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少年煩惱
第二天醒來,駱海胳膊都要斷了。
窗外是幹淨的清晨,天氣大概是晴朗的,一掃昨日的陰霾,微光透過單薄的窗簾投進來。
昨天電視沒關,電影頻道經過一晚閉臺休息,正在放一部紀錄片,是關于某位鋼琴家的,背景音是鋼琴曲,緩緩音樂聲随着畫面流淌。
駱海低頭看看懷裏人的睡姿,首先感覺到了驚悚,這種驚悚感甚至蓋過了胳膊的酸麻,兩個男的睡成這樣,真的很…
他動了動,試圖不弄醒喬荊玉,又能讓自己抽身。可這實在有點困難,喬荊玉把他盤的特別緊,頭抵在胸膛,胳膊摟着,腿夾着。
駱海挪了挪,不得要領,沒把喬荊玉給挪開,皺着眉頭發現自己起立了。
其實他這樣的年紀,每天早晨多少都會有點感覺,但一般不用理,自己就退下去了。
只不過今天摟着喬荊玉在懷裏,他特別心虛,再想想昨天浴室裏,更心虛了,覺得特別對不起喬荊玉。
心虛加愧疚,駱海臉都皺起來了,他掀開被子正要起來,也不管會不會把喬荊玉弄醒了。
喬荊玉腿突然動了一下,膝蓋頂在了他那兒。
駱海倒吸一口冷氣,喉嚨裏一聲悶哼差點沒忍住。
這回喬荊玉也醒了,駱海全身肌肉都繃緊了,有點硬邦邦的,他覺得不舒服,腦袋怎麽枕都不舒服,就醒了。
喬荊玉睜開眼,滿眼的肉色、條理分明的腹肌讓他愣了一下,然後猛地渾身一顫,差點彈起來。
天吶,什麽情況!他的記憶只到昨晚跟駱海一起看電影,怎麽一覺醒來就這樣了?
“醒了?”駱海的嗓子有點啞,聽起來有一絲不同尋常的感覺。
喬荊玉撓了撓頭,有點驚訝于他差點用“性感”這個詞來形容同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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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怎麽回事啊?”他尴尬的從駱海身上撤回自己的手腳,更尴尬的是,把腿收回來的時候,膝蓋又在駱海的親弟弟那裏蹭了一下。
那麽大,還那麽硬。
喬荊玉反應了一秒,才意識到蹭了什麽,他臉紅脖子粗的,趕緊拉開與駱海的距離。
駱海沒說話,幾乎是在他剝離的瞬間就跳下床,進了洗手間,甚至可以說有點狼狽。
喬荊玉都能看見他的中老年款褲衩快被撐裂了,這都什麽事兒啊?
電影頻道播放的紀錄片裏音樂聲不斷,曲調優雅,舒緩心靈。
喬荊玉接受着高雅熏陶,催眠自己忘記今天早晨發生的一切,但洗手間裏欲蓋彌彰嘩嘩的流水聲,還有流水聲都掩蓋不住的駱海克制的喘息…
他不得不再次咒罵,這破賓館隔音為什麽這麽差!!
喬荊玉坐在床上,認真看了一會紀錄片,其實他挺喜歡看紀錄片的,但這會兒不管怎麽逼自己,都沒辦法沉浸進去,滿腦子都是那一刻的觸感。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紀錄片裏的背景音樂都換了好幾首,洗手間的門終于響了。
不得不說,駱海這回真的有點太久了。
駱海黑着臉從浴室出來,皺起的眉心能夾死一只蒼蠅,絲毫看不出來他剛剛做過什麽取悅自己的事。
其實他對這種事兒并沒有太大需求,平時都是草草解決,反正不會用太長時間,要說快樂吧,也有,但更多是生理上的,而不是心理上的。但今天不知道為什麽,會那麽久…
喬荊玉說:“我去洗臉刷牙。”
他一溜煙鑽進洗手間,試圖躲避兩人獨處的尴尬。
在洗手間門關上的瞬間,駱海額角抽搐,覺得有點不妙。
喬荊玉拿着牙刷,一邊刷牙,一邊吸着鼻子,在洗手間裏四處嗅着。
還是那個怪味兒,昨天就是這個味道,今天怎麽還更濃了?
他聞着聞着,突然意識到這是什麽…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這麽說,駱海昨天晚上就在這裏…
喬荊玉沒再往下想,及時住腦了。
洗漱完畢,從洗手間裏出來,喬荊玉看到駱海光着膀子,正拿着電吹風幫他烘幹那件粉色t恤,極具生活氣息的畫面,使駱海看上去有一種別樣的“賢惠”。
看到他出來,駱海把衣服遞給他,“應該差不多幹了,你換上衣服,我去退房。”
“好。”喬荊玉點點頭。
駱海穿上衣服,樓下去了。
喬荊玉這邊剛把衣服穿好,正準備也下樓,就聽見敲門聲。
他打開門,駱海又回來了,身後跟着賓館老板,昨天那個卷發姐姐,老板說:“我檢查一下房間用品。”
房間用品?喬荊玉愣了一下,說:“拆了兩個泡面,一桶礦泉水。”
老板業務熟練,房間裏的東西放在哪裏,她都很清楚,還沒去拉開抽屜,就看見桌上拆封的dorex,以及垃圾桶裏扔着的一個被喬荊玉玩過的套子…
“這個也收費。”老板往垃圾桶裏一指,還挺意外的,“就用了一個啊?沒用完的你們可以帶走。”
“這個…我…”喬荊玉面紅耳赤,知道老板是誤會大了,不知道如何解釋,求救般看向駱海。
駱海略過他的視線,擡頭看天花板。
誰讓他拆了?
老板也沒再多說,她這家賓館離山南鎮中不遠,經常有小情侶來開房,這種事見多不怪了。
只不過今天這對兒都長得怪好看的,她才留意了兩眼,女孩子皮膚特別白,燙一頭時髦的短發,個子也高,就是聲音有點像男生。
算完房間用品的錢,在前臺退了押金,駱海去隔壁車棚子那裏取了電三輪。
他們昨晚急着避雨,忘記把馬桶扶手架拿上樓了,幸虧沒被人偷走,要不然這一趟白跑了。
回到家,把扶手架安裝固定,駱海的廁所改造工程就徹底完工了。
土豪金的扶手架,越看越高貴冷豔。
喬荊玉坐上去感受了一下。
“怎麽樣?”駱海問。
其實他是想問架子穩不穩。
喬荊玉雙手搭在兩側扶手上,沒忍住笑了,“這配色好像龍椅呀,我有一種登基的感覺。”
他向駱海招了招手,“我發現這個扶手架還有一個隐藏功能。”
“什麽?”駱海湊近了。
喬荊玉壓低聲音,神神秘秘的說:“便秘的時候可以抓着扶手使勁。”
“……”駱海看着他,表情一言難盡,就挺像便秘的。
兜裏手機響了一聲。
喬荊玉笑着掏出手機,是媽媽打來的,他一時有些怔忡。
他離家之後,爸媽一開始天天電話轟炸,但他既不接也不回,後來轟炸就停止了,大概是搭上了陳嘉他爸這條內線,可以透過別人知道他的情況。
喬荊玉起身來到院子裏,在石榴樹旁坐下,摁了接聽,聽筒傳來喬珍的聲音:
“喬喬。”
似乎是沒想到他會接電話,媽媽的聲音不像往常那樣冷靜,帶着幾分驚喜。
聽到媽媽的聲音,喬荊玉心頭彌漫上一股委屈的情緒,鼻子有點酸,“媽媽。”
“喬喬,你在那邊還好嗎?”
“想家了嗎?”
喬荊玉昨天還跟駱海說想家來着,但今天話到嘴邊,還是選擇嘴硬,“我挺好的。”
接下來不管喬珍問什麽,他都說挺好的,心裏悶悶的想,反正好不好的也沒人在意,他就是一棵沒人疼沒人愛的小白菜。
喬珍只能說回正事兒,“喬喬,我從家裏搬出來了,搬到咱們家那套大平層了,這樣等你開學後比較方便。”
喬荊玉愣了一下,好幾秒才反應過來,“怎麽…這麽着急?”
他聲音有點顫抖,喉嚨裏像是被什麽堵着,有種梗塞感。
直到這一刻,關于爸媽離婚這件事,在他這裏才有了實感,媽媽搬出去了,以後他們一家三口不能住在一起了。
他因為任性離家出走,錯過了一家人最後住在一起的時光。
喬珍跟他解釋:“本來你爸爸說他搬出去,但我覺得原來的房子離他單位比較近,我也想換個新環境,所以就搬出來了。”
“房子都是現成的,請保潔打掃一下就能入住了,就是搬家比較麻煩,陸陸續續得收拾很久呢。現在先搬過來,這樣等你回來,新家這邊就收拾好了。”
“那爸爸呢?他一個人住嗎?”喬荊玉扣着石桌上棋盤的紋路,指尖發白。
一條楚河漢界把棋盤分成兩半,就像現在的他爸媽一樣。
喬珍說:“你爸爸同意我的安排,保潔和搬家公司都是他幫忙找的。”
喬荊玉問:“那我房間裏的東西呢?也都搬走了?”
喬珍說:“你房間裏的東西我沒有動,等你回來自己收拾。”
喬荊玉不喜歡別人進他的房間,碰他的東西,他所有的小物件都起了名字,有屬于自己的位置,不能随便亂動,在這一點上,喬珍一直很尊重他。
電話裏很安靜,喬荊玉沒有說話。
喬珍知道他鬧情緒,“你不想搬也沒關系,那就兩邊都給你留着房間,你想住哪邊都可以。但我還是希望你跟我住在一起,你爸爸他忙起來工作會顧不上你。”
離婚後,喬珍和江博臣依舊保持着和諧的關系。小孩從小就敏感,這是他們堅持等到孩子高考後才離婚的原因。
現在他們也盡力的想讓喬荊玉感受到,盡管他們離婚了,但只要是喬荊玉需要的時候,爸爸媽媽都在,兩邊都是他的家。
撫養權雖然在喬珍這裏,但喬荊玉已經十七歲,快要成年了,他們也充分尊重他的意願。
喬荊玉攥着手機,眼睛紅紅的,“可是我不想跟你們分開,不想跟你分開,也不想跟爸爸分開。”
“你們幹脆把我劈成兩半吧,這樣我就不用跟你們任何一個人分開了。”
“媽媽,不搬家行不行?”
他啞着嗓子,眼淚控制不住掉下來,近乎哀求的語氣,聽起來特別可憐。
喬珍聽他哭了一會,心也跟着揪起來,最後狠心道:“喬荊玉,你不要任性了。你也不是小孩兒了,要學會理解大人的苦衷。”
兒子從小體弱多病,喬珍幾乎是對他百依百順,很少拒絕他什麽事情,但在離婚這件事上,長痛不如短痛。
她岔開話題,“我微信上給你發了一個文件,你看一下,是新房間的布局圖,你看看還有什麽要添要換的。”
“沒有。”喬荊玉壓根兒沒看,也沒心情看。
“那就随你。”喬珍這會兒顧不上哄他,帶的兩個學生來找她聊論文,“媽媽這邊有點事兒,得挂了,改天再打給你,在那邊要聽你陳伯伯的話。”
電話挂斷,響起一陣忙音。
喬荊玉憋着哭腔應了一聲,可惜已經無人聽見。他吸吸鼻子,仰頭看着石榴樹梢結出的花,擦了擦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