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講不講理

回到望歸宮已是晚飯時分,第四峰熱鬧得很,年輕的尋疆弟子們正在張羅晚飯,有一個穿着麻布粗衫的壯漢正抱着一張大圓桌走出院子,左玄歌凝神看了一會奇怪道:“山上還有不是尋疆弟子的人?”

輕鬼順着他的目光也注意到了那個沒着尋疆族子弟慣常穿的青灰衣裳的壯漢,并不十分驚奇:“常有山下的百姓送東西上來,時辰晚了就在山上住一晚,若是願意也可以跟着練些把式,尋疆族可是很開明的,只一點,不收雪淵人,只收在雪淵國無家可歸的中原人。”

輕鬼的話在左玄歌心中激起一絲漣漪,無家可歸……

他久久地望着這群尋疆子弟,那個壯漢已将圓桌擺在空地正中,有人順手給他遞了一塊毛巾,他一邊擦汗一邊跟那人說着話。

左玄歌身形猛地一頓,居然是他!

“你怎麽不走了?”輕鬼已經飄出丈許,扭過頭來盯着他看。

左玄歌定了定神跟上去:“輕鬼,若是我說想尋個人上第七峰幫着澍婆婆幹活你看可行?”

“你不就是給澍婆婆幹活的嘛。”

左玄歌攤手:“可是我做事澍婆婆總不甚滿意,常常惹得她老人家生氣我也很不好意思。”

輕鬼歪着頭想了想左玄歌劈的柴火,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也是,你還真不像一個幹苦活的人。”

他眼珠滴溜溜一轉:“你不會真是那個什麽左家的公子哥吧。”

不等左玄歌回答,他又自顧自地說了下去:“不過就算你是也無所謂啊,又不妨礙我殺你。”

說完沖着左玄歌無害地勾了勾唇角。

左玄歌扶額:“你就說你幫不幫我帶個人上去。”

“幫你嘛……也是可以的。”

“好,那你再答應我不要告訴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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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鬼遞了一個懷疑的眼神過來,左玄歌輕輕一笑:“我要偷懶這種事還是不要被其他人知道比較好嘛。”

也不知輕鬼對自己的說辭是否相信,他沖着那壯漢努了努嘴:“你想帶他上去?”

“不錯。”

輕鬼歪着頭有些苦惱:“就不知他願不願意,尋疆族可不随意強人所難。”

左玄歌嘴角抽了抽,顯然對他這話表示懷疑。

輕鬼擺了擺手,嫣然一笑:“我們只強取豪奪。”

“你看他是誰。”

輕鬼将目光投過去,那漢子已經将臉轉了大半邊過來,眉飛色舞地不知在說些什麽,輕鬼皺着眉搖頭:“他是誰?”

左玄歌有些奇怪地盯着輕鬼,他真的不記得了?那個穿着粗布汗衫插科打诨發出陣陣笑聲的人分明就是野狼啊。

無論是在小樹林還是後來與司徒凜月的惡戰,輕鬼都有見過他,怎麽會完全沒有印象?他摸不準輕鬼是真不記得了還是裝傻在試探自己。

“你快說他是誰啊。”左玄歌一直不說話,還用奇奇怪怪的眼神盯着自己瞧,輕鬼忍不住推了推他,“天底下那樣的莽漢多了去了,我豈能一個一個都認識?”

“嗯……我問的便是你難道看不出來他是一個有力氣的壯漢嗎?帶上第七峰去幹粗活正合适。”

“行,今晚上我就把他綁上來。”

綁上來……

左玄歌摸着下巴又看了看野狼,不只是司徒凜月,就連野狼也追到了關外炎城,他的心情有些複雜。

當初野狼在京城犯了事正要逃竄,被守城的将領攔了下來,正在盤查,左玄歌不過是離京時順手幫了他一把,将他一起帶出了城門,他卻将自己當做救命恩人一路護送至今。

“左玄歌你是烏龜麽,磨蹭死了。”輕鬼不耐煩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胡思亂想。

“來了……”他話音未落,已被人提起幾個騰空掠了起來,不消片刻,已經站上了第七峰的峰腰。

左玄歌站住身形,晃了晃腦袋緩解眩暈:“不是很理解你們這些輕功好的人,飛來飛去不暈嗎?”

“不會啊。”仿佛為了印證自己的話,輕鬼在鐵索上飄忽來去,“你瞧我,自由自在,想去哪裏去哪裏,多快活。”

左玄歌感受到了□□裸炫耀的傷害,他看着輕鬼像個孩子一樣将懸在半空的鐵索當作玩具,天地空蒙,任爾玩耍。

斜刺裏突然飛過一柄大刀,銀光乍閃的刀鋒貼着輕鬼的腳底飛過,輕鬼身體後仰躲避中一個失衡直接往下栽了下去,幸而他眼疾手快伸手抓住了身側的鐵索,堪堪在鐵索上站穩才撫着胸怒道:“清月!你要害死我麽!”

那柄大刀一個回旋沒入石壁中,确實是清月的刀。

一個臃腫的身體從中空的壁內跑出來,用磕磕巴巴的聲音道着歉:“對……對不起。”

左玄歌忍不住将目光在他身上多停留了一瞬,這個聲音……好奇怪,明明人是近在眼前,聲音卻深遠飄忽,如從山谷中傳來,仔細一看他的身形,左玄歌心中的疑惑更甚,他一直以為清月身材臃腫,看似笨拙木讷,現在才發現并非如此,他似乎裹了數十件衣裳在身上,把自己包得跟個粽子似的,是以看起來厚重又遲鈍。

也正因着他身材的奇怪,才常常使人忘了這個人另一個奇特之處,他始終頭戴着一頂鬥笠,在紗幔遮蔽下臉上還蒙着面,完全不以真實面目示人。

太神秘了,太神秘的人和物都容易勾起人的興趣。

清月拔了刀,也不再多說話,只在經過左玄歌時頓了頓,似乎有感于他過分直接的目光,但也只是一瞬,便迅速閃身進了石壁。

輕鬼罵罵咧咧地回到峰上:“……啊嘞,這個清月真是太讨厭了。”

“他……他不覺得熱麽?”左玄歌本想問些關于清月的問題,可是礙于不願過分展露對尋疆族好奇,最終只問出了這麽個奇怪的問題。

輕鬼卻很興奮地拍着他的肩膀道:“啊啊啊,我也是這麽想的啊,可是那個家夥就是這個樣子,就算是三伏天也要至少多穿十二件衣裳在身上,否則絕不出來示人,也絕不将鬥笠面紗摘下來,誰要敢動他的面紗,他就跟人拼命。”

輕鬼突然掩嘴笑道:“私下裏我們都猜測他大概是長得其醜無比,所以不敢示人。”

左玄歌瞥眼看了看他,他這副尊容,有資格嫌棄別人的長相麽?

不過,說到長相……

“輕鬼,你……是不是臉盲?”

輕鬼板起面孔:“當然不是!”

左玄歌還是對他居然沒有認出野狼這件事有些奇怪,難道只是因為他的注意力一直在自己和司徒凜月身上所以沒有注意到野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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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左玄歌睡得不大安穩,輕鬼說要将野狼綁上來,究竟是如何個綁法?他會不會早已看穿了那人是野狼,也許想趁夜将其殺掉?就算他是真的沒發現,野狼待在尋疆族也難保不會被笛長老他們發現……

左玄歌睜開眼睛,他面朝內壁,借着月光突然看見倒映在牆壁上的影子,有人!他神色一變,一股寒意直沖腦門。

有人站在他的床邊,他竟毫無察覺,那個人站在那裏多久了?

“玄歌。”清冷的聲音傳入耳中,左玄歌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他迅速坐起了身,看着立在床前的那一條長影。

“師父……”縱然左玄歌此刻心底疑雲密布,卻什麽也問不出口。

“跟我走。”司徒凜月上前握住他的手,他的動作并不蠻橫,卻有着不容左玄歌回絕的強勢。

“師父,我……”

“你不是尋疆族的人”

左玄歌沒有回答,司徒凜月說的也不是問句,因為答案他已經知道了。

“你寧願只身犯險留在這虎狼之地,也不願意跟我回珩羽山?”司徒凜月目光凝成一線,寒意迫人。

“我不願意。”左玄歌将自己的手抽出來。

“為什麽?”

左玄歌聳了聳肩,語态輕松地随意白扯理由:“因為我在尋疆族待着很開心,因為在這裏讓我比在珩羽山更自在。”

“是因為你無法修習珩羽武功嗎?”司徒凜月審視着自己的不是,或許他給無法習武的左玄歌太大的壓力了,“我答應你,一定會幫你解決體內真氣的困擾。”

“你錯了,師父,就算我恢複如常可以修煉珩羽武功,我也不會跟你回去的,我就是一個放蕩頑徒,這一生渾渾噩噩混吃等死對我而言就是最好的歸宿,我犯不着那麽想不通費那麽大勁跟你習武,累不累啊我。”左玄歌伸了一懶腰,倒在床上,一副懶散不成氣候的樣子。

司徒凜月看着他就氣不打一處來,他不由分說上前把他拉起來。

“喂喂,師父你幹嘛啊……”左玄歌一邊掙紮一邊罵罵咧咧地被司徒凜月拉起來,然而他的抗議絲毫沒有作用,他被司徒凜月拖下床拽着直往門外走。

“師父……師父……司徒凜月!”

左玄歌一聲怒喝,司徒凜月終于頓了頓扭頭看着他:“直呼師父姓名,大逆不道。”

“我說了我不跟你回去,你講不講道理?”

“不講。”

“……你要不要臉。”

……

司徒凜月回身拉着他繼續走,對他的控訴充耳不聞。

“師父,你作為珩羽掌門臉皮怎麽這麽厚?哪有這麽死乞白賴求着別人當徒弟的?祖師爺的臉都讓你丢光了……”

門外突然起了一陣風,接着是輕鬼興奮的聲音:“左玄歌左玄歌,你要的男人我給你綁來了。”

屋內靜默了一瞬。

左玄歌感受到司徒凜月落在他臉上的目光,他張了張嘴:“……那個,師父,你聽我解釋,并不是像你聽見的這樣……”

輕鬼的聲音越來越近:“他好沉吶,我給你驗過了,體格強健,身材健壯,活兒肯定好!”

那道目光愈加凜冽,左玄歌已經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了,只得幹巴巴地道:“師父,輕鬼就要進來了,您?”

“我知道,我回避。”司徒凜月語氣森森。

回避……這話說的,左玄歌哭笑不得,司徒凜月這說話的本事也是越來越叫人刮目相看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覺得當輕鬼說出那句 你要的男人我給你帶上來了 那一刻。。。

左玄歌。。。是很不想承認自己認識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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