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chapter 6

羅安的房子是兩室一廳,在一個很平常的小區內。十七樓。

羅安分別打開主卧和次卧的門,叮咚極有自覺地就自動自發的拎着行李箱進了次卧。倒是留下江離站在羅安身側,怔怔的看着主卧的景象,滿是震驚。

她在小出租屋內的東西全數被搬了過來。只是床上用品一應換了新的。她的行李箱,她的鞋子,還有她曾經挂在牆上的小鏡子,現在全都換了一個環境,仔仔細細的被人安置妥當。

江離沒來由的就想起《時有女子》中的話來,“我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細心保存。免我驚,免我苦,免我四下流離,免我無枝可依。”這句話的下一句,是:但那人,我知,我一直知,他永不會來。

江離也曾熱切的盼望,可盼望終究只是盼望。她從未想過,這個人真的會出現。

羅安給予她強大的震撼,可這震撼伴随無奈一起抵達,她無法償還。

叮咚放下行李箱就又走了出來,羅安轉過臉,看着她們兩個,随意道,“房子的鑰匙我有備份,但是以後不經允許我不會上來。水電費……差不多一年都不用繳。”他說着,就已經往外走,“你們兩個先休息吧,我明天過來接你們去做頭發,順道買幾身衣裳。”

“我送你。”江離眼見着他踏出門,慌忙開口。

羅安笑笑,“好!”

江離走在他的身側,一直到小區門口方才停下。

下午兩點鐘的陽光正是冬日裏最溫暖的時辰,可江離的小臉還是凍得通紅。誠然如此,她還是仰起臉,将脖子從圍得緊密的圍巾中掙脫出來。

“你喜歡我嗎?”

她憋了許久的話,以為要一直朦胧裝傻下去。卻還是忍不住鼓足了勇氣問他。

他是那樣優秀的男人,且還像極了周周。

兩個人半米之外的距離,并不能使羅安清楚看清她臉上的瑕疵。因而,只是微垂着頭,任憑笑意在眼角蔓延。“喜歡。”

他的嗓音在冬日裏的暖暖的,可江離偏又是個薄涼的人,這會兒生生被燙了手,下意識就是後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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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先生,如果我曾經讓你誤會,我很抱歉。但是我對你,沒有感覺。”

羅安瞧着她佯裝冷靜的樣子,猝然就笑了,“真的?”

“真的!”江離重重的點頭。

“那你幹嘛勾引我?”羅安的笑意愈深,全然沒自覺他措辭的暧昧。

“我……”江離啞口無言。

“江離……”羅安上前一步握住她的肩膀,“當初你以為我是個有家室有孩子的男人,可你還是選擇了我來救你。那時候,你從小願的身上,看到了我是一個很好的父親。我應該是你的理想型。那你現在,為什麽又要拒絕我呢?”

“小願又不是你的孩子!”江離逞着強。

“所以你寧願做後媽?”

“羅先生!”江離到底了重了語氣,可她被逼得無話可說,不知怎麽就說道,“我記得初次見面的時候,小願提過,你是有女朋友的。”

“江離,你不會不清楚,那只是我逗他的玩笑話,小孩子鬧脾氣而已。”羅安看着江離愈發要遠離的模樣,終是忍不住問,“如果是你不小心有了趙博文的孩子呢?你會生下他,一個人養大?還是你們兩個會因此在一起?江離,你認為有了小願的我很好,卻不能接受一個單身的我嗎?”

“我會打掉他,然後忘記他。”江離悶悶地開口。

羅安歪了歪腦袋,“你不像……”羅安乍一開口,便迅速否決。

她怎麽不像?像她這樣決然不顧一切的女生,最大的可能确然是懷上,然後打掉,最後不得不忘記。她總需要足夠的傷害,才能夠放下。

“我不止一次這樣想過,但是……”江離轉過臉嘆息,轉而又是笑起,“有幾個能像故事裏那樣,一擊即中。”

她的笑,當真難看的像哭一樣。羅安張開雙臂,擁她入懷。江離反應慢半拍,沒來得及抗拒。只有耳邊傳來溫熱的呼吸,“江離,”他叫她,“我看過你最後發給他的信息,也許……你可以找到另一個不太令人喜歡的動力。你要發生巨大的改變,變得更加美好、自信、明媚,然後出現在他的面前,讓他後悔。”

羅安并非樂得窺探別人隐私,只是平白救了一個人,總要知道些緣由。而她最後的信息,除了他,分明還有另外一個名字。

她說,“抱歉!我撒了謊,我從未放下過。只是,如果不是我假裝放下,你根本不會再見我吧!嘿,趙博文,聽說你訂婚了,祝你幸福!”

她的話甚至不像臨終遺言,只是很平常的告別。

江離自他懷中掙脫出來,沉聲道,“你不明白,我是……我不會再做多餘的那個。”

“……”

“小學五年,我在大伯家寄人籬下。不止一次,被不懂事的堂姐趕出家門。所以……”她擡眼看向他,眼底是刺人的悲痛。“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

那些時光,是她陰影的一大半。

大伯家養了貓,她怕極了毛絨絨的東西。可她不敢說,說了,換來的就只是嘲笑。

小貓在夜裏跑來跑去,她用被子蒙住頭,還是害怕半夜會被小貓趴在臉上。

她的聽力大概就是從那時起變得極其靈敏且脆弱。直到她長大成人,一個人睡在可能存在老鼠或貓或任何動物的房間,漫長夜晚只要有細微的聲音,她都能夠于暗夜中繃起所有神經。而後睜開眼,直勾勾的盯着房頂,不做喘息。

後來,大伯專門弄了個破舊的院子,養了些兔子。偶爾也讓那些兔子随意地跑來跑去,可是奔跑,便意味着要被重新抓回牢籠。江離盡可能的避開需要自己出力的時候,可也總有避不開的時候。

放學後,伯母就吩咐她,“傻站着幹什麽呢?去抓呀!”

她害怕的都要哭了,可是望着伯母的眼睛,只得硬生生的走上前去抓住他們。

可那些大抵都算不得最艱難,深刻刺激到她的保護殼,使她覺得一個人孤立無援的時候,大抵就是姐姐嫌棄家裏多了這麽一個人,以至于父母對她的關注少了一些。戰況最激烈的那回,是她不小心将姐姐的鉛筆盒碰到了地上。她懦弱着解釋了幾句,而後炮火燃起。

“你走啊!誰讓你在我們家的!你這個外人!”十歲的小姑娘叉着腰,淚水吧嗒吧嗒往下落。“吃我們家的東西,住我們家的房子,我讨厭你!你滾啊!”

江離好像總不會在人前流眼淚。姐姐讓她走,她走就是了。從下午走到黃昏,在大人們尋找她之前,她自己乖巧的回來了。姐姐對于之前的吵鬧只字不提,大人們似乎從不曉得這麽一回事。不可說的,是她年幼,且路途遙遠,她根本不記得回家的路。也不知道,回家後該讓祖母多麽為難。

江離在長大以後知道,當年種種不過是姐姐年紀小任性,十多年後,她和姐姐的關系也還處的不錯。可誠然是如此,陰影終究是陰影。

江離說完轉頭就走,以避免不得不望見的同情或悲憫。羅安差一點就脫口而出,不是!她絕不會是多餘的那個!可他及時抓住她的手腕,思緒轉了一個圈,只是沖着她的後腦勺堅定道,“江離,我相信,如果我們結婚,我會是很好的丈夫。”

江離轉過臉,茫然間笑道,“謝謝!”

羅安到底是目送江離離去,卻是直到拉開車門那一刻,方才心頭微驚。結婚?他方才居然提了結婚?羅安擡手揉了揉額角,面目糾結,竟不知是覺得可笑還是詫異。

羅安開車行駛了不到十分鐘,望見路邊一側的商場,随手打了轉彎。羅安上了二樓,在女裝服飾一片區域大概浏覽了一遍,最後訂了三家。而後一一進去和店長協商,交付定金,并細心囑托。

次日,羅安開車帶着江離和叮咚到達這個商場。她們兩個步履不停,羅安也不嫌人流吵鬧,只在身後一步一步悠閑的跟着。叮咚率先看上一件純白色的羊羔毛短款外套,讓店員取了下來就扯住江離,在她身上略微比劃,便要她進去試一試。江離看了看吊牌上的價格,着實沒有那般魄力。店員小姐看了她的神色,立時笑着解釋,“您好,這款外套我們目前正在做聖誕打折活動,您喜歡的話可以這邊試一下。”

江離轉身看了眼羅安,他沖她笑笑,“可以試試。”她身上也是羊羔毛外套,只是質量差款式俗套,且太過臃腫,穿在身上,像個小企鵝。

江離進了試衣間,很快換好,剛要出門,就聽見店員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她問她,“我們這邊給您搭配了靴子和短裙,不如您一起試試吧!我看您的短靴和這件外套好像不是很搭。”

“謝謝!”她不好拒絕,也幸好不是長褲。她的右手力氣有限,一只手實在不大方便提緊身的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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