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最終陪同窩頭去省城參加院試的, 還是只有楊冬燕和方氏。

很簡單啊,真讓小楊氏跟方氏調個個兒,那一路上的活兒誰來幹?小楊氏就是個祖宗, 不愧是跟楊冬燕一個娘家出來的。可要是讓方氏也跟着去了,那家裏的三只小豬誰來管?

楊冬燕還是那句話。

“等你生出兒子, 再等你兒子考過縣試和府試, 到時候就讓你陪着一同去省城裏。”

小楊氏滿臉絕望,哪怕一切順利,不得十年以後啊?

帶着小楊氏的不甘不願,楊冬燕一行人還是順利的啓程去了省城。

同行的人還不少,包括了窩頭的跛腳先生。

饒是楊冬燕這種不太了解科舉細則的人,都忍不住多瞧了跛腳先生幾眼,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尤其等他們到了省城以後,馬車停在了貢院附近的客棧上,這兩條街的客棧如今住滿了讀書人,看向先生的眼神充滿了怪異。

“客棧房舍不夠住了, 咱們索性在省城裏賃間小院子住吧。”楊冬燕倒是沒去管別人的閑事, 只是盤算着, 他們至少要在省城待月餘時間,住客棧格外得不方便。

方氏和窩頭自是毫無異議, 先生等人雖是同行者, 卻不會插手這些瑣事。

楊冬燕就将行李暫時寄存在先生的房內,自己則帶着方氏和窩頭, 外出尋找空閑的房舍了。

“娘,咱們要上哪兒去找房舍?先前在縣城裏,大牛說是尋了大半年,才碰上一家要賣房子的。”方氏一臉的擔憂, 她覺得還不如暫時住在客棧裏,哪怕房舍不夠,他們仨住一屋總是可以的,別的讀書人自然會去找同窗好友拼在一起住的。

可惜她說了不算。

楊冬燕問了下路人,不久之後就找到了牙行。有了專業人士的幫忙,當天下午就将房舍定了下來。

房舍不大,離貢院也不算特別近,屬于正常走路至少要走兩刻鐘的。不過,優點也不少,房舍九成新,裏頭家舍一應俱全,雖說略小了點兒,可他們就三個人,完全夠住的,且相當得安靜。

對于最後一點,窩頭是最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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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來省城考院試的時候,他們就是住在客棧裏的。旁的倒是沒啥不方便,可吵鬧這個事兒卻是沒法子的。有人挑燈夜讀,也有人天不亮就開始洗漱,再加上客棧還包了吃食,經常有人在大堂裏高談闊論,想不聽都難。

當然,去年窩頭沒通過院試的主因,還是因為他學識不夠,倒是沒必要怪罪到環境上頭。

有方氏在,收拾個小院子快得很。

楊冬燕索性安排方氏收拾院子,自己跑去客棧将行李搬了過來。至于窩頭,就先待在院子裏好了,就快考試了,還是少往外頭跑更穩妥一些。

等楊冬燕走了,方氏還納悶呢:“你奶咋了?啥時候變得那麽勤快了?還主動說要去客棧搬行李……咱們的行李是不算多,可她平常連飯菜都不端的人,還能樂意搬行李?”

窩頭無言的望着他娘,半晌才提醒道:“二嬸不在呢。”

“也對,沒人替我挨罵了。”方氏果斷的住了嘴,提了屋裏原先就有的水桶往外頭走,跟人打聽水井的地點去了。

事實證明,方氏對楊冬燕還是非常了解的。

楊冬燕壓根就是兩手空空的回來的,至于扛着行李的,則是客棧的店小二,後頭還跟了個提着大食盒的夥計。

“東西放下,你們可以走了。”楊冬燕摸出銅板給了倆人,很快就将他們打發走了。

幹活是不可能幹活的,這輩子都不可能。

在楊冬燕的金錢攻勢之下,小院子很快就有了生活氣息。方氏花了兩天時間,将這屋子裏外都收拾一新,還去買了柴禾木炭,購置了鍋碗瓢盆,一副打算長期安家落戶的模樣。

楊冬燕其實也是這麽打算的,不過她沒想過要将這個小院落買下來,而是托了幫他們租賃這院子的牙人,留意一下省城的房舍。

她的要求特別之多。

又要地段好,離貢院近一些,還要足夠清靜不吵鬧。又說院子不能太小,房舍也不能太少,還講究一個坐北朝南,要求房舍合眼緣,最好是那種自帶水井的……

拉拉雜雜的要求一堆,差點兒沒把牙人給整懵了。

好在,省城可不是區區一個小縣城,如此之大的地方尋個合心合意的宅院,其實還是很容易的。

——前提是有錢。

楊冬燕有錢啊,她上省城來的時候,在兜裏揣了二百兩銀子。

當然,這點兒吃吃喝喝是足夠的,買房舍是絕對不夠的。但是沒關系,有事找兒子。

——歪,兒子啊,你們老娘又上省城來考院試了!

——資助一點兒路費生活費啊!再給點兒祝福好嗎?

很難形容劉家兄弟二人得到老太太最新消息時,那精彩紛呈的臉色。

不過,想起上回那無比驚悚的“媒婆上門”,劉家兄弟就覺得考科舉也還能接受,那就給錢給書籍,臨陣抱佛腳還是很管用的。

再就是,給祝福吧!

卻說永平王府二房的小兒子劉侾,他去年就跑掉了,理由是爹娘都不關心他,唯一拿他當成心肝寶貝的祖母又沒了。他不要參加科舉,他要去游學,順便去他祖母的老家走走看看。

想法就很美,然後出去沒半年,他就被逮回來了。

他爹娘說得很明白,無論怎麽說今年的鄉試都不能放過。哪怕明知道考不上,也要考。但他們同意等鄉試結束後,送這倒黴孩子去北方游學,到時候一路上的安排都沒問題,王府會負責到底的。

劉侾前腳答應,後腳又開溜了。

氣得劉二老爺差點兒忍不住爆粗,他堂堂二榜進士,怎麽就偏生攤上了這麽個禍害玩意兒呢?

“老太太都一心考學,他怎麽就不能跟老太太學一學呢?白瞎了老太太生前這麽疼惜他,他就不能考個狀元讓老太太高興一下?”

劉二老爺簡直要被這兒子氣傻了。

然而,二太太卻是一臉同情的看着他:“咱兒子考不上狀元的,就他那學識,搞不好就是因為知道鄉試通不過,才故意提前開溜避開的。比起這個,我倒是覺得老太太更能耐一些。”

“你的意思是,老太太能考上狀元,咱兒子不能?”劉二老爺驚呆了。

二太太遲疑了一下,糾正道:“我的意思是,哪怕某一天老太太都考上狀元了,咱家侾哥兒依舊……”

夫妻倆對視一眼,皆看到了對方眼中的無奈。

行叭,橫豎劉家富貴無雙,哪怕是二房的嫡幼子,想要一生富貴榮華,也是沒問題的。

只有一件事兒。

二太太仿佛下定了決心一般,咬牙道:“我想我大概明白老太太為何人都沒了,還是堅持在陰曹地府考科舉了。”

“為什麽?”

“因為老太太有個狀元夢,既然兒子、孫子都不争氣,她就索性自個兒上了!”二太太如是道。

劉二老爺只覺得自己的心口被利刃刺穿,頃刻間血流不止。

因為兒孫太不争氣,所以選擇自己上。

這确實是老太太會幹得出來的事兒,可一想到自己就是那個不争氣的兒子,劉二老爺心痛到麻木。

要怎麽說呢?

他看兒子劉侾有多麽的恨鐵不成鋼,那麽他老娘看他就有多麽的來氣。

劉二老爺:……考個舉人是有多難啊?你就不能争點兒氣?

楊冬燕:……我不就是要求你考上狀元嗎?連這麽個小小的願望你都不能滿足我?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我終是活成了自己最讨厭的樣子。

一時間,永平王府開始各種祈福,衷心祝願老太太在即将到來的院試之中,取得輝煌成績。

而此時的劉侾,早已麻溜的跑到了北方地界。

他去年夏日裏離家出走,然後慘遭失敗,冬天就被逮住了,可今年開春又跑了。有過一次慘痛經驗教訓的他,都沒喊上同窗好友,而是走了他外祖家一個家仆的路子,僞裝成皇商家的小少爺,打算去北方做一筆大買賣。

這要怎麽說呢?

反正就挺像的。

劉侾長得就不像是武将世家出來的,也不像他爹那般通身書香氣息。他吧,就是長得一副金嬌玉貴小少爺的模樣,說得更淺顯一些,就是自帶憨憨氣質的敗家小少爺。

一看就是地主家的傻兒子!

傻小子還不知道他爹如今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更不知道他祖母正在搞天搞地搞事情,他只優哉游哉的四處游玩,之後更是偷偷的一路尾随他舅舅北上。

對了,他舅舅就是這次鄉試的主考官。

有道是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劉侾深以為,家裏人決計不會想到,他逃掉了鄉試後,居然還會跟着鄉試主考官北上。

只這般,他帶着親衛跟随了一路都不曾被發現,直接導致他自信心爆棚,覺是自己天底下最聰明的崽。

然後在濟康郡被逮住了。

怎麽可能發現不了呢?只是生怕有人暗中尾随行刺主考官大人,這才選擇在進了城門後,再行動手。

甥舅二人四目相對,當舅舅的一口老血噴出來,一聲令下,命人将這倒黴孩子捆吧捆吧送回南陵郡去。

連着兩次離家出走失敗!

劉侾态度堅決的抗議着,表示他必須去北方看一眼他爺奶生前待過的地方,不然他還會再跑第二次的!

哦不,第三次!

在他的強烈要求之下,他舅舅索性命人将他五花大綁,前往已故永平老王爺、老王妃的故鄉。

你想看?那就看個夠!看完了,再往把人送回家去。

就這樣,劉侾被五花大綁的前往了他心心念念中的祖母故鄉。

還是連他祖母都完全不惦記了的故鄉。

……

彼時,省城貢院裏一片安靜,只聞蟬鳴聲一片。

以窩頭的年歲,在院試裏還是比較年輕的,但事實上比他年輕的人也有。說白了,縣試、府試還是容易的,跟最後的院試那就不是一個難度級別的考試。

所有人都在奮筆疾書,滿心滿眼都是這足以改變他們命運的考試。

窩頭自然也不例外,只是比起去年的忐忑不安,今年的他下筆如有神,總覺得這次考試,就算題目本身不算眼熟,但這種模式和套路……

簡直太熟悉了!

這不就是他奶拿給他的那本巨厚的書籍裏,寫過的院試常用出題套路嗎?

那麽相對應的,書籍裏也寫清楚了要如何審題、破題,以及用怎樣的答題方式更能獲得主考官的喜愛,用最穩妥的姿态順利得通過院試。

其實,像這種四平八穩的答題方式,拿第一名是絕無可能的。一般想要在考試裏拿第一,精彩紛呈才是最為緊要的。可窩頭沒打算争這個第一,他奶對他的要求雖然是考狀元,可狀元是殿試第一名,至于院試就無所謂了。

抱着這樣的想法,窩頭信心十足的答完了題,第一場考試順利通過,第二場也比預期得更容易一些。

待出了考場,窩頭一眼就看到了倚在牆邊打瞌睡的他奶,忙奔了過來,高聲道:“奶!奶我肯定能考過!你要當秀才的奶了!”

多麽自信的娃兒啊!

正被綁成了一顆特大號肉粽子的劉侾,坐在豪華馬車上幾乎要淚流滿面。

人家的娃兒有奶奶,他呢?他呢!

他只有一顆向往自由卻被無情束縛了的心。

一陣風吹過,吹起了車窗的簾子一角。

楊冬燕正笑眯眯的迎接她最最喜歡的孫子窩頭,眼角瞥到一輛馬車從旁邊經過,透過那微微揚起的簾子,她仿佛看到了一個有點兒眼熟的人。

那輪廓就莫名的眼熟,可能縮小幾個號,會更眼熟一些。

“奶你在看啥呢?”窩頭一臉的不滿,他都站在他奶跟前了,他奶咋還能看別人呢?胖豬崽又不在跟前。

“沒啥,肯定是不重要的人。”楊冬燕看向窩頭的眼神,仿佛在看最心愛的寶貝,“奶的寶貝孫砸!想吃啥?奶請你下館子搓頓好的!”

窩頭頓時喜笑顏開:“嗯!今個兒先吃頓一般好的,等回頭放榜了,我考上秀才了,奶要請我上大酒樓吃一頓好的!”

“成!我孫砸說了算!”

旁邊的人都在看這倆,講道理,祖孫情是蠻感人的,可瞅瞅窩頭那小胳膊小腿兒的矮敦子樣兒,沒人覺得這孩子能考上秀才。

大概就是哄奶奶開心吧……

路人倒不會這般沒眼力勁兒的潑冷水,橫豎過些日子就放榜了,就讓人家做做夢,多高興幾天吧。

作者有話要說:

#喜新厭舊楊冬燕#

#薄情寡義楊冬燕#

#只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

楊冬燕: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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