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海綿寶寶
怕那個簾子再掉下來,喬荊玉加快速度,趕緊把自己給搓幹淨了。
他甩了甩濕漉漉的頭發,從洗澡間裏出來,一進院子,就看見自己海綿寶寶的內褲正迎風招展,旁邊是駱海的大褲衩。
我去,駱海竟然把他內褲給搓了。
他就說剛剛洗完澡出來,在那兒找半天都沒看見內褲,原來被駱海拿走搓了。
喬荊玉臉一下子紅了,他媽從小學開始,就不給他洗內褲了,确切的說,是從幼兒園開始,就訓練他自己洗內褲,在他洗不幹淨的時候,他爸才會幫他搓一搓。
這也太尴尬了。
他走到水槽邊,看到駱海正給他洗剛剛洗澡時換下來的t恤,不知道怎麽說,這感覺真挺…感動的。
在家裏,他爸媽都不會親手給他洗衣服的,也就是丢洗衣機裏轉轉,不能洗衣機的,就送幹洗店。
喬荊玉頂着一頭濕漉漉的卷毛,聲音嗫嚅着,“那個…你怎麽給我洗內褲呀。”
駱海倒挺坦然:“拿你衣服的時候不小心帶過來了,我想拿出來呢,掉水盆裏了,就順手給洗了。”
“哦。”喬荊玉不自然地點了下頭。
“怎麽了?還不好意思了?”駱海問他。
“不至于不至于。”喬荊玉擺擺手,一臉無所謂的樣子,他是有點不好意思,但不能讓駱海看出來。
這幾天駱海經常幫他洗衣服,因為沒有洗衣機。喬荊玉哪裏手洗過衣服啊,用了半袋洗衣粉,一缸水使完了都沖不幹淨,衣服帶着沫兒也不擰擰就往繩上搭。
駱海實在看不下去他嚯嚯洗衣粉和水,幹脆每次洗衣服把他的也順道洗了,反正都是夏天的衣服,一把水的事兒。
黃色的海綿寶寶還在繩上飄蕩。
駱海突然來了句,“你內褲挺小的。”
喬荊玉簡直無語了,真想給他褲裆來一腳,“就你最大行了吧!”
駱海的內褲就是老頭款,他還沒嘲笑他土呢。
真是夠了,喬荊玉頂着一頭濕漉漉的卷毛回屋了。
群裏支教小隊正熱聊給小學生上課的事。
前幾天,支教小隊開始給孩子們上課了,陳嘉他們經常在群裏聊天,一起商量事情、約着活動什麽的,不過都只是簡單的寥寥數語。今天也不知道聊什麽呢,幾個人侃了一百多條。
喬荊玉正要翻翻他們的聊天記錄。
陳嘉就在群裏拍了拍喬荊玉的A大錄取通知書。
-喬喬,你這拍一拍後綴該改改了,都填完志願,收到別校錄取通知了,就別肖想A大了。
-我樂意,你管得着嗎?我開學就在A大隔壁!
-A大隔壁是B大,你學校離A大一裏地呢。
-滾滾滾!
喬荊玉從小就不是那種刻苦的別人家孩子,再加上出生時有點意外,導致身體不太好,爸媽對他就沒什麽太高的要求,覺得他只要健康快樂就好。
而且他爸媽的學歷本身就屬于拔尖兒的了,就更不需要通過孩子來寄托什麽。
好在家裏氛圍好,他打小就是一路名校,最好的幼兒園,最好的小學,最好的初中,然後就是初中部直升高中部。雖然成績在班裏算不上拔尖,高考成績也一如既往的平穩,沒有什麽超常發揮的驚喜,但也考了一個說出去不給爹媽丢人的學校。
不過跟A大還是有點差距的,拍一拍那裏寫A大就是他弄着玩兒的,壓根兒都沒當真。
喬荊玉往上翻了翻他們的聊天記錄,翻着翻着整個人都炸了。
這群人剛在群裏商量給他排一節生理健康課,竟然讓他女扮…不是,是男扮女裝,去給小學生講生理期和衛生巾是怎麽使用的。
-陳嘉,我去你大爺的!我就知道你肚子裏沒好水兒!
他本來想說“去你爹的”,一想到陳嘉他爹就在群裏,就改口了。
-喬喬,咱們隊裏這不是沒有女生嗎?就你的形象最合适了。但凡有個女同學,我能找你去講嗎?
-第一,別叫我喬喬。第二,我不是你們支教隊的,不關我的事,懂?第三,什麽叫我的形象最合适?你給我說清楚!
-你的形象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別忽悠,我不幹。
-為什麽呀?你不是婦女之友嗎?從小就能跟小女孩玩在一起。
-确切的說,那是她們單方面玩我好嗎?給我塗指甲油,給我紮小辮,還騙我穿裙子!
喬荊玉發了個[再見]的揮揮手表情,毫不猶豫退出群聊。
這群人太缺德了,前幾天他們開課,喬荊玉在群裏求他們半天,讓他們給他也安排個課上上,他英語挺好的呀,也讓他感受感受支教的快樂,結果當然是被拒絕了,就好像他多不靠譜似的,仿佛他只要往講臺上一站,就會荼毒那些祖國花朵似的。
現在知道來找他了,還不是沒人幹的活安排給他幹,還女扮…男扮女裝,虧他們想的出來!
剛退群,陳嘉就來私聊他了。
上來就甩給他一份資料,關于生理期的。
-我不會看的,也不會去的。
-剛跟你開玩笑的,哪能真讓你男扮女裝啊,你又沒那愛好,我又不是變态。
陳嘉又甩給他一個鏈接,是一篇公衆號文章,關于山區留守兒童的。
-這地方留守兒童多,很多老人加小孩的家庭組合,山裏閉塞,思想守舊,老人對生理教育羞于開口,很多小孩面對身體發育都是茫然無措的,尤其是女孩子。
-為什麽找我啊?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像女孩子?
-哪能啊!其實這種生理知識,當然是女孩子講給女孩子聽比較合适,這樣大家都不緊張,但現在條件有限嘛。我是覺得,你從小就招女孩子喜歡,她們都愛跟你玩,你去講,可能會讓她們更放松。
-我再說一遍,那是她們單方面玩我!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考慮考慮?
其實陳嘉是見過的,小學的時候,他倆一個學校,他放了學去低年級找喬荊玉,看見他這發小趴在課桌上,老老實實的讓女同學給他紮辮子,塗指甲油,特別有耐心。
他這發小從小就心特軟,對待美好的事物尤其如此。
果然,喬荊玉回了:我考慮考慮。
扣扣。
門框很克制的被敲了兩下,這屋沒有門,只有門框,所以只能敲框兒。駱海倚在門框那兒,一手端着個碗,一手掀開門簾子,“能進來嗎?”
屋裏風扇賣力地轉着,喬荊玉坐在書桌前,一邊沖風扇撥弄着自己的頭發,想把頭發吹幹,一邊劃着ipad看陳嘉發來的科普視頻。
“進來呀。”他沒回頭,“你以後別敲了,直接進來就行。”
駱海進來說:“萬一再趕上你脫光呢,又說我故意的。”
“我開玩笑的,你這人怎麽那麽記仇啊?”喬荊玉頭發還沒吹幹,頂着雞窩頭看過去,“什麽呀?”
駱海把碗湊他跟前,“綠豆湯,解暑的。”
這兩天實在太熱了。
喬荊玉沒接那碗,只把頭往前伸了伸,就着駱海的手就要喝。
駱海愣了一下,才意識到他要幹嘛,把碗往前送了送,看他低頭咕咚咕咚喝起來。
喬荊玉毛茸茸的自然卷還沒完全幹,真跟小狗喝水一樣,就差在屁股後邊安一條尾巴了。
綠豆湯裏放了冰糖,在井水裏鎮過,冰涼爽口,還帶着點甜味兒,喬荊玉很喜歡,喝得有點急。
“你慢點。”駱海一手摁在他脖子上,輕輕撫了撫。這修長的脖頸白皙漂亮,因纖細而顯得有幾分脆弱。
爺爺那條卷毛小狗,小的時候,駱海喂它稀飯,它就這麽湊到駱海手邊來喝,駱海就會在它後頸上撫一撫。就像現在一樣。
喬荊玉擦了擦嘴巴。
一碗綠豆湯見底兒,駱海把空碗放下,視線落在他的ipad上,剛才視頻沒暫停,畫面裏的人正拿着衛生巾講解怎麽使用。
駱海說:“你知識面拓展的夠廣呀。”
喬荊玉有點不好意思,撓了撓頭,“這是陳嘉找來的課件,準備給小學生講生理健康課用的。”
“你講?”駱海沒法想象喬荊玉給小孩上課是什麽樣,感覺不怎麽靠譜。
“怎麽了?”喬荊玉說,“我看着那麽不靠譜嘛?”
“沒有,挺好的。”駱海矢口否認。
喬荊玉說:“你覺得挺好?”
“嗯,挺有意義的,而且有用。”駱海心道,如果喬荊玉講的靠譜的話。
“你覺得有意義啊?”喬荊玉挺意外的,他以為駱海又得噎他幾句呢。
駱海點了點頭,“我覺得有意義。”
駱海記得,在他三四年級的時候,班裏有個女生,年紀比他們都要大幾歲,個子很高,坐最後一排。
有一天,他來到班裏,看到好多男生圍在那個女生旁邊,笑話她,他不知道他們在笑什麽,直到看見有人翻出了她的衛生巾,但他不知道那是什麽。
那一個上午,女生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課間也不出去,上課老師提問,她也不肯站起來。因為她不肯站起來,班裏其他人笑話她,老師也很生氣,就讓她去教室外面罰站。那個女生就把外套系在自己腰上,去外面罰站了。
駱海也坐最後一排,女生出去之後,他看到她凳子上都是血跡。那時候他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只是把凳子擦幹淨了,同時還以為女同學快死了。
“是不是特別傻逼?”駱海把這件事講給喬荊玉聽,“那時候都挺無知的。”
“是挺無知的。”
喬荊玉轉頭回了陳嘉:我去!
-什麽意思?
在陳嘉這裏,“我去”等同“卧槽”,尤其是在加上感嘆號的時候 。
-我說我去講生理健康!
-真的?你怎麽改變心意了?
-少廢話,再問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