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教練組會議結束後, 馬克沒有着急離開。主教練收拾東西的時候擡眸看了他一眼,之後繼續從容不迫地把文件整理好。鮑比在她身邊開着玩笑,她做簡單的回應。鮑比跟她道晚安,她也道晚安。
盡管人們都知道鮑比是克裏斯汀-陸的超級粉絲,但當粉絲與偶像的關系轉變成工作關系以後, 事情是不一樣的。克裏斯汀不會永遠都和顏悅色, 鮑比也絕對不是卑躬屈膝的人——雖然鮑比善于處理政治關系。這就好比你與兒時的偶像同隊踢球, 偶像不傳你球,你還是會生氣的;你與兒時的偶像同場競技, 偶像羞辱你, 你也還是會生氣的。畢竟你是一個獨立的個體,有自己的喜怒哀樂,以及, 利益。不過,克裏斯汀似乎在這之前就預料到了這一點, 所以她從來沒有“利用”過這個。且她從一開始就明白, 鮑比作為紐帶,可以連接更衣室與足總。
這是作為國家隊主教練和俱樂部主教練的區別, 技戰術的比重會有所下降,更衣室政治的比重會有所上升。讓來自不同的俱樂部的球員在很短的時間裏聚在一起訓練、為國效力,踢出高水準的比賽, 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手段也會跟在俱樂部不一樣。
只是鐵腕, 是不管用的。過往成功, 也已經是過往。而為人很有魅力?這世上還沒有人能夠做到讓所有人都喜歡她/他。
馬克驚訝于克裏斯汀從俱樂部主帥到國家隊主帥的快速轉變, 她應該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把她在QPR的那一套人事管理方法直接搬過來。哪怕從一開始,她的信徒菲爾-比斯利就在更衣室裏像傳教一樣的吹捧她如何如何棒……
而鮑比也很聰明。對于斯通斯的落選,伯明翰人最初是有些不滿的。不僅因為鮑比與斯通斯私人關系很好,更重要的,比起文森特,鮑比更信任經驗豐富的曼城中衛。但鮑比沒有跟克裏斯汀發生正面沖突。馬克甚至覺得,鮑比寧願把這件事怪責在自己身上——畢竟是他力薦的文森特,也不會埋怨克裏斯汀。這裏面的邏輯有點玄妙,日後如果結果不盡如人意,消息走漏,公衆與媒體會更傾向認為是克裏斯汀信錯了助教,而不是他鮑比在任助教期間就與主教練意見相左——那對他的公衆形象和未來求職沒有好處,哪怕他是對的那一個。
這時,主教練抱着文件走到了馬克身前,笑着看着他。
在陸靈心裏,馬克很特別了。一個英國教練,願意付出巨量的思考,是非常難得的。當然,她不會否認這也是在贊揚她自己,以及提姆。但是,她是華裔,提姆有拉丁血統。但馬克-科爾森可是個百分之百的英國白人。她于是理解了尼克和西蒙尼這兩個挑剔非常的拉丁派教練為什麽會用一個英國教練當助教。
馬克無疑是深沉內斂的。話總是不多,因為他不想出錯。陸靈有時候猜想他在彌補他球員時代的橫沖直撞,以達到某種心理上的平衡。
“……有件事,我想跟你談談。”馬克說,猶疑的語調。
陸靈斂起笑意,擺出洗耳恭聽的姿态。
馬克點了下頭,語速緩慢,“我原本想在會議上提出來,但還是認為應該先跟你商量。關于球員們的禁欲問題……”他躊躇的點很明顯,主教練的男友是二十七人中的一人。說到底,這件事還是有點敏感的。而且,過陣子媒體盤點英格蘭太太、女友團的時候,肯定會把她放進去——那也是件操蛋的事。盡管批判的聲音沒有一年前那麽大了,但足總也好,他們自己也好,還是得衡量其中的利弊,可能給更衣室造成的影響。
陸靈倒是有點沒想到馬克要說的是這件事。她并非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事實上,就在他們來到聖喬治公園的前一周,派特還跟她說如果去了聖喬治公園就開始禁欲的話他們應該好好利用這短暫的一周。
“以往的案例是什麽樣?”陸靈問。其實她大致知道,從世界杯備戰後期開始,球員們就将不再與妻子或女友見面了,而如果球隊在世界杯期間表現好,比賽與比賽的間隔時間又比較充裕,主教練可能給出一天的假期,讓他們與家人團聚。
馬克果然這麽說。陸靈便道:“從我們飛抵迪拜開始吧。我們還在英格蘭的時候,他們如果想見妻子或者女友或者家人,跟你請假就可以了。務必不能影響球隊集體活動,絕對不能耽誤訓練,更不能影響體能。”她想了下,補充了一句,“派特當然也一樣。”
他們現在住在希爾頓,球員們都是一人一間。其實有的主教練喜歡讓兩個球員住一間,以增進球員之間的私人聯系,彼此更加了解。但以陸靈在QPR的執教經驗,這群95後,2000後出生的小孩兒更崇尚個人空間,她強行安排的話,可能會适得其反。
馬克同意:“那麽明天訓練和開會的時候我來通知大家。”
陸靈沒有跟馬克一起回房間的那層,她說想去酒店的吧臺喝一杯。一整天的工作,她認為自己需要一杯,也值得一杯。
吧臺沒什麽人,這是理所當然的。英格蘭隊在此備戰期間,這個希爾頓被包下了。雖然球員與教練組、醫療組成員以及相關工作人員加起來只住了三分之一的房間。而在所有入住的人當中,只有一半不到的人可以飲酒。如果陸靈在這裏碰到了不少人,她才會感到驚訝。
吧臺的服務生連忙過來熱情的跟英格蘭主帥打招呼,問她想來點什麽。陸靈看着滿滿當當的酒櫃居然猶豫起來。而這一猶豫,讓她失去了喝酒的興致。她跟服務生說“還是不了,謝謝”,又說“晚安”。然後她不再猶豫,往自己的房間那層走去。
公共區域裏的南瓜和小惡魔玩具提醒她,今天是萬聖節。去年的萬聖節,她跟派特一起參加了一個小型的變裝派對。陸靈回憶着,那是很難忘的一個夜晚,派特打扮成Joker,她則是Harley Quinn。當然了,這個打扮決定了整個晚上都是瘋狂的……
陸靈在走廊裏安靜地走着。
聖喬治公園的希爾頓裝修風格很現代,當然是為了配合英格蘭足球的方方面面,從教練培養到球員集訓。她大學的時候跟導師來過,上足總教練課的時候也來過,後來又來參加過很多次會議。那時候她倒是沒想到她會在如此年輕的時候就接手國家隊……
陸靈深深呼吸了一口氣。她也說不清自己是什麽情緒。她看了看表,十點一刻。她估摸着多數球員應該都上床了,不過不一定都睡着了。
他睡了嗎?陸靈想着。她把文件夾夾到腋下,從口袋裏拿出手機,還剩百分之一的電,随時會關機。她必須得說她很意外,他沒有給她打電話,也沒有給她發信息。雖然他們約定好工作期間,為了公平,如果沒有工作上的事,私下不見面,但信息和電話是可以的啊。其他球員也會給妻子或者女友打電話和發信息的——她肯定不會幹涉這個。
也許睡了。陸靈決定忽略心頭那一點不舒服,而且這時她的手機也自動關機了。她繼續走,來到了自己的房間門口。
足總給她個人定的房間跟馬克和鮑比不一樣,跟球員們更不一樣。只有她是總統套房。她沒有拒絕,她不會。有的名帥會要求自己的年薪不能低于任何一個俱樂部的球員是有原因的,無論從經濟角度還是形式上,确立絕對權威。更衣室不是一個講民/主的地方,它有時像軍隊,有時像兄弟會。力量是有意義的,等級是有意義的。
陸靈一邊開門一邊想。這是派特逐漸懂得的一個道理,他是确立了自己在俱樂部和國家隊的絕對地位之後才那麽自信那麽肆無忌憚的重新公開示愛的。
陸靈打開門,屋裏一片漆黑。她覺得有點奇怪,她走之前是沒有關燈的。她于是一邊關門一邊去開燈。但燈不亮。她這時候已經關上了門。她是真的什麽都看不到了。她想打開門,去叫客房服務。詭異的事再次發生,門也打不開。
“Fuck!!”陸靈低低咒罵了一聲。然後,她聽到了一點笑聲。是一個男孩兒的笑聲,很短促,聲音也很小,但她确定她聽到了。她沒有感到害怕,但生氣了。“誰他媽在那裏?!”這是希爾頓的總統套房,這是英格蘭主帥的房間,如果別人能夠輕而易舉進入,還有安全和隐私可言嗎?!
一片死寂。
難道是她的幻覺?
冷靜!冷靜!你可是大名鼎鼎的克裏斯汀-陸!史上最年輕的英格蘭主教練!且拿到過史無前例的四冠王!
陸靈幹脆把手裏的文件扔到了地板上,一手努力擰着門,一手反複按着開關。可恨她手機沒電了。她确定自己不害怕,但她也确定自己在這短短的時間裏出了一身冷汗。從小到大看過的有限的恐怖片,尤其是與萬聖節有關的全部都開始往她腦子裏進。
理性!理性!她跟自己說。可能只是酒店的電力系統出了問題。如果是,她一定要投訴!可萬一她有個什麽變态跟蹤狂粉絲呢?想象力太豐富了?
她更加焦急地去開門,嘴裏大聲呼喊着,“嗨!嘿!外面有人嗎?我需要幫助!我被困在裏面了,而且沒有燈……”
突然,她被人從身後抱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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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有人問過終年有效的問題,我有時間會寫的
《歌劇魅影》就是古典樂為主的音樂劇啊,《漢密爾頓》則是嘻哈樂為主的音樂劇;陸靈這不算刻板印象,應該叫合理推理吧,哈哈;而且本的家庭背景決定了他未必喜歡,但一定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