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歲末除夕
“公子,不好了……”大清早被左玄歌打發出去買京城西巷梅花糕的範一一回來便大聲嚷嚷着。
左玄歌按着太陽穴回身:“怎麽了?左玄商又作什麽妖了?”
司徒凜月站在一旁有些幸災樂禍。
範一看看司徒先生又看看自家公子,苦着一張臉道:“公子……外頭、外頭在傳您和司徒先生的閑話呢……”
左玄歌跟司徒凜月互看一眼,他扶額無奈道:“他還真是不放過一丁點诋毀我的機會啊。”
司徒凜月皺了皺眉:“诋毀?”
“師父,別鬧,他可是傳咱們亂·倫啊。”
範一有些猶豫要不要繼續說下去,可是瞧着公子似乎還不夠重視此事,于是壯着膽子繼續說道:“傳得有板有眼的呢,還說有人看見公子……跟司徒先生抱……抱在一起了,連、連畫像都出了……”
“什麽畫像?”
“就是這個。”範一将自己沿路收回的畫像都交到左玄歌手裏,每幅畫的筆觸都不盡相同,畫的卻是同一個場景,就是那日左玄歌在左府前院抱司徒凜月的樣子。
看那粗劣的筆法,顯然都是連夜趕出來的畫作。
左玄歌更頭疼了,流言這種東西實在不是他可控制的,原本若只是傳他跟一般的男子有什麽不雅之事,倒也還好,都是富家公子,誰也不比誰幹淨多少,跟他流連風月場所的惡名比起來實在不算什麽。
可這回傳的是他與師父的奸·情啊,這種長幼無序尊卑不分的行徑可就有些令人诟病了。
他倒是可以不在乎,左大将軍卻氣得恨不能馬上将司徒凜月趕出府去。
所以這幾日,左玄歌都不敢出聽風閣去晃悠,生怕被父親看見狠狠修理一番。
謠言甚嚣直上,絲毫沒有要平息的意思,在左玄商的推波助瀾之下,這件事已經鬧得滿城風雨人盡皆知。
左玄歌将手裏價值千金的茶杯狠狠擲出去:“左玄商!就不怕逼急了我真跟他争一争陵西王世子之位。”
司徒凜月心情卻不錯:“徒兒原本不想争嗎?”
看着師父大人那事不關己的模樣,左玄歌的滿腔怒火也偃旗息鼓了,他頹喪地坐回椅子裏:“反正我心裏有一筆賬,我只給他三次機會,三次害我的機會,超過三次,兄弟之情便盡了。”
“徒兒消消氣。”司徒凜月将自己手裏的杯子遞過去,“你的小本本上記了他幾筆賬了?”
“沁心樓一事算一筆,這次……算半筆。”
司徒凜月斂了斂臉上的笑意:“我只算半筆?”
左玄歌撇了撇嘴沒好氣道:“我瞧着這事兒發生以來,師父挺高興的,這半筆是我的。”
蠻橫地從師父手裏把茶杯接過來,一邊喝茶一邊假裝鎮定道:“師父,你看我的眼神能不能不要那麽赤·裸裸。”
“哦。”司徒凜月應了一聲,看他的神情卻不變。
“師父,你能不能好歹假裝一下對這件子虛烏有的事情很生氣?”
“我很生氣啊。”
“……沒看出來。”
司徒凜月将書桌上這些天收集回來的二人相擁的畫像拿在手裏,搖頭道:“把我們倆畫得那麽醜,絲毫未得□□,我很生氣。”
“師父……”左玄歌放下茶杯,看着師父俊逸的臉,提醒他也是提醒自己,“徒兒……未來是要正常娶親的,我是認真的。”
“我知道。”司徒凜月唇角淺淡的笑容不改,突然撿起桌面上的狼毫,将左玄歌面前的宣紙移至自己面前,凝神作起畫來。
一氣呵成将一副青衣白衣相擁的畫作完,收筆後才道:“走吧,去貼對聯。”
“哦……”左玄歌跟在師父身後走出了兩步,突然又折返回去,将桌面上師父大人才畫好的畫仔仔細細用鎮紙壓住,才快步追了出去。
踩着梯子去貼對聯的左玄歌想了很久也沒想明白,他為什麽要親自來做這種事?可是看着師父給他扶梯子扶得很開心的樣子,便覺得算了吧,能讓師父高興一下也是好的。
除了那不可逾越的一步,其它的讓他做任何事情都可以。
終于将對聯貼好,左玄歌轉過身有些得意地看着司徒凜月:“師父,如何?徒兒貼得好吧?”
“嗯,不錯,不過似乎歪了一點。”
“有嗎?”左玄歌回頭稍稍後仰以便看得更清楚些,腳下的梯子突然一晃,他後仰的姿勢本就不太穩定,這一晃更是讓他完全失去了平衡,在梯子上像不倒翁似的晃了幾下,好不容易才抱住梯子穩住了身形。
心有餘悸地扭頭朝下一看,便看見司徒凜月展開雙臂正笑眯眯地望着他。
“……師父,你一副很期待我掉下去的表情是什麽意思啊?”
“就是徒兒不用害怕,你掉下來我也能接住你的意思。”
“去去去,我才不會掉下去。”
“哦。”司徒凜月難掩失望地收回了手。
左玄歌小心翼翼地下了梯子,不遠處已經有些婢女下人駐足往這邊張望了:“師父,咱們還是回書房吧。”
司徒凜月也注意到了那邊的動靜,卻并沒有往那邊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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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響起兩長一短的敲門聲,左承胄放下手中的名帖:“進來。”
宋孝仁将門推開一條線鑽進來再将書房的門關嚴實:“好家夥,外邊都傳成那樣了,你還在書房裏窩着?”
左承胄擡眼看了看他:“否則如何?難不成去聽風閣把司徒凜月拎出來?那豈不是坐實了外頭的傳言。”
左承胄頓了頓,又添了一句:“再說,我也得有能把他拎出來的實力吧?”
宋孝仁“噗嗤”笑出來:“算你還有點自知之明。”
“你笑什麽笑?”左承胄白了他一眼,“我若不是雜務纏身,而是像他那樣一心修武,誰贏誰還不一定呢。”
宋孝仁提着酒壺喝了一口:“拉倒吧你,好歹你也比人家年長二十來歲,你當年行走江湖的時候可不就是他這個年歲。”
“胡說,我未及冠便隐退江湖了。”
“得了,不跟你扯這些有的沒的了。”兩個年紀加起來都快百歲的人何必争論這些呢,“你打算怎麽辦啊?怎麽拯救你那失足兒子?”
“照原定計劃不變,為他娶親。”
宋孝仁伸長了脖子看了看書桌上滿滿的名帖,突然映入眼簾的一個名字把他吓了一跳:“這尊大神都被你搬出來了?下血本了啊,可是……那你先前的謀劃豈非都白費了?”
左承胄将桌上的名帖一一收起來:“若是玄歌真的鐵了心不願娶親,那我的謀劃才是真的白費了。”
他擡頭看着這個十數年的老友:“我的意思你應該明白。”
“我懂,可是我懂有什麽用,得那臭小子懂啊,我看你直接跟他攤牌得了。”
“不行,時機未到。”
宋孝仁摸了摸腦袋:“兒孫自有兒孫福,我就不知道你操那麽多心幹啥。”
“你沒有孩子自然不知道了。”左承胄瞥了他一眼,“對玄歌好點兒,日後你可還指着他養老送終呢。”
宋孝仁指着他搖頭道:“你這傷口上撒鹽的本事啊,真跟你兒子如出一轍。”
“不應該是我兒子跟我如出一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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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到,今年左玄歌除卻早起到大将軍房裏拜年請安之外,其餘時間都是在聽風閣內同師父野狼等人一起度過。
不熱鬧卻夠親近。
除夕同師父一起守歲,兩人圍着燒得紅火的炭盆,臉龐映照在暖黃的光芒之下,話不多,卻很祥和。
“師父,在将軍府過年,跟在珩羽山有什麽不一樣的嗎?”
“很不一樣。”
左玄歌側頭看了看他,以示詢問。
司徒凜月也扭頭面對他:“珩羽山上沒有徒兒。”
“師父,你若再這麽說,我就不跟你一起守歲了。”左玄歌賭氣地別過臉不再看他。
司徒凜月往盆裏添了些炭火:“可我說的是實話,并沒有要挑逗徒兒的意思。”
左玄歌有些無奈:“就是因為師父總是自然而然說出這樣的話所以才……”
“哦?難道你希望我認認真真說?”司徒凜月坐正,真有要鄭重其事地一表心意的樣子。
“不是。”左玄歌扭頭瞪他一眼,握住撥火棍的手握緊又松開,“以後不要說這些話了。”
“我……讓你困擾了?”
我的存在讓你困擾了?
左玄歌托着腮望着跳動的火苗,淡淡應了一聲:“嗯。”
司徒凜月微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突然将左玄歌的手拉了過來。
左玄歌急了:“師父,你幹嘛啊……”
感覺到掌心多了一枚圓圓扁扁微涼的金屬制東西才停了聲音,左玄歌将掌心的東西湊在眼前一看,是一枚舊銅錢,面上的文字都已被磨損得看不清楚了,卻有着淡淡光華流轉:“這是什麽?”
“壓歲錢。”
“……師父,你還可以再小氣一點嗎?”
司徒凜月淺淺笑着,眉眼彎彎帶着月華一般的溫柔:“你是左家公子,多少金銀沒見過,讨個好彩頭而已。”
左玄歌将那枚銅錢握在掌心:“謝謝師父。”
兩人一時無話,只聽得炭火細微的爆裂聲,還有門外被左玄歌發出去随意玩耍的範一範二等人燃放爆竹的聲音。
有一些鬧騰,更多的卻是安寧的除夕夜。
“玄歌。”
“嗯?”
“既然你這麽有錢,不如将當初在祁雲鎮師父給你的錢還回來吧。”
……
“不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