛衣的貓。
“溫老師。”林景酌輕輕喊了聲,看着屏幕裏的溫涼有些失神,“真的抱歉啊這麽晚吵醒你…”
“跟我不用說這些。”溫涼本來覺就不多,這會兒也清醒了,裹了件浴袍倒了杯溫水坐在飄窗上看林景酌,“曬黑了點。”
林景酌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啊,是啊。室外的戲比較多。”
受驚了的煤球這會兒還執拗地勾着他的袖子,這會兒随着他的動作被扯起了大半個身子。
溫涼喝了口水,安靜地看着屏幕對面的人。
林景酌也沒感覺到不自在,窩在沙發裏略帶着疲憊,用指腹揉着煤球的肚子。
“最近辛苦了。”半晌後,溫涼道。
林景酌搖了搖頭,腿上攤着劇本,他為了擠時間出來錄《假戲》,最近幾天戲份湊得很緊,明天一早就有工作,這會兒也不打算睡了:“還行。”
“我聽安遠說這周要出遠門了。”溫涼坐得端正,正會兒手指正在電腦的觸控板上劃着,看屏幕上的界面,俨然是在訂購些什麽東西。
“真的?”林景酌眼睛亮了亮,嘴角有了些許笑容。
“嗯。”溫涼一邊笑,一邊敲下了回車鍵,“帶你秋游去。”
兩個人到後來也沒有挂上視頻,溫涼拿了本書在那邊安靜地坐着喝水,林景酌抱着只貓在這邊沉默地看劇本。
直到天邊有了一抹魚肚白,林景酌的助理開始敲門了,林景酌才和溫涼道了句早安。
“早安。”溫涼笑得無比柔和,修長的手指點在略微泛黃的書頁上,戴着無框眼鏡的男人看上去溫文爾雅,“工作加油。”
林景酌今天的戲份吃重,并不太好拍。
他和霍梵坐在操場的主席臺上,第不知道多少遍說出自己的臺詞。
“我對你沒興趣,你他媽能不能別煩我了。”他全身濕透,身上只有一件黑色的背心,這會兒抹了把汗水,濃眉緊緊攢着,看起來極度具有攻擊性。
旁邊的霍梵到第三遍才終于放棄了她那個楚楚動人的哭法,這會兒照導演所說地正死死瞪着他,紅着眼睛咬着牙,擡手給他就是一巴掌。
林景酌淡定地接下了那個耳光,深深望了他一眼,繼而站起身來,扭過頭去狀似冷漠地抿唇走開。
但不難看見,那個看似淡漠倔強的背影,左腳卻有一些不自覺地跛着。
“咔!”
導演莊放伸手喊了停,重新看了一遍,雖然對霍梵仍舊有些小女兒惺惺作态的那個耳光還不甚滿意,但看到林景酌一遍比一遍成熟的表現,到底還是沒舍得讓人再來一次。
這條算是過了。
林景酌的助理第一時間拿着毛巾上去直接把林景酌給裹了個嚴實。
林靜說一夜沒睡,一大早就是一場打群架的戲,對完戲走了兩邊細節後一條過了之後接着就是淋雨,淋完了還得跟女主扯皮,到現在被圍在柔軟的毛巾裏,他閉上眼睛感覺自己站着都能做夢。
“溫涼老師送餐車來啦!”
聽到遠處不知道誰喊的一句話,林景酌站在原地想,自己果然是發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