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婚約
大都城,六水街,禮部侍郎府門前,一個穿着大紅色配綠的衣裳,嘴角帶着痣的媒婆,手裏拿着帕子,領着身後一堆擡着箱子的仆人,滿臉堆笑扯着高嗓子對着楚府大門喊道:
“楚大人!安寧候府來提親了!”
紅日高照,媒婆的汗止不住的滾下來,她這一嗓子卻尖銳到不禁讓人冷顫,但也擋不住來看熱鬧的百姓。
這禮部侍郎楚遠之當年可是連中三甲的狀元郎,狀元游街,高頭大馬,也是一段佳話。
可誰知不善交際,在禮部侍郎的位置上一坐就是十年,惹人嘆息。
楚遠之娶的是富商人家的女兒,生了一子一女,也不知道安寧候府上門提親的是兒子還是女兒?
府門前的侍衛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這個提親的媒婆,一聽是來提親的,還是安寧候府,就趕緊派人去通知老爺。
楚遠之此刻正在書房看書,一邊看一邊嗑瓜子,一聽到安寧候府上門提親,差點一口瓜子卡在喉嚨裏,連喝了幾杯茶才緩過氣,兩眼一瞪侍衛。
“你再給老爺我說一遍。”
“回老爺的話,安寧候府遣了媒婆過來…說要提親。”傳話的侍衛看着楚遠之一副想吃人的樣子,忍不住擦擦汗。”
“提的是小姐還是少爺啊?”楚遠之眼睛一轉,“還是想給老爺我續弦,不行不行,我得為阿璇守身如玉。”
“聽口風…是小姐。”
楚晚寧在書房裏替楚遠之磨墨,聽罷停下了手,就是剛才自家老父被瓜子差點卡死也不曾停手,老父人雖已中年,可就愛磕瓜子,平常遇事一激動就容易瓜子卡喉嚨,怎麽勸都不聽,不光如此,也愛看街坊的大嬸們吵架,有時候站在房頂上還加油助威,一點也沒個正經的樣子。母親去世後,他就一蹶不振,整日無心政事,十年了也沒有挪動過位置。
她今年十八歲,模樣生的好看,也有不少人上門提親,但都被婉拒了,但那些人多數都是與楚家門戶相當的人家,楚遠之裝瘋賣傻也就拒絕了。
楚遠之膝下就她與二弟楚文傑兩個孩子,自然要多留她幾年,她也不想早早嫁人,是故依據風俗女子十五歲便要嫁人,她拖到十八歲也不曾出嫁。
不過楚遠之看上了母親家的侄子玉修文,雖然玉家是商賈人家,但楚晚寧與玉修文自小便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玉修文今年更是中了秀才,在楚遠之看來,玉修文年紀輕輕,斯文清秀,有老成之态,是楚晚寧的良配,楚晚寧的生母玉氏早逝,楚遠之是最想女兒一輩子幸福安康的人了。
本來已經跟玉家通了氣,就等玉修文上門提親,但沒想到安寧候府今日卻上門提親,楚遠之有一種不好了的預感。
但他還是安撫的看了楚晚寧一眼,“待為父去看看安寧候府打的什麽主意。”
“晚寧也去,就在屏風後面,不會被發現的。”
楚遠之看自己的女兒眉眼如畫,出落的一副好模樣,嘆息點了頭。
楚晚寧想去,不光是因為提親一事,最主要的是得盯着老父,未免他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
誰人都知當年的三甲狀元郎風姿綽約,清風明月,生的一副好模樣,前來提親的人家踏破了門檻,可老父卻獨鐘愛玉家的二小姐,可惜過門才幾年,便因為難産而香消玉殒了。
楚遠之從此行事便沒有規章,說話…也算口出狂言
楚晚寧料到老父會有些不正常,沒想到媒婆一進客廳,他便直入主題,說的話差點就讓媒婆當場摔跤。
“不知此次上門提親的是安寧候府哪位小姐,我自知人雖中年但風采依舊,卻是不好耽誤了陳小姐的大好年華。”
媒婆嘴角狠狠的抽了抽。
“楚大人,我這次來,不是為了您!”
“不是為了我,那是為了誰?難不成是為了我家十歲的小兒子,我說媒婆,你心可真夠黑的,我兒子才十歲!”楚晚寧在屏風後面差點笑歪了嘴,自家老父可真是裝的一手好傻。
記得之前葉家為自家的纨绔小兒子提親,楚遠之就是用這一招來回絕的,直說自己不想入贅葉家,叫葉家夫人找別人,惹的喪夫多年的葉家夫人氣的臉色立馬變成黑色了。
這媒婆也算是從業多年,賠上一張笑臉,拿着手帕搖了搖,“楚大人說笑了,楚府本就與安寧候府有婚約,想必大人也是記得的,不必跟我一個小媒婆裝傻。”
楚家與安寧候府是有婚約的,楚府的老人也都記得,楚夫人曾救過安寧候府的老夫人一命,老夫人為報答楚夫人,便許下了安寧候府大少爺與楚晚寧的婚事,雙方還交換了信物,不過後來安寧候府大少爺因為意外去世,這門婚事也就作廢了,但是信物卻還在兩家手裏。
如今安寧候府只有寄養在安寧候府,充作二少爺的紀王世子許斐然與年僅十三歲的小世子陳魏尚。
這位紀王世子被寄養在安寧候府的原因無人得知,但這是聖意,普通人也不敢揣摩,但候府是絕對做不了他的主,更別提為他娶親,如此一來,安寧候府只剩下一個小世子陳魏尚,但是不僅年紀小,還體弱多病,太醫斷言活不過十五。
難不成候府是為這位小世子求娶楚晚寧?
“我自然記得婚約,不過那是寧兒與候府大少爺的,如今大少爺去世多年,難不成還想要我的女兒嫁給一個死人?”楚遠之氣的胡子亂飛。
“自然不是,自然不是。”媒婆笑的像朵菊花,“楚大人,按理說,哥哥嫁不了,不是還有弟弟嗎,候府世子可是一表人才……”
楚遠之拍桌子,“送客!”
他指着媒婆,大聲喊:“把她給我扔出去!不對!亂棍打出!我楚遠之的女兒難道嫁不出去了,一個奶娃娃還想娶我女兒!毛長齊了嗎!”
楚晚寧扶額,老父雖然是禮部侍郎,但行事卻不按照禮法,把媒婆亂棍打出的,老父可是第一人。
得了老爺的話,侍衛們使出了勁,畢竟這種事不是第一次做了,但都是打的與自己老爺不合的官員,往常那些媒婆都是客客氣氣的請走,要不然就是架走的,這還是第一次亂棍打出一個媒婆。
媒婆被亂棍打出,衣服都破了幾個洞,擡聘禮的仆人也沒有好待遇,聘禮也被扔了出來,楚遠之此舉可是一點都不給安寧候府面子。
安寧候府有從龍之功,在當今聖上還是皇子的時候便堅決的站在聖上一邊,老安寧候更是聖上的武學師父,可惜這一任安寧公子嗣微薄,滿打滿算嫡系只有世子陳魏尚一人,而且還被斷言活不過十五。
安寧候府恐怕要絕嗣了。
媒婆一出楚府,便直奔安寧候府,楚晚寧派人悄悄的跟了上去。
安寧候府與楚府隔了好幾條街,在最繁華的朱雀大街上,候府世代勳貴,又有從龍之功,住的宅子也是聖上欽賜的。
現任安寧候雖不管世事,一心在家賦閑,但有老安寧候的餘威在,更有聖上的寵信在,安寧候府依舊屹立不倒,反而更加繁榮,只是旁枝雖人才輩出,但嫡枝卻只有陳魏尚一個男丁,還命不久矣,安寧候府恐怕将會迎來巨變。
安寧候夫人薛氏是陳魏尚的生母,為了給兒子祈福常年禮佛,一月前偶遇一得道高僧,說民間有一種說法,年小體弱的男孩娶一位年長于自己的妻子照顧,可保平安長大。
薛氏連忙派人去都郊的幾個村子裏打聽,果然有這樣的說法,而且那幾個娶了年長妻子的病弱男孩也都平安長大了,所以她立即動了心思,可人選卻不好找。
自己的兒子是堂堂安寧候世子,普通的農家女她看不上,可世家官宦的女兒也不會嫁給比自己年小那麽多的丈夫。
可自己的兒子一天天的虛弱下去,薛氏只好再去求那高僧有何法子,她搜集找來京城中所有比陳魏尚年長小姐的生辰八字,沒想到高僧掐指一算,一眼便選中一個。
禮部侍郎楚家的大小姐,楚晚寧,年長世子五歲。
薛氏雖有些介意楚晚寧與自己的大兒子定過親,但是她的命格硬,或許可以護自己的小兒子平安長大,想到這兒,薛氏便暫時放下芥蒂,立馬準備起來了。
當時與大兒子的婚約并沒有在明面上作廢,只是兩家因為大兒子的去世而默認了,想來自己可以在這方面做手腳,逼迫楚家嫁女。
沒想到楚遠之是個硬氣的,直接叫人把媒婆亂棍打了出來。
“夫人,那楚大人不願意嫁女,還把小的亂棍打出,小人這身上都是傷。”媒婆被亂棍打出,衣服都破了,臉上也有了傷,狼狽至極,特地沒收拾,讨好的看着薛夫人。
薛夫人厭惡的看了一眼媒婆,示意身邊的丫鬟,“喜鵲,去拿一百兩當作給媒婆的謝禮。”
媒婆拿了銀子,哪裏還管其他事,堆着笑退下了,腳步那叫一個快,這等坑人正經小姐嫁給比自己小那麽多的夫君,還是個活不長的病秧子的缺德事沒在她手上辦成,說到底還是一件好事,有銀子拿更好,皮肉苦也沒白受。
“這媒婆看着不像是個能辦成事的,夫人,眼下還有什麽方法能叫楚家答應楚小姐嫁過來嗎?”喜鵲問。
薛夫人拿起茶盞,喝了一口,“我本來也不指望她能辦成事,只是看看楚家的态度,看來辦成這件事還得去請老夫人了。”
“走,去北園。”